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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chapter07

    #07</br>  南笳笑了聲,“進來坐吧。”</br>  她起身從柜臺后方走出來,推開了書店外間和里間相隔的木質移門。</br>  周濂月顯然確實常來,對這兒的布局輕車熟路,徑直走去門后的茶室,在側旁的藤椅上坐了下來。動作之流暢,讓南笳懷疑這藤椅是他的專座。</br>  南笳提起電磁爐上的小水壺,拿到后面的小廚房里涮了涮,另接一壺清水過來,擱在爐子上,打開電源。</br>  旁邊一個玻璃門的斗柜,放著解老師的那些名貴茶葉,南笳問他:“你喝什么?”</br>  “隨意。”</br>  南笳其實嘗不大出這些茶葉的區別,相對而言更喜歡綠茶,就拿了一盒碧螺春。</br>  洗凈一只瓷杯,投入茶葉,等水燒開,沖入開水,將茶盞往周濂月跟前輕輕一放。</br>  周濂月低頭看了看,“這是好茶,不能用這么沸的水泡,過熟會失去風味。”</br>  話音一落,南笳便伸出手,預備倒了重泡。</br>  周濂月將她手一擋,“不用。就這樣吧。”</br>  南笳在他對面坐下。</br>  周濂月喝著茶,許久沒出聲。</br>  南笳很難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因為他單單坐在那兒,就有種光耀其室的意思。</br>  好半晌,周濂月才放下茶盞,語氣平淡地問她,“在劇組適應得如何。”</br>  “還好。”</br>  “下一部想演什么題材。”</br>  南笳看著他笑。</br>  她豆青色的吊帶外面套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針織衫,那質感很柔和,像茸茸堆積的雪花。</br>  周濂月盯著她看了會兒,“笑什么?”</br>  “我感覺你好像是認真要把我培養成女明星。”</br>  周濂月不置可否。</br>  室內好安靜,投在地上的夕陽光越拉越長,將要越過移門的位置,伸展到他們腳下。</br>  南笳托腮看了會兒,回神時發覺周濂月在打量她。</br>  她剛要開口,他說:“關店。陪我去吃點東西。”</br>  周濂月的車就停在附近。</br>  等熄了明火,關了電源,鎖了門,司機也已經把車也開到了書店門口。</br>  南笳伸手掩了一下皮裙的下擺,彎腰鉆進車里。</br>  周濂月的車似是永遠有一種干干凈凈的香味,像是崖柏,聞起來舒適熨帖。</br>  這個時節,關窗有些浪費,等車起步之后,南笳將車窗打開了。</br>  風把發絲吹亂,她伸手捋了一下,不由感嘆,“真好。”</br>  周濂月目光轉向她,“嗯?”</br>  “我說,秋天真好。”</br>  “為什么?”</br>  “因為每到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北城也不是完全的一無是處。”</br>  “不喜歡北城?”</br>  “不喜歡。但秋天還不賴。天氣比南方好,在南城不會經常見到這么瓦藍的天。”她瞥了一眼周濂月,看不太出來他是不是對這話題感興趣。她一直覺得跟他很難聊天,雖然并不怎么了解他,但人都一種底色,是她跟人第一次見面的一種直覺。</br>  她覺得周濂月是沉默的灰。</br>  在沉默的時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更沉默。</br>  安靜了好一會兒,倒是周濂月先出聲:“晚飯想吃什么?”</br>  “我都可以……”南笳頓一下,“蟹的季節到了么。想吃蟹釀橙。”</br>  周濂月掏出手機,似是給誰發了一條微信。</br>  車開到了上回那地方,周濂月的私人“餐廳”。</br>  天已經黑了,整棟樓燈火通明,或許是因為上回那極有儀式感的亮燈,使南笳對這里的燈火有一種異樣的迷戀。</br>  好像人就是會迷戀一些注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br>  南笳跟著周濂月進了屋,穿過走廊來到上回的茶室。</br>  有個穿著工作制服的年輕女孩過來沏茶,不用南笳特意觀察,一眼就能看出,這女孩的一邊袖管是空蕩蕩的。</br>  等女孩走了,南笳淺啜一口茶,低聲說:“許助告訴我,在這里工作的或多或少……”</br>  周濂月平聲說:“你是想問周浠的事?”</br>  南笳意識到“周浠”是周濂月妹妹的名字。</br>  他過分敏銳和洞徹,能輕易聽出一句話背后的一些邏輯,但南笳沒有這個意思,“……別誤會,我沒有想刺探你的隱私。只是恰好想到了這件事而已。”</br>  她自發地做了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我不說話了,免得壞你的規矩。”</br>  哪知周濂月淡淡地掃她一眼,倒是主動提及:“她性格很內向,不喜歡跟外人相處。”</br>  南笳笑笑,轉過目光去喝茶,不知道怎么接這話題。</br>  如果外向又怎樣,她并沒有想認識他的妹妹。</br>  而且,好像也沒有把自己的情人介紹給家人的道理吧。</br>  南笳上次來的時候六神不寧,沒怎么仔細觀察過這間茶室,這回環視一圈,架子上一尊瓷器引起她的注意。</br>  那是一座假山,拿黑色的玉石雕刻的,遠看栩栩如生。</br>  南笳撂下茶杯走過去。</br>  近距離看,一座陡峭山峰,山間有長條形的凹槽,山底也有個盆行的凹陷。</br>  周濂月一直坐在原處喝茶,看著她研究了好一會兒,沒研究出什么名堂,預備放棄的時候,才懶散地站起身。</br>  南笳覺察到周濂月也走了過來,回頭看了一眼。</br>  剛要往旁邊讓,周濂月伸手輕輕地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她停住,周濂月則抬手,打開了旁邊擱板上的一只木匣子。</br>  周濂月自匣子里取出一個子-彈大小的東西,緊跟著從口袋里拿出一支銀色打火機,劃燃。</br>  南笳這才知道“子-彈”竟然是熏香。</br>  周濂月將“子-彈”寬的那頭,放置在玉雕的山的頂端。</br>  片刻,一股白色煙霧順著凹槽緩緩往下流動,并最終填滿的山底的盆形凹陷。</br>  分明是氣體的煙,卻像是液體的水。</br>  一川瀑布飛流直下,并沖入一汪泉水之中。</br>  精巧的小玩意兒,南笳莫名覺得開心,“這是什么香?還可以倒流。”</br>  “就叫倒流香。”</br>  南笳伸手,從木匣子里又取出來一顆看了看,寬的那端底下有個孔,煙霧就順著孔朝外散溢。</br>  有香味緩緩彌散,沉靜的木質調子。</br>  周濂月注視著南笳。窗戶沒關,外頭風吹進來,讓她身上這件白色針織外套上的細小絨毛,微微起伏晃動。</br>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指,去攔截那煙霧,似乎想確定那真的是氣體。</br>  煙霧繞開了她的手指,繼續往下流淌,她飛快晃動手指,直到一霎徹底打亂了煙霧的流向,這才笑了一聲。</br>  周濂月伸手要去摟她,有腳步聲傳來。</br>  他收回手,抄進口袋里,轉頭淡淡地睨一眼。</br>  來的是服務生,通知他們可以移步餐廳了。</br>  餐廳在走廊的另一側,沒做任何吊頂,頭頂的房梁直接露出來,顯得高而開闊。</br>  正中擺放一張非常寬大的木質餐桌,和茶室的茶桌是一樣的,整塊老木剖開,形狀不規則,很有野趣。</br>  這樣大的餐廳,卻只坐兩個人。</br>  服務生布置好餐具之后便遠遠站著,一動不動,像是毫無存在感的仿生機器人。</br>  一會兒,廚師親自將一道蟹釀橙送了上來。</br>  南笳留意到廚師的右手少了一根食指。</br>  廚師放下餐盤,笑說:“這菜繁瑣,周總要是再晚一聲讓許助跟我打招呼,今天就怕是吃不著了。蟹也是剛送到的,陽澄湖的鮮貨。這蟹原本清蒸最適宜,做蟹釀橙倒有些浪費了。”</br>  廚師頷首,“二位慢用。”</br>  等人走后,南笳笑說:“看來是我暴殄天物了。”</br>  周濂月倒是不以為然,“給人吃的東西,吃高興了就行。”</br>  南笳拿勺子舀了一小勺蟹肉送進嘴里,嘗了嘗,停頓會兒,“還可以。”</br>  周濂月看她一眼,“你這評價標準有些嚴苛,陳師傅以前做國宴的。”</br>  “我爸是廚子,以前每到秋天會給我做這道菜。是我對他的菜有濾鏡。而且……”</br>  “而且?”</br>  “我能說實話嗎?”</br>  “嗯。”</br>  南笳笑,“這餐廳太冷清了,吃什么都容易沒食欲。”</br>  周濂月不置可否。</br>  一會兒,又上來一份薄荷牛肉和龍井蝦仁,周濂月都沒怎么動筷。</br>  直到后來端上一碗莼菜湯,他才肯賞光喝兩口。</br>  這頓飯讓南笳吃得要胃絞痛,心理層面,她寧愿跟陳田田吃二十元一份的張亮麻辣燙,起碼有熱乎氣。</br>  吃完飯,他們又回到茶室。</br>  南笳不知后面什么安排,也不問。服務生送上新鮮西柚,她倚著茶桌一點點剝出果肉,送進嘴里。</br>  片刻,南笳注意到周濂月在看她,便回看過去,“你要吃么。”</br>  她遞過果肉,周濂月沒接,卻是一下捉住她的手腕。</br>  腕骨伶仃,似能一把捏碎。</br>  他指腹恰好貼在了她脈搏處,感覺到血管里,血液很有力量的搏動。</br>  屈明城聽說了他花大力氣捧一戲子的事兒,很意外,說老周這不是你的做派,你這人不是最講究投資回報比,以前來往過的那幾個女人沒見過這么勞神費力的。</br>  問他為什么。</br>  也沒為什么,就覺得她挺有趣。</br>  他的生活過分無聊了,死水一樣。</br>  有人選擇玩車,玩表,買古董,養寵物。</br>  然而寵物畢竟是畜生,再通人性也有上限。</br>  到底是豢養有搏殺勁兒的、一個活生生的人更有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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