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
    蘇也看著助手準備的實驗用品，對向艾德文：“您準備用什么方法分離病毒？”
    艾德文正在專心準備流程，他覺得蘇也明明連病毒的分離方法都記混了，還問東問西的，便有些不耐煩，冷著嗓子，簡單回復她一個分離技術的名稱。
    蘇也挑了下眉，這項技術她一開始確實考慮過，在所有的分離技術中，這一種對應目標病毒的分離成功率是最高的。
    但……
    “抱歉，這個方法不可行。”
    蘇也的聲音再一次打斷了艾德文的思路，他皺著眉頭，表情十分不耐：“不要再搗亂了好嗎？做實驗需要心靜，你這樣會打擾到我。”
    按照蘇祖宗的本意，應該讓他自己吃了虧后得到教訓。
    可畢竟樣品只有三管。
    “您再看一下前面的實驗數據，您說的方法，會在分離過程中破壞毒株的核糖核酸……”
    蘇也話未說完，只聽‘啪’的一聲，艾德文忍無可忍，直接拍案而起。
    他研究了幾個小時才制定出的完美方案，怎容她一個新手質疑？
    助手也看不下去了，對蘇也怒目而視：“你要再這樣質疑我們教授，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教授可是很忙的。”
    蘇也挑眉，幾秒后，忽地笑了。
    自找打臉。
    一瞬間，艾德文和助手均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笑又邪又肆，看得人心里發毛。
    她不再阻攔。
    艾德文解凍第一管樣品，開始實驗。
    蘇也旋身坐到監測儀旁，翹起二郎腿，看向屏幕。
    通過監測儀，她可以看到實驗的全過程。
    能親眼見證病毒分離失敗的全過程，比看多少遍實驗數據都要有用。
    這管樣品也不算浪費。
    實驗開始。
    艾德文手法老練，流程駕輕就熟。
    不愧是成功分離出D型病毒，對醫學界做出杰出貢獻的人，
    前面都很順利，病毒毒株被成功分離出來。
    溫霓在前面7次實驗中，也只有兩次成功到達這一步。
    而艾德文第一次實驗，便已經做到了。
    助手激動極了，十分得意地瞥了眼蘇也。
    他壓抑著不敢大聲喊出來，怕影響教授。
    可就當艾德文對分離出的病毒毒株進行檢測時，輕松的神色卻再度凝重起來。
    片刻后，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蘇也。
    病毒雖然被成功分離，但核糖核酸已被破壞，分離病毒的目的是為了培養與檢測，如今核糖核酸被破壞，分離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次實驗，失敗了……
    而失敗的原因，竟然跟蘇也說的一模一樣。
    助手見狀，也頓時沒了聲音。
    艾德文知道，病毒分離這一過程有多么復雜，蘇也能說對，不可能是巧合。
    他起身，走到蘇也身旁，拿過她手邊那份前7次失敗實驗的數據，從頭到尾仔細核對了一遍。
    他發現蘇也這份數據，每一頁都十分認真地做了標注，可見用心。
    看著看著，他捏著文件的手慢慢收緊，眉頭也蹙了起來。
    他注意到一條之前被他忽略掉的溫度數據，這樣看來，他的這種方法，確實會破壞掉病毒的核糖核酸。
    之前竟然沒注意到……
    想想剛剛自己不顧蘇也提醒，恃才傲物，倚老賣老……
    臉頰漸漸燒了起來……
    他有些難以啟齒地道：“小蘇……剛剛是我不對……”
    一旁助手是第一次看自家教授跟晚輩道歉，嗓子像被人掐住一樣難受，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怎么才一會兒的功夫，教授對蘇也的態度，就能發生如此大的逆轉，難道剛剛的實驗……
    再次看向蘇也，他眼神跟之前完全不同，像是重新認識她一次。
    而蘇也的神情中，亦沒有任何得意之色。
    這份氣度，讓艾德文和助手自愧不如。
    經過繁瑣的實驗和檢測過程，這會兒已經凌晨1點多。
    看來要想繼續實驗，只能等明天了。
    艾德文決定，這一次，他要跟蘇也好好研究一個盡善盡美的方案，好好考慮一下CLI—7分離技術的可行性……
    想罷，朝助手抬了下手。
    助手趕緊上前：“教授，有什么吩咐？”
    艾德文擲地有聲：“把我明天的航班取消。”
    “教授，可您明晚還約了……”
    “我說了取消！”艾德文語氣篤定，氣場十足。
    助手趕緊立正站好，恭敬頷首：“好的教授，我去安排！”
    不敢再多言。
    研究所地處偏僻，時間太晚不好打車，正發愁，一行人發現司擎也沒有回去，而是在休息室睡了一覺，一直在等他們。
    他睡眼惺忪地半倚著門框，燙過紋理的長發略有些凌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妖孽，實則還真是個體貼的人。
    艾德文再次覺得，人不可貌相，自己從前太過迂腐。
    蘇也表情認真地坐在實驗臺前，沒有要一起離開的樣子：“你先送他們回去，我再待會兒。”
    司擎不知道實驗過程中發生的事，聽聞第一次實驗失敗固然是失望，但艾德文教授愿意取消航班，說明還有希望。
    不過這會兒看著蘇也這般認真，他倒是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這個小陪同當得還挺盡職，教授都要回去了，她還不回去……
    司擎本想先送完教授他們，然后再回來等蘇也，可一出研究所，就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子，車燈一直亮著。
    他讓教授他們先上車，自己走上前，彎指敲了敲車窗。
    車窗降下，司擎見薄云禮正在ipad上用觸控筆與華國那邊簽合同。
    呵，他似乎發現了自己這么多年一直比不過薄云禮的原因。
    同樣是等人，他腳搭在桌子上睡覺，人家卻又不知談了幾筆生意……
    唉……
    薄云禮睨他一眼，隨隨便便的低音就很性感：“說事。”
    司擎：“你小女朋友還在里面呢，要不要我去叫她？”
    薄云禮在心里給蘇也規定了一個時限，在那之前，他不會打擾，待時間到了，不用旁人叫，他自會進去，小姑娘要是犯擰不走，他就直接把人扛走。
    熬夜身體還要不要了。
    他看了眼手表，時限還沒到：“不用，我等她。”
    ——
    蘇也在無菌室多待了會兒，將艾德文實驗室失敗的數據重新分析一遍，又記到本子上。
    凌晨1點57分，一種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是不是該回家了？
    果然，凌晨2點一到，當薄云禮推開車門，正要氣勢洶洶地下車擄人，迎面，就見蘇也從門口出來。
    他立在車旁，如松如柏，清冷俊美。
    對面的她，那雙眸在黑夜里格外動人。
    讓人不禁想起一句話。
    ‘你如星辰入海，傾萬鯨成宇宙。’
    等候了幾個小時的情愫，在此刻濃烈綻放。
    他為她打開車門，聲音里藏著他不自知的溫潤：“該回家了。”
    起一陣夜風，蘇也攏了攏外套的領子，彎身鉆進車里。
    上車的瞬間，薄云禮為她關上車門，車窗上倒映出男人精致的臉，精薄的鏡片微微反光，漆黑的雙眸里，暗流涌動。
    先回家，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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