上說的這樣可以分得清清楚楚。這種靈肉分離的事,我無論如何做不來,何必再拖累你?你要看得起我,以后不妨還算是個朋友,你早早去找個新人,我心里也少些愧疚。」</br> 他從前滿心滿意地要奉獻給林奇駿,林奇駿覺得可有可無,想著精神上的浪漫,畢竟要找懷風這種有格調有氣質的,但身體上的接觸,花點錢找個戲子就盡得了,碰了有家世的男子,就如同弄了大戶人家的淑女,總會惹出數不盡的麻煩。</br> 只是,現在宣懷風露出一點抗拒來,卻出乎意料地吊起了林奇駿的胃口。</br> 果然,吃不到的,才是好的。</br> 林奇駿越看他一眼,越覺得今日的懷風比往日更動人,大概是被白雪嵐開導過的身子,風流盡從骨子里溢出來。</br> 愈發酸嫉交加,直恨自己當日糊涂,怎么隨手可摘時,就沒有動手呢?</br> 他腦子里轉著念頭,慢慢地又靠近過來,低聲道,「不要靈肉分離,也不是什么難事。我們如今心靈是契合的了,只是缺著肌膚之親,就像那恩愛的未婚夫妻一樣,就等著光明正大的洞房花燭。你要是真的還喜歡我,就容我親近你一次。等將來有機會,我必把你從白雪嵐那里要回來。到那時,你想在我家洋行做個什么職位都好,或者,就做我身邊的副理,可以天天見著面?!?lt;/br> 他畢竟是宣懷風的初戀。</br> 宣懷風死心眼的人,最放不下當初,看著他一點一點挨過來,又覺得自己對不住他,抗拒之心大減。</br> 心里總覺得,自己變得這樣奇怪,日日心里針扎似的難受,都是白雪嵐強橫霸道種下的禍根。</br> 如果奇駿不計較,還已是上天賜的福了,還有什么好說的?</br> 可以不計前嫌,從錯路上轉回正確的路,找回原來的愛情,自然比什么都好。</br> 看著奇駿的臉在眼前越變越大,便咬牙把頭一抬,正靜靜等著他的唇印在自己的唇上,忽然眼角金光一閃。</br> 原來奇駿為了吻他,也伸手過來捧著他的臉。</br> 手腕上金表帶子折射著窗外進來的陽光,刺了宣懷風一下。</br> 宣懷風驟然想起白云飛戴的那個金表,心里大不舒服,脖子往后一擺,林奇駿頓時吻了一個空。</br> 他正驚詫,宣懷風已經直身站起來,說,「不行的?!?lt;/br> 林奇駿也站起來,一臉受傷地問,「怎么不行?你口口聲聲說心里有我,難道都是騙我的嗎?為什么我這么愛你,你說不行,為什么你從前那么討厭白雪嵐的,倒和他可以了?」</br> 宣懷風被他問得又痛又狼狽。</br> 那種亂紛紛的心境,竟是什么形容詞也用不上。</br> 正難堪地沉默著,房門忽然被人敲了幾聲。</br> 宣懷風借著機會,趕緊過去開了門,掩飾著臉上的神色問,「要問點菜嗎?等一下,就快點好了。」</br> 那飯店的服務生露著笑臉說,「不急,您慢慢點吧。是有一個電話,打過來,找林奇駿先生的,說是有急事?!?lt;/br> 宣懷風便把頭往后一偏,看林奇駿一眼。</br> 林奇駿也感到愕然,「誰知道我在這里?我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也沒有留華夏飯店的電話啊。」</br> 宣懷風正需要時間冷靜一下,不愿服務生一走,又要和奇駿就著那些難堪的事糾纏,慫恿道,「電話都打到飯店來了,恐怕真的是急事。你快點去接吧?!?lt;/br> 林奇駿也正驚疑,就跟著服務生往電話間去了。</br> 林奇駿到了華夏飯店電話間,隨手掏了一張五塊錢出來,服務生收了,笑笑就順手關門走了出去。</br> 他拿起電話,喂了一下,說,「我是林奇駿,請問您哪位?」</br> 電話那邊,就傳來一聲夜梟似的怪笑,「林少爺,您貴人事忙啊?!?lt;/br> 林奇駿臉色頓時青了,下意識看看左右。</br> 飯店給客人預備的小電話間,連窗都沒有,門也掩上,哪有別人在。</br> 他捏著話筒的手有些微抖,把唇抵近了點,壓著聲音問,「怎么是你?」</br> 對方冷笑著問,「我要派個兄弟上門找你,你說不行,怕泄了機密。要你出來見個面,你又說推脫說病了。沒想到你倒快活,養病養到飯店去了?!?lt;/br> 林奇駿忙道,「真的病了,因為有些要緊事,出來見一位舊朋友。你怎么把電話打到飯店里來了?」</br> 那男人十分倨傲,說道,「別說小小一個華夏飯店,就算是躲到天上,我也能翻你出來。我問你,你那朋友是海關總署的?大模大樣坐著海關總署的轎車,身邊還帶著護兵。林少爺,你不會是想賣了我吧?你要這么做,先摸摸自己有幾顆腦袋?!?lt;/br> 林奇駿聽他作狠的威脅,六神無主起來,軟著聲音說「周當家,你誤會了。實在只是一位故友,恰好在海關里做事,他只是沾了上司的光,坐著海關總署的轎車來。我怎會告發你?拼著這條命不要,難道還敢拼著全家性命不管嗎?」</br> 周當家又在電話里冷笑了幾聲,轉了話鋒,「少給你廢話。我問你,東西什么時候上船?」</br> 林奇駿情不自禁,又看看左右。</br> 雖然連蚊子都沒有一只,膽卻還是寒的,聲音也發虛,躊躇著說,「你那時候說,只是一兩箱,怎么如今變成幾十箱了?」</br> 周當家不在乎地說,「你們林家貨船這么大,多出幾十箱東西,算個鳥?時間不多了,你聰明的,就立即給我運過來。那咱們還有朋友當當。」</br> 林奇駿既不能答應,又不敢反對,勉強壯著膽子和他分辯,「現在海關風聲正緊,東西太多,目標這么大,要是一被查到,你我都了不得。不如先試著一兩箱,等情況清楚了再商量別的。不然萬一被扣了幾十個箱子,我縱然闖禍,你損失也不少?!?lt;/br> 「呵,」周當家陰陰地笑,「你以為回去了,平安大吉了,就挺起腰桿和我談判了,是不是?這種奸商說的話,也拿來糊弄我們混刀子的人?」</br> 「不不,我只是想……」</br> 「想你個屌!」周當家猛地一喝,惡狠狠道,「姓林的!別不識好歹,能綁你一次,自然能綁你二次。你有種,只管和老子支吾。先提醒你一句,下次再被帶到野地里去,可不保證你能完完整整地回來。缺只胳膊少條腿,別怨老子!」</br> 林奇駿想起被人架到郊外,五花大綁,那種黑風暗月,性命像別人手中捏著的一條小蟲時的恐懼,渾身打顫。</br> 這姓周的混的是黑道,什么事情做不出來?</br> 如今的政府,警察,都是一群廢物,有誰真敢和黑道上的人硬頂?</br> 就是電話里這人,那夜一邊拿著血淋淋的刀子抵著自己的脖子,一邊笑著說,他的兄弟們連白雪嵐的埋伏都打了,白雪嵐護兵死了幾個,連白雪嵐本人也挨了槍子,幾乎喪命。</br> 此事尚未得到確切消息,不能盡信,但海關總長一連許多天不露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br> 自己大家子出身,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未享夠,要真和這些人玉石俱焚,絕對不劃算。</br> 識時務者為俊杰,少不了先虛與委蛇一陣。</br> 林奇駿沉默了半天,用力咬了咬牙,「我盡量給你辦到就是。」</br> 周當家這才算滿意了點,笑道,「這才是聰明人做的事。五天后,給我把貨運進來。我可警告你,別給我?;ㄕ?,該到的貨少了一兩,你是有頭腦的人,自己想想自己的下場。」</br> 林奇駿掛了電話,脊背上濕漉漉的,一陣發涼。</br> 走出電話間,服務生在遠處看見,忙迎過來,問,「林先生,電話打完了?剛才宣副官從包廂里出來,要我給他傳句話,說他有事,今日不吃飯了,以后再聚?!?lt;/br> 林奇駿聽著一僵。</br>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br> 人倒霉起來,處處撞著黑。</br> 他本來還打算趁著這機會,再問問懷風白公館里的事。</br> 白雪嵐是不是真中了埋伏,懷風必定再清楚不過。</br> 沒想到連相識多年的懷風也如此絕情,往日那般甜蜜親昵,雷打也不肯離自己一步,如今狠心起來,一點舊情也不念。</br> 林奇駿嘴里苦苦的,干巴巴應道,「知道了?!?lt;/br> 那服務生不禁多瞅他兩眼,「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br> 林奇駿瞪他一眼,話也不說,轉身霍霍上了包廂,門口護兵早沒影了,開門進去,空空如也,只剩著一份菜牌在桌上。</br> 心里那份難受、抑郁、窩囊、嫉憤,騰得升到極點。</br> 大步走進去,兩手一伸一抬。</br> 轟!</br> 鋪著西式餐巾的四方形飯桌立時掀翻在地上。</br> 帶著旁邊椅子也乒乒乓乓接二連三倒下。</br> 走廊上幾個服務生趕緊小跑過來看怎么一回事,正遇上林奇駿怒氣沖沖往外走,看見他們,站住腳,橫著眉說,「看什么?翻了你們一張桌子,賠不起嗎?」</br> 從口袋里掏出兩張一百塊,往地上用力一扔,頭也不回地下樓走了。</br> 第二十七章</br> 宣懷風看林奇駿出去接電話,一個人呆在包廂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br> 好像五臟六腑都被油鹽醬醋浸著,一股受不了的味道直沖鼻尖。</br> 今天見面說的這些,有的在他意料之中,但更多的是在意料之外,奇駿離開后,他才能讓自己喘一口余氣。</br> 可即使喘著氣,仍是在夢中一般怔然。</br> 隱隱約約想道,和奇駿,那是真的完了。</br> 就算奇駿說著溫柔的話安慰自己,也不覺得一絲甜蜜,宣懷風倒不自覺地有些驚懼,但是,究竟驚懼什么,他又說不出來。</br> 大概,是世界變得太快了吧。</br> 他從前只盼著和奇駿相處,現在一想到奇駿接了電話回來,兩人又要相對,就滿心的不安。</br> 想想,羞恥的味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而一點點嗅著它的,卻是奇駿。</br> 宣懷風左思右想,干脆從包廂里出來,交代了服務生兩句話,就帶著護兵下樓。</br> 上了車,司機問,「宣副官,現在去哪?」</br> 宣懷風本要隨口說回公館,猛地煞住了,覺得不行。</br> 出門的時候,白雪嵐病情已經好轉,自己巴巴的請了一天假,出門才一會就趕著回去,更坐實了白雪嵐的猜測。</br> 那個人,少不了又說出一些得意洋洋的話來羞辱自己。</br> 宣懷風思忖著,便打算是不是去一趟年宅。</br> 但是,昨天才見過姐姐,現在忽然跑過去,姐姐不知道會不會瞧出什么來,萬一被姐姐抓住,細細地審訊起來,那更不好。</br> 況且,昨天姐姐提的一些話,他實在很不喜歡。</br> 林宅,那更不用提了,打死了他,他也不去。</br> 宣懷風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