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居然還有半個穿軍服的男性背影，更是心里被貓爪狠狠撓了似的。</br> 一開口，聲音就透著不高興。</br> 宣懷風被他無頭無腦說了一番，不滿地往他一瞪眼：」哪個不知來路了？你連我三弟都不認得了？」</br> 白雪嵐轉頭仔細一看。</br> 果然，是宣懷風在家里的三弟，當年白雪嵐在廣東讀書時見過一面的。</br> 心里那股醋意，立即就消退了不少。</br> 醋意一退，他又擔心宣懷風趁機鬧起脾氣來，趕緊緩和氣氛，微笑著道：」原來是你三弟啊，許久沒見，人長大了不少。我只看著背影，沒瞧出來。」</br> 宣懷抿也是經過事的人，只聽這幾句話，就知道白雪嵐和宣懷風關系不淺，故此心里更冷冷涼涼的，笑道：」我們本來就不熟，看不出來有什么要緊？兩位，我還有事，先告辭了。」</br> 宣懷風還想和他說兩句，他卻擺擺手，就這樣走了。</br> 白雪嵐看在眼里，說：」你這個三弟，不大喜歡和你打交道。」</br> 宣懷風說：」怎么？你看我處處不順眼，現在看我弟弟也處處不順眼了。」</br> 白雪嵐見他肯主動和自己私下說話，又嬉皮笑臉起來：」哪里，我看你處處順眼。」</br> 宣懷風對昨晚本來就沒有什么余怒，見他故意討好，心里也生出一種吵架后和好的快樂來，臉上不禁露了一絲笑容，問：」你不和我生氣了？」</br> 白雪嵐說：」你不和我生氣，我已經謝天謝地。怎么還敢和你生氣？」</br> 宣懷風反問：」那昨晚是誰砸了別墅客廳一地的玻璃碎？又一大早耍脾氣跑上山，不見蹤影？」</br> 白雪嵐從來不是被人問得無話可說的角色，一提起上山，頓時笑道：」正要說爬山呢，我在山上弄了好東西給你。」</br> 宣懷風問：」什么好東西？」</br> 白雪嵐說：」你看到就知道了，自然喜歡。來，我們坐車回公館去。」</br> 一手拉住宣懷風。</br> 宣懷風被他拽得站不住，一邊被他拖著一邊說：」你瘋了。同樂會才表演過，沒結束呢。總理和各位總長、政府官員們還要聊天說話的，你……」</br> 白雪嵐哪里管這些，無所謂道：」那些人天天見，有什么好聊的。把你留在這，好皮好肉的，生生給那些嫁不出去的女人給吞了。我聽見那些小姐們商量要找機會摸你那會拉梵婀鈴的手呢。」</br> 這里是在后臺，前后到處有人的，白雪嵐雖然說得聲音不大，還是急得宣懷風幾乎想去捂他的嘴，掙紅了臉低聲罵：」你胡說什么？叫人家笑話我。」</br> 白雪嵐回頭問：」你跟不跟我回去？」</br> 宣懷風說：」我還沒有收拾好呢，那梵婀鈴……」</br> 白雪嵐說：」那還不容易。」</br> 帶著宣懷風過去，把琴盒匆匆收好。</br> 有幾位小姐也跑過來后臺想找宣懷風攀談，恰好撞上，被白雪嵐鷹似的眼睛一掃，不禁都把話簌簌縮了回去，眼睜睜看著他把漂亮斯文的梵婀鈴王子帶了走。</br> 直到背影不見了，芳心兒還一個勁地輕顫。</br> 宣懷抿回到宅子，和張副官打了一聲招呼，告訴他自己去過同樂會了。</br> 張副官問：」有遇到什么新鮮玩意？」</br> 宣懷抿咧嘴笑笑：」沒什么新鮮的，都是一群中國小姐穿洋裝，香味熏得人頭暈。現在的小姐們都開放，要是張副官去了，說不定真能搭上一兩個。」</br> 張副官不置可否，說：」別笑話了。」</br> 沒什么別的可問，就此分頭走了。</br> 宣懷抿交了差，沒別的事可做，便回展軍長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忽然聽見廂院那頭琵琶曲聲隱約飄過來，大概是展司令又叫條子，正摟著姑娘們取樂。</br> 展司令是每日都要樂上幾回的人，這里聞得曲調也是常有的事。</br> 偏偏宣懷抿今日心里不暢快，聽見這曲聲，一陣煩膩，就想起宣懷風在臺上拉梵婀鈴的身姿來，又想起臺下那些驚艷仰慕的目光。</br> 更為憤憤。</br> 這人才學過幾天，會拉一首不成調的洋曲，三四流的功力。不過長了副較好的模樣，就這樣受追捧起來？</br> 世間不管男女，都這樣膚淺。</br> 什么宣家嫡子，當日被爸爸寶貝得鳳凰蛋似的，多少人獻殷勤，到頭來爸爸死了，還不是只能靠著臉蛋屁股吃飯？那姓白的要是沒把他弄上床，我宣懷抿三個字就倒過來寫。</br> 賤貨！</br> 虧他還一臉的清白。</br> 宣懷抿往地上啐了一口。</br> 掏出同樂會請柬上附的那張節目單，對著海關總署宣懷風梵婀鈴演奏幾個字，使勁瞅了幾眼，兩手嘶嘶幾下，把節目單撕個粉碎。</br> 還不解恨，又用力揉成一團，狠狠砸到窗外。</br> 從廚子抽屜里取了煙家伙，燒了個煙泡，身子一橫，倒在羅漢床上。</br> 抽著大煙，壓抑郁恨的心情總算才稍好起來。</br> 過了多時，門外響起鏗鏘有力的軍靴底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宣懷抿一聽，就知道展軍長回來了，他正過癮，也不管誰回來，還是挨在羅漢床上。</br> 展露昭進門，看見宣懷抿正拿著煙槍吞云吐霧，眼睛一瞇，走向前，把煙槍一抽，霍地一揮，打在宣懷抿身上。</br> 那煙槍頭正燒得火紅，燙得他一跳，叫道：」好端端，你這是干什么？」</br> 「干什么？」展露昭伸手給了他一耳光，審問起來：」你今天到哪去了？」</br> 宣懷抿見他這樣狠的目光，心里也有些害怕，不敢叫了，捂著挨打的半邊臉申辯：」我去了政府舉辦的同樂會，張副官叫我去的。昨晚已經和你說了，你難道不知道？」</br> 「已經去過了？」</br> 「去過了。」</br> 「遇見什么人了？」</br> 宣懷抿聽他這樣問，知道瞞不住，忙忙地說：」可不就在這里等你回來，要向你報告嗎？今天真巧，在同樂會上遇見我二哥了，他代表海關總署，還上臺拉了個什么曲兒，很受歡迎呢。」</br> 展露昭哼道：」現在才說，有個屁用！」揚手又要打。</br> 宣懷抿一邊兩手護著臉，一邊嚷：」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今天會去？我也是見他上臺了才知道的。你別不識好人心，我還辛辛苦苦幫你約了他。」</br> 展露昭聽了，果然放下手，問：」怎么約的他？」</br> 宣懷抿只管抱著頭，咬牙說：」我不說，你打死我，咱們一拍兩散！</br> 展露昭拉住他的胳膊一拽，把他丟羅漢床上，高大的身子壓上去，咬了他脖子一口，笑道：」小淫貨，你張大腿就好了，學人家吃什么醋？快說，怎么約的他？」</br> 宣懷抿還是不肯開口，展露昭急起來，伸手到他胯下，抓住命根子就是狠狠一捏，捏得宣懷抿痛叫起來。</br> 展露昭威脅道：」你說不說？不說我就扯斷它了。」</br> 宣懷抿這才含著眼淚，把宣懷風求他幫忙小飛燕的事說了。</br> 展露昭喜道：」這還不容易，我立即叫人去查，看是哪個王八蛋惹得他不高興了。」</br> 宣懷抿酸溜溜道：」他就那么矜貴？惹得他有一點的不高興，你就非這么緊張不可？」</br> 展露昭說：」我們的事，你少插嘴。快，給老子滾起來，打電話和你二哥說，這事已經辦妥了，明天請他出來見面談談。」</br> 宣懷抿實在厭惡了去做這個，推搪著說：」急什么，你好歹也查清楚再打電話。萬一打了電話，那個什么團長卻不是咱們這邊的，又怎么辦？」</br> 展露昭不屑道：」一個狗屁團長不要的妾，算什么玩意？就算那團長不是咱們這邊的，我展露昭也能擺平他。快去打電話！」</br> 啪！在宣懷抿屁股上響亮地拍了一掌。</br> 宣懷抿無奈，只好打電話去白公館。</br> 宣懷風被從同樂會上硬拉回了白公館。</br> 一進門，白雪嵐就急著叫人把摘的桑葚洗干凈了裝過來。</br> 宣懷風笑道：」著什么急？我又不餓又不渴。」</br> 白雪嵐說：」這是我親手摘的，你不當一回事嗎？」</br> 他的霸王脾氣，在這兩句話里隱約冒出點端倪來。</br> 宣懷風剛剛才與他和好，不想又鬧起來，微微一笑，也就不做聲了。</br> 不一會，聽差把桑葚端過來。</br> 白雪嵐說：」你快嘗嘗，比街上買的好多了。」</br> 宣懷風看著那透明玻璃碟子里，紅的紅，紫的紫，偶爾幾顆青翠的點綴其中，倒非常好看，也來了食欲，捏起一顆放嘴里。</br> 一咬，果汁四溢，滿口清甜。</br> 白雪嵐問：」好不好？」</br> 宣懷風說：」果然很好。你怎么不吃？」m.</br> 白雪嵐說：」我為了摘這個，還要跑到山上去，兩只膝蓋都疼了，你慰勞我一下。」說著，張大嘴，露出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樣來。</br> 宣懷風問：」你到底幾歲？總這么胡攪蠻纏。」</br> 拿起一顆晶瑩圓潤的，往他嘴里一丟，訂立合約似的說：」只此一顆，下不為例。」</br> 白雪嵐甜甜蜜蜜地吃了，笑道：」你雖然只此一顆，我這邊卻是開放主義，不止一顆。」拿了一顆放自己嘴唇上咬著，伸手過來摟住宣懷風，往他唇上湊去。</br> 宣懷風驚了一下，雙唇已經碰到一個冰冰軟軟的東西，略一掙扎，熟透的桑葚皮就蹭破了，汁水沿著唇角淌下來。</br> 他身上穿著的白色西裝，濺上幾滴紫紅汁水，頓時被點了睛似的妖艷起來。</br> 宣懷風雖然富家出身，卻從不糟蹋東西的，不由皺眉：」你快起來，好好一套白西裝，弄成這個樣子。」</br> 白雪嵐說：」是的，是的，怪可惜了，快脫下來洗洗。」</br> 打蛇隨棍上的把宣懷風西裝外套給脫了，又指著襯衣上染的一點紫紅：」這也該洗。」</br> 宣懷風知道他存心亂來，手忙腳亂地要擋，根本擋不住，上身漸空時，不料白雪嵐又做出更可惡的事，把他往沙發上一按，嘴里銜了一顆桑葚，咬破了，雙唇貼著宣懷風下身一陣亂拱。</br> 深色的汁液沾得白西褲星星點點。</br> 白雪嵐笑道：」不好，褲子也要洗。」</br> 宣懷風氣結，叫道：」你不安好心！我不上當的！」</br> 白雪嵐只當聽不見，假裝著急：」快脫，等一下就洗不干凈了，可惜了這么貴的料子。」</br> 兩手一陣亂翻，當下把宣懷風上下都脫干凈了，得意笑道：」吃了一上午的酸果子，我這個肉食動物該吃肉了。」</br> 低下頭，首先把宣懷風底下那脆弱之物含在嘴里，用力一吮。</br> 正在反抗的宣懷風「呀」地一聲，仿佛渾身脫了力，身子往后一倒仰，掙了掙，軟倒在沙發上直喘氣。</br> 白雪嵐詭計得逞了，甚為高興，像蜜蜂遇上最愛的花朵一樣使勁地吸吮頂端的蜜液，偶爾松開一點，啾啾有聲地親吻。</br> 每弄一下，就有一股熱流直涌上宣懷風腰背，又癢又酥，讓他受不了地扭腰蹬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