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舅舅】</br> 嚴岷君的新戲即將開機。</br> 這戲前期籌備過程異常坎坷,有投資人撤資，有演員違約，連嚴導常用的美術指導也因為私人原因與嚴導分道揚鑣……</br> 最后將開機日期艱難定于六月。</br> 南笳是女主。</br> 女二號名叫白翎，是此前關姐帶過,那個因她的“揠苗助長”而患了郁抑癥的女演員,現在也是工作室的簽約藝人。</br> 白翎如今已經擺脫了抑郁癥的折磨,也一度考慮過轉行,但因為對這一行還有熱愛，始終猶豫不決。</br> 關姐幾次登門，真誠道歉，白翎終于決定捐棄前嫌,重新開始。</br> 對這一行的大多數人而言，曝光即是生命。</br> 白翎沉寂了五六年,圈里環境一天一個樣，早快沒人記得她是誰,自己去面試了幾個劇組，屢屢碰壁。</br> 關姐當時跟南笳溝通，也誠實道出了白翎的真實處境,以現在的情況,肯定很難一時半會兒就創造出可觀的經濟價值。</br> 南笳見過白翎本人之后倒是毫不猶豫就簽了。</br> 事后關姐說她：“你太性情中人，這樣的性格其實不怎么適合當老板。”</br> 南笳笑說：“沒事啊，我家里不還有個真正的老板嗎？最不濟喊他來填赤字，反正他這人最喜歡花錢打水漂玩。”</br> ——那時嚴岷君新戲的一個資方撤了資,留下的窟窿一時半會兒很難填得平。</br> 周濂月毫不猶豫補了這窟窿。</br> 南笳說怎么最后性質還是變成你哄我開心。</br> 周濂月無甚所謂：我掙的所有一切不都是為了哄你開心？</br> 為了籌備這戲，南笳推掉了很多通告,小半年時間都在揣摩角色。</br> 煙也抽回來了——理直氣壯的原因：為了貼近角色心理。</br> 對此周濂月也無話可說。</br> -</br> 將要開機前的某天。</br> 周濂月傍晚回家，看見餐桌上花瓶里的花換了,他早上出門時是白桔梗，現在變成了一大束的粉色郁金香。</br> 南笳在客廳里背單詞，聽見開門聲就迎了上來。</br> “白天出門了？”</br> “沒。”南笳順著周濂月的視線看過去，“周浠來過，她帶來的。”</br> “過來玩？”</br> “……嗯。”</br> 公寓而今聘了專職人員，保潔和三餐都有人按時打理。</br> 晚餐廚師已經做好了，放置在餐桌上。</br> 吃晚飯時，兩人閑聊，南笳頻頻看向周濂月。</br> 周濂月覺察到了，問她：“你想說什么？”</br> 南笳沉吟，“……周浠讓我轉告你一件事。”</br> “又要跟蘇星予出去玩？”</br> “不是……”</br> 周濂月倏然抬頭。</br> 看他的表情，南笳知道他已經明白，“……這回是真的。懷孕了。”</br> 周濂月臉色霎時沉了三分，“她怎么不直接告訴我？”</br> “就是因為你現在這個表情，她才不敢直接告訴你。”</br> 周濂月放了碗筷，當下便要去給蘇星予打電話。</br> 南笳趕緊起身到他身旁去，伸手奪了他的手機，擠著餐椅的邊緣坐了下來，挨著他，笑說：“你真不高興啦？這是喜事呀。”</br> 周濂月只叫她：“把手機給我。”</br> “就不給。”南笳將手機往餐桌那頭一推，讓他一時夠不著，“你就不想先聽聽周浠是怎么跟我說的嗎？”</br> 周濂月頓了頓，垂眼看她。</br> “她說，你肯定覺得她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兒，怎么能生小孩兒。聽到這消息，一定是驚慌大于驚喜。她說，雖然是意外，但她跟蘇星予都評估過，這結果是他們可以承擔的。她雖然看不見，但蘇星予可以做她眼睛，還有蘇爸爸、蘇媽媽，他們都會幫他。這么多的大人，怎么會養不好一個孩子。”</br> 周濂月沒作聲。</br> “她還說，她雖然看不見，但可以聽，可以聞，可以觸摸，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感受。她能感受到蘇家對她無限多的愛護，就像她能感受這么多年你也一直心懷負罪地愛她一樣。她想把這份愛延續下去，從一直被保護的人，變成也可以保護別人的人。”</br> 南笳抬頭看去，周濂月依然緊繃著一張臉。</br> 但她比誰都了解，他不是不高興，他的面無表情之下是茫然和無措。</br> “你要相信girlspower，浠浠會做得很好。”南笳笑說，“開心點，你要當舅舅了。”</br> -</br> 吃完飯，南笳陪周濂月一塊兒去蘇家拜訪。</br> 果不其然，蘇家一家都有些嚴陣以待，氣氛凝重，連“莫扎特”都不敢搖尾巴。</br> 蘇星予尤其，那壯烈而極有覺悟的神情，分明是做好了要被周濂月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br> 但周濂月沒有。</br> 只很平靜地詢問，產檢做過沒有，聯系了哪家醫院建檔。</br> 大家都愣了下。</br> 周浠第一個出聲的，笑說：“昨天去做了b超，你要看看嗎？雖然醫生說現在還看不出來什么。”</br> 周濂月點點頭。</br> 蘇星予急忙跑過去把孕檢單和b超影像拿了過來。</br> 周濂月伸手接過，南笳湊攏一起看，5周左右，確實什么都還沒有，只隱約能見橢圓形的妊娠囊。</br> 即便如此，南笳也不由地“哇”了一聲，“感覺好神奇。”</br> 周浠笑說：“過兩周再去拍一次，應該就可以看見胚芽。”</br> 南笳笑說：“那你叫你哥發給我，我那時候可能已經進組了。”</br> 周浠轉向周濂月，笑問：“可以嗎？”</br> 周濂月“嗯”了一聲。</br> 如此，蘇星予及其父母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蘇媽媽緊跟著說明，定了哪家醫院，聯系了哪位醫生到時候接生，孕期如何照顧，孩子生下來怎么帶……</br> 條理清楚，每一步都有規劃。</br> 周濂月聽著，沒怎么發表意見，直到最后才笑說一句：“周浠就委托二位照顧了。”</br> 蘇爸爸忙說：“應該的應該的。”</br> 拜訪結束，將離開時，蘇星予將周濂月叫到一旁去，說要跟他再單獨聊聊。</br> 南笳在門口等著，周浠陪著，一旁臥著“莫扎特”。</br> 周浠笑說：“笳笳，謝謝你。我哥這脾氣，也只有你能治得住他。”</br> “沒有，我只是把你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了一遍而已。”</br> 周浠由衷地說：“他一直把我當成責任，現在正好叫他放下擔子。我已經不是他的責任了，笳笳你才是的。”</br> 南笳笑說：“都是一家人，不要分得這么細。”</br> “一家人和一家人也是不一樣的呀，你才可以陪我哥一輩子。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想象不到，我哥會有多孤單。”</br> 南笳轉頭看著周浠。</br> 她長著一張不諳世事的臉。但這只是表象，她的內心是旁人難以想象的堅韌。她的世界只有黑色，勢必需要強大的意志力來對抗這種黑的虛無。</br> 南笳微笑牽過周浠的手，“知道自己要做媽媽的時候，會害怕嗎？”</br> “有一點。但好像會有另外一種力量。種子破土而出。我覺得像是這樣的。”</br> “會不會害怕自己做不好。保護不了她（他）？”</br> 周浠笑著歪了一下頭，“這是你的擔憂嗎？”</br> “……嗯。”</br> “我覺得笳笳你會做得很好。至少，你還看得見呢。”</br> 南笳笑了一聲，“嗯。”</br> 周浠轉頭，“他們好像出來了。”</br> 南笳順著去看一眼。</br> 周濂月和蘇星予走了出來。</br> 南笳將周濂月手臂一挽，笑說：“我們走啦，有需要隨時打電話。”</br> “好的。路上小心。”</br> 車匯入夜色。</br> 南笳偏頭看著駕駛座上的周濂月，“蘇星予跟你說了什么？”</br> “就那些。”</br> “保證發誓？”南笳笑。</br> “嗯。”</br> “放心了嗎？”</br> 周濂月沒作聲。</br> “浠浠真是勇敢的人。比我們勇敢。”南笳輕聲說。</br> 周濂月轉眼看她，片刻，伸臂過去，握住她的手，輕輕攥緊了。</br> ——</br> 【13.亂七八糟】</br> 還是在籌備嚴導的戲，在家琢磨劇本的那段時間。</br> 南笳代言的彩妝品牌寄來新出的口紅色號，她沒事兒，拆開了試色玩。</br> 拿了led燈補光的化妝鏡，放置在茶幾上。</br> 坐在地毯上，對著鏡子涂抹口紅，再拿卸妝棉擦去。</br> 新出的幾個顏色都很平庸，直到試到一支巧克力紅棕色。</br> 上唇效果極佳，睥睨眾生的冷艷，毫不媚俗。</br> 南笳打開相機拍了張照，直接選中圖片分享，原是想發給陳田田，結果手一歪點到了置頂的周濂月。</br> 周濂月就坐在她身旁看書。</br> 手機響一聲，他拿起來點開了一眼。</br> 南笳轉頭看他，笑問：“好看嗎？”</br> 周濂月挑挑眉。</br> 南笳站起身走過去，分開他的腿，膝蓋抵在他兩膝之間的沙發上。</br> 周濂月看她一眼，“做什么？”</br> 南笳不說話，伸手將他肩膀一推。</br> 他身體不由地往后一靠。</br> 她手指伸入他的發間，使他頭往后仰。</br> 湊近，呼吸離他嘴唇僅余分毫的時候，她卻笑了聲。</br> 沒有吻下去，而是一低頭，印在他喉結附近，頸間白皙的皮膚上。</br> 完整的一個唇印，那顏色被冷白的膚色，襯得越發冷艷。</br> 周濂月抬手，南笳卻一把攥住他的手，不讓他去擦。</br> 飛快地點開了手機相機，對準了那唇印，連拍了好幾張。</br> 周濂月看著她，神色淡淡的，“拍什么亂七八糟的。”</br> “你管我。”</br> 南笳喜滋滋地將照片歸了檔，正點開相冊，未防周濂月霍然伸手，將手機奪了過去。</br> 那相冊的名稱就一個emoji符號的月亮。</br> 里面全是“亂七八糟”的。</br> 他做飯的側面照，他打領帶的手，他戴腕表的手腕，他戴著眼鏡閉目小憩，他鏡子里一閃而過的身影……</br> 周濂月：“……”</br> 南笳臉都紅了，“……別看了。”</br> 周濂月輕笑，“這回真得禮尚往來了。”</br> -</br> 周濂月不信任任何可以隨意拷貝的電子設備，尤其可以云端聯網的。</br> 他用膠片相機，照片不可拷貝。</br> 書房的一角改造成了暗房。</br> 顯影水里沖洗出來的，是他拍的“亂七八糟”。</br> 她穿白色蕾絲內-衣的鎖骨，穿黑色吊帶長裙的小腿肚，散下來的長發，貼紋身貼的腳踝、沒戴任何耳飾的耳洞，被親花的口紅……</br> 都帶著膠片相機特有的復古質感，和周濂月直覺性的構圖美感。靡麗而不低俗。</br> 還有更私密的，是周總的私藏，夾在一本影集里，鎖在保險箱。</br> 密碼就他們兩人知道。</br>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最快追，更新最快</br>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c>l>e>w>x>c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