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br> 南笳只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春節(jié)過后瑣碎的事情一件一件推進,晃眼間就到了三月。</br> 但《津港十三日》原定開機的時間卻推遲了一個月,聽說是跟原定拍攝地相關(guān)部門的一些協(xié)調(diào)工作還未完全達成一致。</br> 南笳多出來了一個月的檔期,有人立即聞訊而來——丁程東給南笳打來電話,希望她抽空能去趟劇院,他有事跟她聊。</br> 南笳找了個下午過去,丁程東跟她在劇場一樓的會客室碰面。</br> 丁程東一貫的做派,見面先一套客氣的寒暄,去飲水機那兒接了一杯熱水,遞到南笳跟前。</br> 南笳接過,隨手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有什么事,丁總你直接說吧。”</br> 自那時丁程東沒打招呼就接受周濂月的投資,轉(zhuǎn)走了南笳的合同關(guān)系之后,南笳就再也沒叫過他“東哥”了。</br> 丁程東笑笑,“田田應(yīng)該跟你說過了,《胭脂海潮》三月中旬要正式登陸北城大劇院了,三月份到六月份,一共演出四個月。我就想說……”丁程東瞥她一眼,“……能不能邀請你來友情出演第一場。</br> 南笳沒覺得超出預(yù)料,只淡淡說道:“雖然是四月份才進組,但前期總要排練吧,我一年多將近兩年沒演,臺詞早忘光了,騰不出那么多時間。”</br> 丁程東在南笳對面椅子上坐下,笑說:“我還不知道你,一本臺詞三天就能背得下來。十天,就耽誤你十天時間。我讓他們配合你的時間進行排練……”</br> “不是……”南笳有些無語,“這劇能被大劇院邀請,全是田田和其他演員一場一場演出來的口碑,跟我沒關(guān)系啊,我去不是喧賓奪主嗎?”</br> 丁程東長嘆一口氣,“南笳,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會打擾你。實話跟你說吧,話劇開了預(yù)售票,賣得很不理想。我們就一名不見經(jīng)傳的的小話劇團,也就小圈子里火了一把,面向大眾誰還認識我們?你不跟田田是好朋友嗎,這也是田田的……”</br> 身后突然一聲斷喝:“丁程東你有病吧!”</br> 丁程東回頭,面上訕訕:“田田……”</br> 整個劇團丁程東最怕的就是陳田田,人家境優(yōu)渥,做這行純?yōu)榱藧酆茫缃駡F里最上座的劇都是她寫的,要是伺候不周,姑奶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br> 陳田田幾步走過來拽南笳手臂,“走,別聽他在這兒道德綁架。”</br> 南笳輕輕掙開了陳田田的手,平靜地看向坐在對面的丁程東,“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丁總,這是最后一次,我?guī)湍悖缓笪覀儚氐變捎櫋!?lt;/br> 陳田田氣瘋了,指著丁程東:“你就會蹭她的熱度!”</br> 丁程東面無表情,一聲不吭。</br> 南笳起身,陳田田送她出去,邊走邊說:“你傻啊,你干嘛答應(yīng)他。預(yù)售不好,第一場演出之后口碑起來慢慢不就好了。”</br> 南笳笑了笑:“當(dāng)年我最落魄的時候,丁程東叫我來演話劇,實習(xí)期就給我開正式演員的工資,后面還一直給我介紹機會。撇開他不說,你就當(dāng)我是為了你吧……”</br> “少來。而且你經(jīng)紀人怎么可能答應(yīng)。”</br> “現(xiàn)在我自己說了算。”南笳笑說,“就這樣。你就說到底要不要我演吧?”</br> “……那熱度都送到手里了,不蹭白不蹭。”</br> 兩人都笑起來。</br> 將南笳送到門口以后,陳田田又返回會客室痛斥丁程東。</br> 丁程東忍無可忍了,起身吼道:“你以為我想!”</br> 他情緒之激烈,倒讓陳田田愣了一下。</br> 丁程東一肚子的怨氣,一股腦兒的全發(fā)泄出來:“這年頭搞這種純藝術(shù)的東西全他媽是賠錢!你是有后路,衣食無憂,其他演員呢?你以為那時候我就那么甘愿把南笳的合同關(guān)系轉(zhuǎn)出去?可不轉(zhuǎn)我他媽還能跟資本抗衡嗎!那姓周的什么來頭你不知道?!媽的要不是老子發(fā)過毒誓,老子……”</br> 丁程東神情一滯,聲音戛然而止。</br> 他猛喘了口氣,甩手走了。</br> 發(fā)過什么毒誓?</br> 陳田田恍然想起來,那時候丁程東當(dāng)著全團的面說,這輩子不會有除他老婆之外的其他女人,不然叫他做生意賠到底掉,出門給車撞殘廢,幾把爛光……</br> 陳田田一時心里五味雜陳。</br> 南笳有所察覺嗎?未必沒有吧。</br> -</br> 三月,雖還有些薄薄的寒意,但出了太陽,空氣里有股草木和泥土的腥味。</br> 周浠一整個下午都坐在院子里,一邊聽有聲書,一邊曬太陽。</br> 她覺察到好像有什么落在了裙子上,伸手一摘,是片葉子,是這時候才落下的枯葉嗎?她拿起來湊到鼻尖聞了聞。</br> 到太陽將落的時候,風(fēng)開始大了。</br> 甄姐從屋里拿了塊薄毯出來,披在周浠肩上,問她要不要進屋去。</br> “再坐一下。我想感受一下落日。”</br> 沒多久,周浠聽見門外有車子駛來的聲音,那車開了進來,有人拉開了車門。</br> 周浠微微偏了一下腦袋,“哥。”</br> “不冷?”周濂月關(guān)上車門,朝著周浠走過去。</br> 周浠站起身,周濂月捉她的手挽住自己的手臂,兩人一道往屋里走,進門時,提醒她注意臺階。</br> 進了屋,周浠帶著周濂月進了書房,說要拜托他一件事。</br> 她站在書桌后面,伸手,摸到桌面上的一張海報,遞給周濂月,“喏。”</br> 周濂月展開,瞥了一眼,微怔。</br> “你陪我去看。”她拉開抽屜,從里面又摸出了兩張票。</br> 周濂月只問:“你從哪兒知道的?”</br> “你管我的。只要我想,怎么都能知道——海報上有嗎?”</br> 當(dāng)然有。</br> 南笳在中心位置,大標(biāo)題寫著“先鋒沉浸式話劇《胭脂海潮》北城大劇院首演”,給南笳的定位是“首演助陣”。</br> 倒挺會營銷。</br> 周浠仰頭“看”著他,“我不管。那次你放了我鴿子,這次必須補上。”</br> 周濂月瞥她一眼,“你就這么想見她?”</br> “……誰想見了。三條故事線,不選笳笳的那條不就得了。”周浠不給他猶豫的機會,不由分說地將一張票塞到了他的外套口袋里,“就這么說定了啊。管你那天有什么工作,不準不去,不然我不會再理你了。”</br> 周濂月沒作聲,將那海報折起來放回到原處。</br> 首演那天,周濂月行程排得極其密集。</br> 周浠生怕他放她鴿子似的,一天打了三個電話。</br> 最后周濂月推掉了一兩個應(yīng)酬,在辦公桌抽屜里拿上那門票,趕在開演之前到了趕到了北城大劇院。</br> 他跟周浠約好了在停車場碰頭,料想人已經(jīng)到了,打了個電話過去,問她人在哪兒。</br> 周浠:“哦,我沒來。</br> 周濂月:“……”</br> 周浠笑嘻嘻說:“只許你放我鴿子,不許我放你鴿子嗎?你既然去都去了,就進去看看唄——可千萬別選笳笳那條線哦。”</br> 周濂月平聲說:“無聊。”</br> 周浠:“嘁。”</br> 便掛斷了電話。</br> 天將要完全黑了,只剩幾縷灰紫色的霞光。</br> 周濂月披上外套,下了車,背靠著車門,點了支煙。</br> 直到一支抽完,他將煙滅了,伸手,摸了摸口袋,票還在里面。</br> 頓了頓,大步朝著檢票處走去。</br> -</br> 南笳排練了一周,雖說大部分臺詞都還有印象,但很久沒演了,又是這樣的大劇場,依然難免有些緊張。</br> 她在自己微博上轉(zhuǎn)了首演的宣傳信息,沒多久,票就賣光了。</br> 想到今天來看的怕有一大半是自己的粉絲,南笳就更緊張。</br> 《胭脂海潮》講述了三位都市女性的愛情與生存故事,果女、繭女和海女,既是獨立的三個人,亦是一個女人人生的三個不同階段。</br> 南笳飾演繭女,一個在愛里處處碰壁,既封閉自己,又渴望真正被愛的女人。</br> 她上場前習(xí)慣獨自一個人,避免與任何人交談。</br> 后臺休息室里太吵鬧,她自己去洗手間里抽了支煙,直到臨近開演,方回到休息室。</br> 三位主演于舞臺中央同時亮相,而后走向各自的房間,觀眾可任選其一,進入開放式的房間,也可在中途隨時離開,去往另外的房間。</br> 繭女的故事開始,是躺在房間角落的浴缸里。</br> 南笳閉著眼睛,屏住呼吸,憋氣。</br> 直到完全憋不住,她睜開眼,大口呼吸,似從水底浮上來。</br> 她跨出浴缸,朝餐桌走去。</br> 那所有圍在浴缸邊的觀眾,也一塊兒隨她移動。</br> 她坐在餐桌邊,垂著頭,不再動了,像一尊完全靜默的雕塑。</br> 漸漸地,有觀眾失去耐心,離開去了別的房間。</br> 五分鐘過去,南笳抬頭。</br> 她愣了一下——</br> 側(cè)前方站著周濂月。</br> 他穿著黑色的長款薄風(fēng)衣,一手抄兜,昏暗的燈光里,輪廓黯淡,卻存在感十足。</br> 剛出浴缸的時候,她沒有特別注意,周濂月是那時候就在了嗎,還是剛剛進來的?</br> 職業(yè)素養(yǎng)使南笳沒有多想,立即回到了角色里。</br> 她伸出手,按照設(shè)計的互動環(huán)節(jié)推進,“誰有火嗎?”</br> 有人預(yù)備行動,周濂月卻搶先了一步。</br> 他摸自己口袋,才想起安檢的時候明火都已收繳,便頓了一下。</br> 南笳低頭,“你要給我打火機嗎?我的煙已經(jīng)打濕了,點不燃。我需要火,你有火嗎?我想穿過黑暗,去找我的朋友。聽說城市大面積停電,路上已經(jīng)沒有燈了。”</br> 她站起來,朝他伸出手,“你能陪我一起去嗎?”</br> 周濂月說不上是什么感覺。</br> 她遞上來的手是冰涼的,帶一點點薄汗,有種水底藻荇的濕滑感。她穿一件純黑色的連衣裙,將她從頭罩到了腳,一頭長發(fā)披散,額前也蓋著長長的劉海,整個人蒼白如一縷幽魂。</br> 她牽著他走出了門,在昏暗的路上游蕩。</br> 遇到了許多男人,和他們發(fā)生關(guān)系,又和他們分手;遇到了果女和海女,與她們短暫交際,又各自分別。</br> 故事發(fā)生時,她松開他的手。</br> 在前往下一段故事的路上,她再度牽住他。m.</br> 最后,三位女主在廣場中央的一盞熄滅的路燈下相遇,三人背對背而坐,各朝向一個地方。</br> 南笳抬頭,看向的是周濂月站立的位置。</br> 周濂月知道,這必然是戲劇設(shè)計的一部分。</br> 然而,當(dāng)劇場所有的燈光只落在廣場中央,其余人都如灰塵一樣隱匿了,他仍覺得,這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的話都是對他說的——沒有給她想要的火,卻陪她走了一路的人。</br> 她開口:“我需要火,你有火嗎?我想穿過黑暗,去找我的朋友。聽說城市大面積停電,路上已經(jīng)沒有燈了。這是我找到的最后一盞燈,可它也是暗的。你試過在三點三十七分的時候醒來嗎?你坐在空曠的房間里,你想把魚缸里的金魚塞進喉嚨,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彈珠,你拿手觸碰發(fā)燙的電燈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給你的口紅,你讀他給你寫的信,你撥打空號的電話號碼……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你知道,愛是痛覺。”</br> 后續(xù)是另外一位女主的獨白,周濂月已沒再聽進去。</br> 當(dāng)所有的聲息都消失時,所有的燈光也滅了。</br> 寂靜又黑暗。</br> 沒有人出聲,也無人走動。</br> 大家好像都被困在了徹底的黑暗里,變成塵埃而漸漸消失。</br> 周濂月伸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br> 低頭看了一眼,按亮了自帶的手電功能。</br> 他沒將手機舉起來,但這作為唯一的光源,立即吸引了全場了目光。</br> 有人發(fā)出輕輕的“哇”的一聲。</br> 片刻,其他的觀眾紛紛效仿。</br> 一顆、兩顆、三顆……</br> 無數(shù)的手電,將空曠的廣場點亮了。</br> 這完全不在設(shè)計之中,南笳和陳田田以及另一名主演都愣了一下。</br> 彼此對視一眼,她們?nèi)苏酒饋怼?lt;/br> 陳田田指向出口的方向,臨場發(fā)揮:“那邊就是去遠方的路,請你們帶著火過去吧,我們會跟上來。”</br> 南笳看見所有人都往外走,唯獨周濂月站在原地沒有動,有人經(jīng)過他時,將他的胳膊撞了一下。</br> 他徑直地看著她,目光如月光一樣清冷而幽寂。</br> 南笳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繭女,還是她自己。</br> 那目光逼得她也不得不夢囈般地說道:“請你去遠方等我,我們在有火的地方相見。”</br> 周濂月收了手機,收回目光,轉(zhuǎn)身,朝著出口處走去了。</br> 南笳抓住了陳田田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后臺。</br> 穿過走廊,回到了休息室。</br> 所有演員都在感嘆——</br> “演這么多場了,第一回有人開手電。”</br> “絕了,最后那一下簡直是行為藝術(shù)。”</br> “不愧是田田,臨場發(fā)揮那一句也沒出戲。”</br> 南笳坐在角落的沙發(fā)上,陳田田抱著她嚎啕大哭,她是編劇也是主演,陪著這話劇一場一場過來,最后點亮手電的這一下,對她的沖擊不可謂不大。</br> 原故事結(jié)尾就是個極度低沉的開放式結(jié)局,三個女人依然輾轉(zhuǎn)一圈之后,依然要不停地掙扎求生、求愛。</br> 但有人回應(yīng)你,別怕,真的有火。</br> 南笳安撫了陳田田好久,她才冷靜下來,抽紙巾擤鼻涕,“我說,周總不是你找來的托兒吧?”</br> 南笳:“……”</br> 換掉戲服,摘掉假發(fā),南笳去洗手間洗了把臉。</br> 大家要去慶祝首演成功,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自后門離開了劇場。</br> 有觀眾在門口蹲點要簽名和合影,大家一一滿足了。</br> 群里有人發(fā)了吃夜宵的地址,離得不遠,大家準備步行過去。</br> 南笳拐個彎,剛準備走,看見斜對面路邊停了輛車。</br> 她頓了頓。</br> 周濂月靠著車門站在那兒抽煙,那神情看著似乎并不是刻意在等誰,在南笳看過去的那一霎,他抬起頭,與她目光相對。</br> 陳田田也注意到了,跟著停步。</br> 她松開了南笳的手臂,輕聲問:“要去打個招呼么?”</br> 南笳說:“你先去店里等我吧。”</br> 她兩手抄兜,左右看了看車,朝著路對面走去。</br> 周濂月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走到跟前。</br> 她穿了件黑色的運動式夾克,黑色緊身牛仔褲與短靴,頭發(fā)沒扎,隨意地披散下來,戴了個黑色的口罩,只露出眼睛。</br> 她輕聲說:“謝謝你過來捧場。”</br> 周濂月垂眸看她,淡淡地說:“周浠買的票。”</br> 南笳往車里看,“她人呢?”</br> “沒來。”</br> 南笳沉默一下。</br> 周濂月聲音很低,“最近怎么樣?”</br> “……還好。等著進組。”</br> “快開機了。”</br> “嗯。關(guān)姐和我說過。”</br> 又是沉默。</br> 南笳問:“浠浠呢?還好嗎?”</br> “就那樣。”</br> 南笳覺得對話像在沼澤里跋涉,每一句都難以推進。</br> 又是一陣沉默之后,南笳說:“今天結(jié)尾的互動,謝謝你。田田說她第一次遇到,很受觸動。”</br> “……嗯。”周濂月目光輕輕地自她眼睛上掃過。</br> 南笳輕輕呼出一口氣,“……朋友在等我吃夜宵,我先走了。”</br> “去吧。”</br> 南笳頓了一下,轉(zhuǎn)身,仍舊兩手抄兜,朝著對面走去了。</br> 周濂月拉開車門,上了車。</br> 手指夾著煙,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很久沒將車子啟動。</br> 直到那身影去了對面,走向前方路口,越來越遠,在燈光下黯淡得不可捕捉。</br> 最后拐個彎,徹底消失不見。</br> 周濂月手指感覺到隱約的熱度,煙要燒完了,火光暗下去。</br> 車廂里一片昏暗。</br> 你坐在空曠的房間里,你想把魚缸里的金魚塞進喉嚨,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彈珠,你拿手觸碰發(fā)燙的電燈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給你的口紅,你讀他給你寫的信,你撥打空號的電話號碼。</br> ……</br> 她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回來了。</br> 你知道,愛是痛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