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云一臉笑容的在市場里走著,今天他穿了一身水藍色洗得白的大褂,腳上是千層底的老頭鞋。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剛從外地到奉天來的小商人,從上到下透著土氣。
“哎,小兄弟,過來看看,這可是從皇陵內挖出的古董啊,如假包換!”街邊的攤上的小販賣力的推銷著自己的商品。
北奉天市的市場很有特點,一般是一個市場專營一種商品,就像天意橋是雜貨地,琉璃街主要是字畫,而龐家園則主要是古玩,幾個市場之間涇渭分明,各有特色。
龐家園市場是北平最大的古玩市場,這里幾乎集中了奉天城百分之七十以上經營古玩的人,十分繁華熱鬧放眼望去,在彭云的視線之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真假古玩,當然其中也有很多是黑貨,這種市場向來是黑貨銷贓的主要渠道,所以你要是剛買了個東西就被人追著打的話,那只能說明你倒霉,碰上了黑貨。
彭云雙手抄在口袋中,一邊吹著口哨,一邊伸腳踢了踢面前的一個青銅鼎,抬頭問到:“多少錢?”
“看小兄弟你人老實,就便宜一點,十塊大洋吧!”貨主一副憨厚到了極點的樣子,心中卻在琢磨著:“看你就是外地土老冒,不狠狠宰你宰誰?”
“不會吧!”彭云一副驚訝到了極點的神情,伸手在青銅鼎已經銹蝕的沒多少的鼎體上敲了敲,立刻一大片銅銹應聲落地。
“怎么,小兄弟,你嫌貴了,那我們可以商量啊!你出價吧!”貨主本來就要了很大的謊的,所以故意顯得很好說話,讓彭云提出價格。
彭云一邊搖晃著身體,一邊好象在計算著價格,終于抬起頭來,說道:“我看就五塊大洋吧!”
“多少?”貨主的眼睛瞪得像兩個小籠包,追問了一句。
“五塊!”彭云伸出一只手,五指張開在貨主面前搖晃了一下,笑瞇瞇的看著他,“大洋”
“好好,成交,成交!”貨主樂的抬頭紋都開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開市就遇到一個冤大頭,一個從自家菜地里挖出來的破鼎竟然賣了五塊大洋,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嗎,忙不迭的點著頭,都快拿彭云當財神供起來了。
彭云依然是那副笑瞇瞇的神情,向前一步,右手從口袋中伸出,頓時一串銀元嘩啦嘩啦的落下,砸在了那個攤主的攤子上,不多不少,正好五塊。
看到這么多,攤主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嘖嘖,看來外行就是外行,這是一只夏鼎,轉手就能賣五千塊大洋。”彭云一邊拿起那個青銅鼎小心的擦拭著,一邊朝攤主笑了笑。
“小子,你耍我。”
攤主愣了一下,臉刷的就沉了下來,回手招呼來了周圍的幾個貨主,幾個人看來都是熟人,把彭云團團圍在當中。
“呦,這是干啥?”彭云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其余的行人都已經遠遠的躲開,站在遠處看著,看來這些貨主經常是這么干了,強買強賣,欺負外地人!
“小子,你耍我,是不是來找碴的!”攤主見自己人多,口氣硬了起來,明顯得有幾分恃強凌弱的架勢。
“我不是找碴的,這個青銅鼎已經賣給我了,你難道想反悔不成?”彭云一臉不解的樣子,一邊說還一邊晃動著那個破的不像樣子的青銅鼎,大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意味。
“老子不賣了,帶著你的錢趕緊滾,不然的話,別說這些哥們他們不答應!”貨主明白自己理虧,現在也只能靠耍無賴手段來解決了,身后的幾個貨主跟著起哄著。
“這么看來你是打算耍賴了!”彭云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一副十分鎮定的樣子,根本不把周圍那幾個氣勢洶洶的家伙放在眼里。
“難道這小子有什么倚仗不成?”貨主心頭一跳,但是隨即就冷靜下來,他看彭云身體清瘦,又總是笑瞇瞇的,于是把眼一瞪,露出了一幅兇惡像:“老子說不賣就不賣了,看你個小毛孩子,趕緊滾,別讓我削你!”
彭云仿佛沒有看到一般,依然是笑瞇瞇的,輕輕地顛著腳尖,等貨主說完了,這才抬起頭,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幾乎是閃電一般,已經抓住貨主的胳膊,將貨主拉到了面前,膝蓋往上一抬頂在了貨主的小腹上,跟著左肩一動,猛撞在貨主的胸膛上,將貨主撞得飛了出去,摔在了旁邊一個人的攤子上,頓時那個攤子上的東西稀里嘩啦被打碎了一大片,變得一片狼藉。
與此同時,人群被人分開了,十幾個彪形大漢從外面擠了進來,將彭云保護在了當中,然后又將那個被摔得家伙拎了起來,拽到了跟前。
這下子,人們都看出來了,這少年恐怕來歷不簡單,那幾個攤販要倒霉了。
人們鴉雀無聲,一時間都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男孩,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厲害,而且似乎還很有勢力,那幾個原本準備幫忙的貨主紛紛向后退去,唯恐彭云找上自己。很快彭云附近就空了出來。
彭云拍了拍根本沒有塵土的肩頭,一臉微笑的走向躺在地上呻吟的貨主。貨主看到他笑瞇瞇的走了過來,嚇得竟然忘了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地上,不住地作揖:“老大,我有眼無珠,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剛才是誰說讓我滾的?”彭云依然微笑著,不過這時的微笑在貨主眼中比獅虎山中的老虎的獠牙還要恐怖,“奉天城里敢讓我滾的人還沒出生呢。”
“小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我今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攤主嚇壞了,這才知道惹到了不能招惹的人,早就魂飛天外,忙不迭的磕著頭,不住求饒著。
“讓我饒你也行,不過呢你要告訴我黑老五在哪?”少年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但是眼神卻森寒起來。
這時候,終于有人想起了他的身份,原來這個少年竟然是北平警察局偵緝處的探長,名字叫彭云,當然還有個外號叫彭閻王。
不知道有多少作奸犯科的人都栽在了他的手下,而這家伙最喜歡干的就是扮豬吃老虎了。
那個攤主哪還敢不從,一邊磕頭一邊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彭云。
聽完了攤主的敘述,彭云點了點頭,朝身邊揮了揮手,幾個偵緝隊的便衣放開了攤主,跟著他朝潘家園街外走去,“看你這次這么聽話,就饒你一次,再有下次老子見一次打你一次。”
一直到彭云走遠了,攤主還不敢起身,跪在地上不住點著頭應是。
彭云有輛自行車.
這在那個時代可是稀罕物,雖然現在看起來寒酸的不得了。
彭云現在就斜挎在那輛自行車上,一只腳踏在地上,滿臉輕松的注視著對面走來的兩個男人。
那是兩個個子中等的男人,都是三十二三的年紀,剃著光頭,胳膊上刺著龍的刺青,龍頭一直延伸到胸前,看上去十分彪悍。
看到彭云騎車橫在面前,擋住了去路,兩個人先是一愣,隨即露出怒色,左邊一個個子稍高一些的光頭踏前一步,厲喝到:“滾開,哪來的野小子敢擋大爺的路!”
彭云車都沒下,就那樣跨坐在上面,燦爛的笑容也掩不住眼中濃濃的煞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對面的兩個人。
與彭云的目光一對視,兩個人都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給了他們一種危險的感覺,讓他們不由得想轉身逃走。
“知道,為什么找你們嗎?”彭云開口了,語氣淡淡的,就像天上的云一樣飄忽不定。兩個人卻打了一個寒顫。
“你到底是誰?”兩個人驚悸的問道,聲音中充滿著恐懼。
“彭云!”
簡單的兩個字,彭云的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見,代之的一片冰一樣的冷漠。就在兩個人反應過來之前,彭云從自行車上已經飛身而起,空中一個轉身,兩腳分別踹出,分別蹬在兩個光頭的胸口,然后借力一個空翻落回了自行車上,恰好及時撐住了正要向地上倒去的自行車。
倒飛出好幾米遠的兩個光頭,捂著胸口從地上站起來,就覺著胸口仿佛被大錘重重的槌了一下似的,骨頭都好像折斷了,咳嗽了兩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胸前的刺青龍頭。
“彭云,你就是那個彭閻王!”兩個看著彭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一個手提滴著鮮血屠刀的劊子手,彭云詭異的度和凌厲的攻勢簡直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但最讓他們感到害怕的還是彭云身上那種攝人的煞氣。
“黑老五,城南的滅門案是你干的吧,我找了你好幾天,今天你還想跑嗎?!”彭云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好像整個世界崩潰了也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兩個人聞聽,全都臉色變了,尤其是個子高一點的那個光頭,他更是臉色慘白,轉身就跑。
這時候,在胡同的另一側,十幾個偵緝隊的便衣出現在了胡同口,一臉煞氣兜了過來,手中都拎著盒子炮。
黑老五和他的同伙看到這一幕,全都絕望了,他們知道這次是沒跑了,至于反抗,兩個人已經沒那心心思了。
在彭云面前,反抗就等于是自己找虐呢。
目送兩個人被偵緝隊銬起來押出了胡同口,彭云拍拍手,頭也沒回的朝身后說道:“你出來吧,跟了我這么久了,也累了吧!用不用我請你坐會!”
戴梅慢慢從他身后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驚訝,顯然沒有料到彭云會現自己,但隨即就嫣然一笑,走到了彭云的身邊。
“你怎么現我的?”戴梅對彭云怎么現自己的很好奇,要知道自己可是經過專業潛行訓練的殺手,怎么會這么容易被人現呢?
彭云又恢復了那副笑瞇瞇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為它呀,拜托你以后玩藏貓貓的時候,不要擦那么多的香水行不,我就算不用特意去聞,它都往我鼻子中直鉆!”
“是嗎?”戴梅拉起自己的袖子,仔細地聞了下,好像確實是香水擦得多了點,這才放下心來。但彭云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成了石雕一樣。
“我說你藏的時候能不能把你那胸藏起來,挺得那么高,好像唯恐別人看不到似的!”
“你!”戴梅一時氣結,沒想到彭云的目光這么銳利。
彭云轉過頭去,朝腦后拋過一句話來:“我去個地方散散心,你去不去!”
“去!”戴梅毫不猶豫地跳上了彭云自行車的后座,那動作就像唯恐彭云扔下她一個人溜了。
自行車多了一個人,立刻變得搖搖晃晃起來,一路歪斜朝胡同外駛去。
戴梅被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抱住了彭云的腰,“我說你會不會騎啊。”
彭云尷尬的笑了笑,“剛學會,剛學會。”
“不會吧,救命啊!”戴梅出了一聲慘叫。
在刺耳的吱吱呀呀聲音之中,彭云那輛嚴重載的自行車在一陣苦苦掙扎之后,終于艱難的消失在胡同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