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馬車的窗戶邊。</br> 賈琮笑道：“聽隨從說，盧大人有急事找我，不知是什么急事？”</br> “咱們一行離京近月，可今天才過慶陽，離臨桃尚還有七八天的路程，這速度委實是慢了一些，你看能不能叫他們再快一些？”</br> 盧若騰面露憂色，“要知道，每耽擱一天，就會有無數百姓餓死……”</br> “我又何嘗不想加快速度？”</br> 賈琮無奈道：“可眼下這樣的速度，已經是下邊人的極限了，再快的話，咱們運糧的兵卒、役夫就要吃不消了！”</br> 頓了頓。</br> 看盧若騰仍看著自己。</br> 賈琮解釋道：“盧大人也知道，災區里白蓮邪教猖獗，所以我不得不叫士兵們最大限度的保存戰斗力。</br> 否則一旦賑災的糧食有個什么閃失，咱們拿什么來救濟災民？盧大人也知道，朝廷里已經拿不出第二批的糧食了。”</br> “哎……”</br> 盧若騰的眼神暗澹了下去。</br> 見狀，賈琮又道：“我聽說盧大人近來吃的東西都少了，這怎么行，須知賑濟旱災一事，還要靠盧大人居中坐鎮，還要保重身體才是！”</br> 車廂里。</br> 盧若騰笑道：“忠勇伯不必擔心，我不過是因為馬車的長途顛簸，胃里有些難受罷了，等到了臨桃，自然就好了！</br> 至于賑災，需要的是咱們群策群力，哪有光憑我一人的說法？”</br> 話說到這里。</br> 盧若騰似是想到了什么。</br> 叮囑賈琮道：“等到了臨桃后，忠勇伯定要立即調動大軍，將災民們徹底監管起來，一旦哪里生了亂子，直接下狠手處理掉！</br> 似是這等大規模的旱災，若是一不小心生了嘩變，那群餓極了的災民，立馬就會變成一片惡鬼，萬不可心慈手軟！”</br> 聞言。</br> 賈琮也笑了起來，“我也是帶兵多年的人了，分得清輕重緩急，可不會心慈手軟，盧大人盡管放心就是。”</br> “我倒是忘了。”</br> 盧若騰看著賈琮年輕俊朗的臉龐，不禁苦笑一聲，“忠勇伯年紀雖不大，但早已帶兵多年，軍功卓著，自是不用我擔心。”</br> 賈琮笑道：“盧大人的拳拳愛護之心，賈琮銘記在心。”</br> ……</br> 日升月落之間，七八日光陰轉瞬即逝。</br> 這天，賈琮、盧若騰一行終于來至臨桃府境內，沿途已經能夠慢慢看到，諸多往東邊州府逃竄的災民。</br> 這些人在見到綿延十數里的運糧車隊，以及賈琮麾下的京營精銳的時候，都是下意識的迅速躲到了一邊。</br> 哪怕這些人帶著糧食。</br> 老祖宗留下的經驗告訴他們，在大荒和大災之中，有時候士兵比賊更令人恐懼，不是有那么一句話么，叫做匪過如梳、兵過如蓖。</br> 前者或許還會畏懼官府過來，匆忙的掠過便走。</br> 可后者一旦遇到，直接就是實打實的明搶，又兼著時間充裕，他們完全是光明正大的搜刮，做得比盜匪都要狠的多。</br> 那才叫做真正的天高三尺！</br> 通過車窗。</br> 盧若騰看著遠處一個個衣衫襤褸、蹣跚而行的災民，不禁心生感慨，“大災大荒之年，最為受苦的，還是這些百姓啊！”</br> 話音剛落。</br> “矻噔噔！矻噔噔！”</br> 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將旁邊賈琮要說的話語直接堵住。</br> 卻是何東縱馬而來，“將軍，接到臨桃府和漢中府急報，各自的轄區內，都出現了大批白蓮教徒活動的跡象！”</br> “白蓮邪教？”</br> 賈琮眉頭不禁皺起，“果然不出所料，真是哪里都有災情，哪里就有這些人憎鬼厭的蟲子，真是該殺！”</br> “又發現了白蓮邪教的蹤跡？”</br> 盧若騰亦是一驚，“這群妖賊慣擅于妖言惑眾、荼害生靈，實是天下最為該殺之人，只是眼下咱們急于賑災，怕是難以前往清繳……”</br> “盡快遣人，將白蓮教妖人出現的事情上報神京。”</br> 賈琮神情嚴肅，“陜西的旱災難民數以十萬計，一旦被白蓮教趁機扇動起來，只怕頃刻間就是一場大禍！”</br> 盧若騰自然也想到了這一茬。</br> 點頭道：“幸好陛下叫咱們直接率大軍過來，否則要是等出了事再發兵，不知又要生出多少的波折……”</br> 話語中，滿是慶幸。</br> “等將盧大人護送到臨桃府，我便帶人往臨桃府和漢中府走一遭。”</br> 回首看向漢中方向，賈琮的面色嚴肅。</br> 盧若騰道：“待我先以欽差之名去信各府，著其各自掃蕩緝拿白蓮教徒，至于后續的大規模清繳，就要仰仗著忠勇伯了。”</br> “這是分內之舉。”</br> 賈琮應道。</br> “還有一點想要囑咐你，”盧若騰道，“都說君子不立危墻，白蓮邪教雖是烏合之眾，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務必謹慎才好。</br> 若說忠勇伯是那稀世珍寶，白蓮妖人便是地里的石頭，二者碰在一起，縱是石頭碎成渣，也比不得珍寶上添了一道輕微劃痕叫人心疼！”</br> “盧大人盡管放心便是，賈琮心里是有數的！”</br> 賈琮又笑著應了。</br> …………</br>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br> 就在賈琮等人進入臨桃府境內的時候。</br> 臨桃府城外卻是格外的熱鬧。</br> 只見得高聳的城墻外，坐落著大大小小的災民營地，每一入夜，堆堆篝火點起，頓時就形成了一條星羅棋布的“天河”！</br> 白日里。</br> 站在城墻上放眼遠望，十里范圍內盡是烏壓壓的災民，這些密密麻麻的小營地攢在一起，也是吸引了不少別有用心之人的目光。</br> 比如那些白布裹頭的白蓮教眾！</br> 這天。</br> 當賈琮作為先行隊，率領兩隊騎兵來到臨桃府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府城的大門也都已經落了閘。</br> 于是乎。</br> 眾人便只能露宿城外了。</br> 當然了，即便是住在荒郊野地里頭，賈琮也不在意就是了，畢竟在漠北的時候，可是接連月余時間都睡在荒郊野地里的。</br> 更遑論城外還出現了讓賈琮感興趣的事情。</br> 就比如這些災民營地的中間，那一群群身著衲衣、白布裹頭的白蓮教徒，不就正是賈琮此行的目標么？！</br> 仔細看去。</br> 這群白蓮教眾的數量足有五六百人之多，個個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br> 此刻，這些人正聚在一起，由一位身形高大的白蓮教眾領著，悄無聲息的出沒在大大小小的難民營地當中。</br> 隨后串聯在一起，悄無聲息的往一處去了。</br> 賈琮往他們前進的方向瞥了一眼，清楚記得，自家從東邊過來的時候，那里可是有著一座規模不小的村子！</br> 莫非，這些白蓮教眾的目的地，就是那個村子不成？</br> 念及此處。</br> 賈琮的大手一揮，身后的騎兵們也顧不得休息，當即隨著自家將軍一起，遠遠的綴在了這群白蓮教眾的后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