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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chapter18

    #18</br>  空氣好似結冰。</br>  然而不過就凝滯了幾秒鐘,南笳又笑出聲來,好像他的話并不是一柄利刃,并沒誰因此有立場受傷。</br>  她說:“早說啊。”</br>  周濂月瞇了瞇眼。</br>  她確實擅長做“這行”,自我調節能力一流。</br>  鏡中人影一晃。</br>  那淺白燈光照得南笳皮膚無血色,唯獨邊緣模糊的口紅,像是花的艷-尸。</br>  她抬手,將已經穿戴好的針織連衣裙又旁若無人地脫了下來,隨手丟在了一旁的皮凳上。</br>  她朝著他走近一步,伸臂攀住他的肩膀,踮腳,與他目光相對,“既然不想讓我走,那來吧。”</br>  “什么?”他故意。</br>  她笑,輕聲吐詞:操-我。</br>  笑容像是封存在冰層里的玫瑰。</br>  在嘴唇即將相觸的時候,周濂月倏然伸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br>  落地玻璃窗那端是浴缸,他將她丟進去,又打開了出水閥。</br>  最后那個瞬間,周濂月將她的腦袋抬起來,看見她被水濺濕的臉上,露出愉悅到極致以至于顯得痛苦的表情。</br>  那眼神像是溺水。</br>  -</br>  周濂月披上浴袍走回到客廳里,手機上有三通未接來電,都是助理打來的。</br>  他點支煙,在扶手沙發上坐下,將電話撥過去。</br>  許助:“抱歉周總,原則上不該這時候打擾你。TG科技的創始人李總,在公司前臺大廳蹲了一天了,因為畢竟曾是合作關系,保安不敢動粗趕人,請示我是否應該報警。李總希望能再跟您見一面,他重新做了報表,想再聊聊追加投資的事。”</br>  周濂月平聲說:“轉告他,不再追加投資是戰略部的統一意見。還有什么其他訴求,走正常流程,鬧得跟告御狀一樣很不體面。”</br>  許助說:“我了解了。那如果李總還不肯走……”</br>  周濂月:“報警。”</br>  南笳吹頭發時,聽見外頭隱約有說話的聲音,猜想周濂月可能是在跟誰打電話。</br>  等吹干頭發,走出浴室,看見他正坐在扶手椅上抽煙,那扶手椅斜放著,他面朝著落地窗,只留給她一個背影。</br>  隱約有些孤孑的意味。</br>  沒待她開口,周濂月平淡地出聲:“司機在地下車庫等你。”</br>  南笳愣了下,“……我可以走了?”</br>  周濂月不作聲。</br>  南笳默默地換好了衣服。</br>  臨走前,她又看了看周濂月,他還是那樣坐著,手臂搭在扶手上,仿佛靜止,唯獨夾在手指間的煙,淡白的霧氣緩慢彌散。</br>  -</br>  圣誕派對在葉冼那兒辦的,因為寬敞,還不怕擾民。</br>  去的基本都是葉冼做音樂的朋友,還有陳田田以及其他幾個話劇團的。</br>  這種聚會一般不到兩三點不會散,南笳去的時候氣氛已經徹底炒熱。</br>  都算是文藝工作者,派對格調不低俗,大家喝了酒,玩樂器的唱歌的,隨時來一段即興。</br>  南笳進門的時候,葉冼恰好抱著吉他在唱歌,架子鼓和貝斯給他伴奏,大家圍一圈或坐或站,跟小型live一樣。</br>  南笳在人群中找到陳田田的身影,走到她身邊去。</br>  陳田田耳語:“你來啦。”</br>  南笳點點頭。</br>  葉冼唱的是他最近寫的一首新歌,介于搖滾和流行之間的曲風,十分明朗的曲調,那感覺像坐在車上穿過幽暗的隧道,出隧道一瞬間,所有的光亮齊齊涌來。</br>  唱完,大家鼓掌,起哄著讓再來一首,葉冼笑說不來了,就這么幾首新歌的存貨,今晚全唱完了。</br>  他將吉他交給一個朋友,走出來時看見了南笳,便笑著徑直朝她走過去。</br>  南笳笑著打招呼:“葉老師。”</br>  葉冼笑說:“以為你來不了了。”</br>  “我也以為。好歹工作忙完了——禮物田田轉交給你了?”</br>  一旁陳田田笑說:“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這個是吧。”</br>  葉冼也笑,“謝謝,我很喜歡。正好最近在研究手風琴。”</br>  陳田田男朋友在叫她,她拍了拍南笳的肩膀,“你們聊,我過去下。”</br>  葉冼向著桌子那邊揚了揚下巴,笑問:“去拿點酒?”</br>  他們一起走過去,南笳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的威士忌。</br>  “去那兒坐吧。”葉冼指一指通往二樓的鐵質樓梯。</br>  兩人爬到樓梯的中段,坐下時,南笳刻意離葉冼拉開了一點距離。她身上有洗沐過的氣息,她不想讓他聞到。</br>  葉冼的朋友已開始唱歌,這視野正好。</br>  南笳喝了口酒,靜靜聽著,也不出聲。</br>  葉冼偏頭看著她,笑了笑,“你怎么好像心情不好?”</br>  “有嗎?”南笳笑,“可能只是有點累。”</br>  “在忙什么?”</br>  “瞎忙,等下一部戲開工。”南笳轉頭看他一眼,笑問,“你呢?配樂做完了?”</br>  “在做一些收尾微調的事,然后又接了一個新的委托,也是獨立電影,那部紀錄片的導演介紹的。”</br>  “太好了……你終于可以走上正軌。”南笳一時覺得緊繃的神情都松弛了一下,像是從冷水的海里爬到了岸上,抬頭看見遙遠的星空。</br>  “嗯。”葉冼笑著點頭,再轉頭看她,目光隱約擔憂,“……感覺你的狀態不是很好。要是太累了就別太勉強自己。”</br>  南笳笑笑,“還好,沒有勉強自己,就是……可能還不適應。”</br>  不適應跟周濂月在一起得徹底忘掉自尊、自我主張這些東西,只用純粹作為“貨”的存在。</br>  或許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和他上-床很愉快。也是她唯一能感受到他溫柔的時刻。</br>  南笳很累,待了沒多久就想回去休息。</br>  葉冼將她帶到一旁,拿出給她準備的圣誕禮物。</br>  那是張唱片,葉冼說:“給那部紀錄片寫的一支曲子的demo,導演沒采用。我自己很喜歡,就灌了一版。拿去聽吧。”</br>  南笳接過,抬頭看葉冼,在即將觸及他目光的時候又飛快低下頭去。</br>  沒辦法形容,那種似乎無地自容的心情。</br>  她笑著說:“謝謝。”</br>  葉冼將她送到了門口,一直陪著她等到出租車開過來。</br>  他看著她上了車,揮手笑說:“照顧好自己。”</br>  南笳坐在昏暗的車廂里,看著葉冼最后又沖她擺了一下手,然后轉身,回到了光明的來處。</br>  -</br>  關姐通知南笳,何訥導演選了她做女二號。</br>  電話里關姐笑得極開心,“何導還專門修改了女二號,他覺得現在這性格你演起來應該正好。”</br>  “改成什么樣了?”</br>  “回頭劇本會發過來。有點兒偏執狂,演好了很抓人。何導的戲捧人,梁司月就演他的戲得的最佳女配,你也未嘗不可。”</br>  南笳笑說:“借你吉言——什么時候開機?”</br>  “年后,二月底左右。你要是沒別的安排,可以回家過年了。”</br>  南笳是沒什么安排,可不知道周濂月。</br>  她給周濂月發了條消息,直到三天后才收到回復:隨意。</br>  南笳就收拾東西回南城了。</br>  年節前后,也是餐飲業最忙的時候。</br>  南笳的父親南仲理自己當老板,請了個廚師,三四個幫工,從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br>  南笳白天沒事,就守在店里幫忙,帶帶座,倒倒水什么的。</br>  她漂亮得特別惹眼,有食客開玩笑叫她“魷魚西施”,不知誰拍了個視頻發到抖音上,導致那陣子食客激增。</br>  本來就已招待不過來,南仲理嫌她添亂,把她趕了回去。</br>  南笳和高中的同學基本都不來往了,在南城沒什么朋友。</br>  她白天在家睡覺看書,等到晚上十一點,南仲理關店回來,兩人一塊喝酒,聊天。</br>  父女倆也沒什么聊頭,翻來覆去的,無非是南仲理催她,二十六七也老大不小了,還是得考慮一下個人問題。</br>  南笳就笑說,哪能還沒紅就“塌房”。</br>  南仲理一個粗人,每天洗完澡,卻都會拿一塊軟布,將擱在餐邊柜上的南笳媽媽的相框,細致而溫柔地擦一遍,說了“晚安”才會去睡覺。</br>  等南仲理睡了,南笳就會拿上鑰匙出門去,離開小區,走到河邊去一邊抽煙一邊散步。</br>  夜深人靜的空曠與寂寥,可以讓她深入揣摩角色。</br>  轉眼到過年,南仲理的海鮮大排檔也關了店。</br>  父女兩人單獨在家就更不尷不尬的。</br>  年夜飯很不講究,南仲理從店里拿回來的魚蝦蟹,隨便一蒸,就把南笳給打發了。</br>  吃完飯,南仲理去找鄰居打麻將,問南笳去不去。</br>  南笳笑說:“懶得跟你們打,摳摳搜搜的,一晚上贏不了二十塊錢。”</br>  “那我自己打去了?”</br>  “去唄。不用管我。”</br>  南笳手機上一堆消息等著回復,無數個群都在發紅包,搶都搶不過來。</br>  等消息消停些,南笳給解文山打了個視頻電話拜年。</br>  解文山在鄰居家里,跟人一塊兒樂樂呵呵地包餃子,南笳看他不是孤家寡人,安心許多。</br>  最后,所有消息都處理完了,南笳想到周濂月。</br>  畢竟是“衣食父母”,不搭理也說不過去,就發了條拜年的消息。</br>  沒有意外,周濂月沒回復她。</br>  過了約莫十分鐘,來個電話,未知號碼。</br>  接通才知是周浠。</br>  周浠笑說:“新年好啊。”</br>  “新年好。”</br>  “你猜我怎么給你打的電話?”</br>  “……siri?”</br>  “對的!——你在做什么呀?”</br>  “搶紅包。你呢?”</br>  “我在客廳聽電視。我哥在書房跟人打電話。”</br>  “……就你們兩個人?”</br>  “是啊。”</br>  南笳覺得奇怪,周濂月一個有老婆的人,過年都不一塊兒?</br>  “我是說,就你們兩個人一起過年么?”</br>  “去四叔那兒吃了晚飯回來的。”</br>  南笳也不好多問,怕問多了又惹某人戒備。</br>  她倆沒主題地聊了一會兒,周浠的聲音忽然喊道:“哥,我在跟南笳打電話,你要打聲招呼么?”</br>  南笳聽見周濂月在那頭說“不用”。</br>  周浠回到她們方才的話題,“我明天要去寺里燒香,有什么想讓我幫你求的么?”</br>  南笳笑:“這還能代求?不用,我自己沒什么心愿——就祝你身體健康吧。廟里人多,你注意安全。”</br>  周浠笑說:“還好的。那寺不會對外開放。”</br>  這已然超出南笳的認知,但她也沒多問什么。</br>  周浠問她:“什么時候回北城?”</br>  “經紀人沒給我安排工作,說不準,可能過了元宵再回來吧。”</br>  “那么晚么?”</br>  “你如果需要我就早點回來。”</br>  “不用不用,你回家一趟也不容易吧,跟家人一起好好玩。”</br>  周浠聊到盡興,掛斷電話。</br>  初三早上,南笳收到許助的微信消息,通知她,給她買了第二天中午飛北城的機票,接她去機場的車也已經遠程安排好了,上午九點半準時在她家樓下等她。</br>  南笳發了串省略號。</br>  許助發了個哭笑不得的emoji:我也是只是遵吩咐行事,南小姐見諒。</br>  南笳跟南仲理說工作上有事,要提前回北城。</br>  初四早上出門,果然有一部專車已經等在那兒了。</br>  落地北城,接她的車也已經安排好,直接將她載到了周濂月住的酒店。</br>  但周濂月人不在酒店里。</br>  問了許助,說他有事。許助叫人送來一份下午茶,南笳隨意吃了點兒,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去了。</br>  她這陣子作息顛倒,都是半夜工作白天睡覺。</br>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摩挲她的頭發。</br>  南笳悚然驚醒,睜眼是一片黑暗。</br>  嗅到熟悉的雪松一樣冷冽的氣息。</br>  黑暗里,冰涼的手指捧著她的臉,吻緊跟落下。</br>  南笳很快有感覺,呼吸凌亂,“周濂月……”</br>  他似乎是笑了聲,氣息拂在她鼻尖。</br>  只停頓一霎,再度低頭,吻更熱烈,要奪盡她的氧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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