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條垃圾話，她私人微信里彩虹屁和危險發言是在太多，肯定不能讓紀時衍看到；可給他自己的藝人工作號吧，又太官方了。
    她混亂地陷入思索，只好先扯別的話題為自己拖延時間，啊了一聲，紀寧摸到自己的眉毛：“剛剛是畫歪了嗎？”
    紀時衍：“……”
    男人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什么意思，他紀時衍找人要微信號，居然被堂而皇之地無視了？
    男人沉聲：“紀寧。”
    紀寧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能被叫得這么好聽，愣愣回了聲嗯？
    他講得收斂又直白：“這是我第一次找女生要微信號。”
    快速頭腦風暴后，紀寧想起自己還有個不常用的號，那里面的內容要老少皆宜一些，不過她還是要檢查一下才能給他。
    她從小在女校寄宿長大，高中雖然去了正常的學校，但和男生的交集少之又少。哪怕這兩年因為工作原因和異性有不少合作，但還是難改從小養成的性格，面對他們會本能有些無所適從，更因為接觸不多慣性耳紅。
    雖然小號里對紀時衍的彩虹屁吹得天花亂墜，可真站在他面前她又成為慫包一個。
    她沒什么和異性溝通的技巧，為避免表述不當反而使二人疏遠，現在還是先不要暴露自己的的粉絲身份較好。
    略作思索后她喊停化妝師，漆黑瞳仁望向紀時衍：“我是準備給你的，就是忽然忘了號碼了……等我去看一下！”
    化妝師目送她跑回車上，一臉迷茫：“開手機看不就行了嗎，她微信難道連車上了？”
    “可能很為難，要做一陣子心里建設。”江勝看紀時衍踢鐵板看得一陣暗爽。
    紀時衍挑了椅子坐下，沒答話，但周身氣場可見陰翳。
    回車上的紀寧找到了小號里三條和他有關的動態，轉為僅展示三天朋友圈后，她發現這個微信號居然還加了化妝師，大概是某次弄錯了。
    她給化妝師發消息確認：“看得到我朋友圈嗎？”
    化妝師很快回：“什么也沒有。”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等耳朵上的紅暈褪去，收拾好心情正要出去時，手機叮咚一聲，提示傳來――紀時衍請求加你為好友。
    一瞬之間，她有點分不清腳下的是地板還是棉花糖，飄飄然像要跟著往下陷。
    正準備同意，紀寧突然反應過來，又給這值得紀念的時刻截了個圖。
    她有點兒膨脹，欣賞了一會，外面傳來諾諾的催促聲：“寧寧快出來，把腮紅打了我們要拍攝了！”
    顧不得好友提示，紀寧想到工作人員在等，趕緊揣好手機坐到鏡子前，任化妝師快速把余下妝面完成。
    拍攝開始之前，紀寧從包包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遞給正在一旁看東西的紀時衍。
    紀時衍挑了挑眉：“什么？”
    “就……早上做了兩份，給你一份。”
    其實這是給他做的三明治，因為知道他不愛吃早餐。
    “面包？”紀時衍打開時停了停，“正好我還沒吃。”
    “你這種胃不好的……”
    她反應過來自己叮囑的僭越，話說到一半住了口。
    好在紀時衍沒聽清：“嗯？”
    “我說……那個，趁熱吃。”
    他像是發現了她的局促，禁不住掂了掂手里的東西，有點好笑：“這都冷了，怎么趁熱？”
    紀寧扯扯耳垂，當真了，圓圓的杏眼瞧上去：“那去找找微波爐嗎？”
    他饒有興致看了她一會，總算莞爾，低頭拆了包裝袋：“不用，拍攝吧。”
    留紀寧獨自坐在原地，感覺自己好像只貓，被人拿著逗貓棒逗了兩下，她正伸爪子要扒拉呢，那人又把手收回去了……
    上午的拍攝在動物保護組織，二人當義工給貓貓狗狗洗了澡，一陣忙活后都累了，準備去吃東西。
    結果上車的時候，她意外發現他手上有道口子。
    紀時衍察覺到她的目光，拉了拉袖口：“被貓抓了一下，沒事。”
    她抿抿唇，又折回去，問工作人員剛剛的sami是不是打過疫苗，確定沒有狂犬病后才歇了口氣。
    紀時衍又沉聲重復：“怎么回來了？我沒事。”
    她小心翼翼指指他傷口：“但是還是要貼創可貼比較好吧。”
    “嗯，我沒帶。”
    拍戲經常受傷，紀寧會隨身帶酒精片和創可貼，便從包內拿出一個創可貼遞給他。
    紀時衍還以為話題結束，沒想到她會有，這會已經直接打開手機在聯絡餐廳，另一只手上還拿著園區地圖，騰不出手來，只剩受傷的食指略微抬起。
    紀寧伸出去的手定住也不是，收回也不是，瞥見導演充滿暗示的目光，她心一橫咽咽口水，頭皮發麻地撕開創可貼，幫紀時衍貼上。
    她低著頭，整張臉頰被頭發擋住，感覺今天燥熱得出奇。
    感覺傷口處被貼了個東西，紀時衍定頭去看，還沒瞧到創可貼，瞧到了一小截紅如櫻桃的耳根從她發間鉆出，偷偷的。
    她長吐一口氣，像是屏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紀時衍正想說點什么，被她有先見地打斷，“訂好了嗎？走吧。”
    紀時衍手指滯了滯，這才點頭進了車內。
    成功轉移話題的紀寧悄悄揉了揉臉頰，覺得自己是有點兒沒出息，就貼了個創可貼，心跟要跳停了似的。
    后面還怎么拍呀……
    ///
    二人轉戰餐廳，紀時衍看紀寧一直不說話，便簡單介紹了下。
    “這餐廳我經常來，菜品不錯，老板每年還會捐一部分收益給貧困小學。”
    “這樣啊。”她狀似恍然地點頭，其實心里已清如明鏡。這幾年雖然因為工作無法抽空見他，但他喜歡的東西她都知道，這餐廳她也來過不少次了。
    不遠處走來穿著西裝的小男生，背后藏著一串氣球，男人勾了勾唇，料想女孩都會喜歡這樣的驚喜。
    由于之前她還說不認識他，初送禮物時他還特意讓江勝搜集采訪，投其所好送她喜歡的手賬本和花，但她也沒有太過驚喜。
    現在總該驚喜了――終于能扳回一成，難免有些自矜的愉悅，紀時衍挑著眉尚未笑開，便看到紀寧揉了揉小男孩的頭，主動伸出手：“藏了什么呀？給我吧。”
    “……”
    紀時衍看著不但沒有驚喜到失語，反而反客為主的紀寧，喉結滾了滾，沒說出話來。
    小男生也有點傻眼，但還是乖乖取下氣球遞給她。
    她把氣球系在一旁，察覺到紀時衍的目光，有些茫然：“怎么了？這氣球不是給我的嗎？”
    可她前幾次來的時候，老板都是會安排人送氣球驚喜給情侶的。
    紀時衍哽了哽，道：“……是。”
    后頭無論遇到什么餐廳特色，紀寧都未表現出明顯的情緒起伏，讓準備的紀時衍倍感棘手。
    吃完二人稍事休息就準備去畫室，補妝的時候紀寧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今天的營銷號也有在認真營業呢――今日份的造謠是說她和某集團公子有一腿，靠戀情上位搶資源。但其實二人只是舞會上的正常交際，一起去正廳拿過伴手禮而已。
    早上嗅覺靈敏的表妹就發現這事了，拿著寫好的東西給她看：【這樣控評怎么樣！】
    紀寧看了會，覺得太傳統和中規中矩，不夠吸引人，便自己寫了份有趣一點的：【這樣呢？】
    表妹：【哇，這個好。】
    事實證明她寫的那份還真的可以，此刻造謠微博熱評第一，是由她主筆、表妹微修的文案：【plmm本無罪，紀寧迷茫把鍋背，忽然被cue無所謂，但請知悉無人陪。正常交際有舞會，無污染來無浪費，與其編料賺資費，不如認真看玫瑰。紀寧新劇《玫瑰與那時風》10.11播出，請多多關注。】
    后面跟著張她和集團公子散場后分道揚鑣的圖，當時舞會有很多媒體在，拿到這種照片并不難。
    本來控評是沒多少路人會點贊的，但因為這個打油詩控評形式新穎，所以點贊和評論都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什么神仙押韻，紀寧粉絲好可愛啊。】
    【大晚上給爺看樂了。】
    【我本來很討厭粉絲控評的，但你這個怎么還怪喜歡的……？】
    有關她的路人評論終于不再全是嘲諷和辱罵，紀寧松了口氣，彎了彎唇。
    補完妝她就去往畫室繼續拍攝，這環節雖無劇本，但也有很多為了營造甜蜜互動的小巧思，比如削筆刀故意放得很高；女生的筆箱超乎尋常的重；兩個位置面對面，主題是互畫對方。
    紀時衍替她搬了箱子，又幫她拿了水，繪畫這才進入正題。
    紀寧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三十多支筆全都是鈍的，沒畫一會就需要削，她找了找，發現削筆刀被放在最高處。
    紀時衍聽著她那邊的動靜，已然開始思索，萬一她等會來找他幫忙的話，他要如何才能讓少女發自肺腑對他產生一點感情，哪怕只是感激。
    給他三明治是順便，給他貼創可貼是氣氛烘到了那里，目前為止她對他好像一點真切的感情都沒有――
    當慣了被眾星捧的月，紀時衍還是頭次遇到這么難撩的。
    “難撩”的紀寧看了一眼他，聽著鉛筆摩擦紙張的聲響，考慮到他工作時不喜歡被打擾，她開始想起別的辦法。
    于是紀時衍剛畫完頭發，便聽到膠帶扯開的聲音，她竟在棍子上反纏了一圈膠帶，把小刀給粘了下來。
    “…………”
    手上鉛筆被難以抑制地壓斷――寧可這樣都不求助他，紀某人頭一次對自己的人格魅力產生了深刻的、嚴謹的懷疑。
    半小時過得很快，紀時衍之前為了演畫家學過一陣子畫畫，這會行進得很輕松，邊看著她邊畫。
    可對面的紀寧連畫畫都無法專心，被他直白目光盯著，她連毛孔都高度緊張起來，想著自己下巴上好像被蚊子咬了個小包，紅不紅腫不腫？他能接受嗎？不會覺得她不愛洗臉吧？
    時間一到，老師來驗收成品，看到紀時衍的畫非常震驚：“你怎么畫得這么好？”
    “之前為電影學過兩個月。”
    “好敬業啊。”老師感嘆地交換他們倆的畫，道，“這個就是你們送對方的第二份禮物了。”
    紀時衍畫的她很像，甚至頗有些清麗的神態韻味。
    可他本身就是個很厲害的人，這時候太過驚喜仿佛是對他的低看似的，所以哪怕她很滿意，卻仍未太顯露出來，只是斂著眼笑了笑。
    她畫的就要小兒科很多了，q版一樣的圓臉大眼，還很青澀。
    身為粉絲把愛豆畫成這樣，她面上無光，小聲請求離場：“那今天的拍攝是不是就結束了？”
    紀時衍不知道她對自己到底有多不感興趣……才每次都這么早就想走。
    看她又要轉身，他下頜微揚：“等等。”
    紀寧回過頭，看著他，眨了兩下眼睛。
    男人垂眸，喉結滾了滾：“微信，記得加。”
    ……
    紀寧暈乎乎地回了房車，覺得真實感強了很多，可又覺得這一切更加不可思議。
    打開手機看到好友申請才回憶起了什么，結果手指沒反應過來，碰到了……拒絕？
    她慌慌張張地點進去記下號碼，又重新輸入添加，看到紀時衍那邊傳來同意提示后才松了口氣。
    ///
    房車里的江勝已經快笑得腦溢血了：“拒絕？哈哈哈哈哈哈拒絕？！您可真牛逼呢，第一次找女生要微信被拒絕了紀寧真他媽可愛哈哈哈哈哈哈！”
    紀時衍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扔給他看：“她又加我了。”
    “so？”
    “剛肯定是點錯。”
    “扯吧你就，成年人一分鐘看五百次手機要通過你能等到現在？屏幕那么大要同意能點到拒絕？”江勝笑得直搖頭，“誒，我說你是不是搶過人家閨蜜？”
    “就是那種，閨蜜因為追你冷落過她，所以梁子結下了，她也要冷落冷落你？你看呢？”
    紀時衍低頭：“我看你腦子有問題。”
    江勝：？
    紀時衍終于回憶起不按常理出牌的這幾天，搞定了她當自己的cp且送了她手賬本后，她沒給他一個切實的握手就算了，可由他打點的燭光晚餐，也沒有一個驚喜真的touch到了她。
    即使是收到他精心繪制的畫，她也甚至沒有一點崇拜的商業吹捧，環節錄完就走，還差點拒絕他微信，無情得很。
    天之驕子紀時衍頭一次覺得有點挫敗，在他此前二十九年的生涯中，從來只有站著不動都能吸引無數人前撲后擁的情況，沒有主動出擊還這么潰不成軍的時候。
    “再去找點采訪給我吧，”他妥協道，“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
    畢竟還要相處三個月。
    江勝狎昵道：“怎么，想搞定人家，讓人家愛上你？”
    “那我不如去拿女演員獎。”
    “什么？”
    紀時衍不咸不淡道：“比起搞定她，我還是去拿奧斯卡最佳女演員更現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