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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香包

    干校周圍遍地青活麻,  可他們卻不肯清理,只想急功冒進。
    最后為此付出的慘痛代價,就是一條無辜的生命。
    看婆婆一臉落寞,  按理不該哄她,  但陳玉鳳捧出一件的確良的襯衣,又把騙周雅芳的話說了一遍。
    “嫌我穿的土就不吃我的飯?”王果果眉頭一皺。
    陳玉鳳說:“里外都要洋氣,這是你的襯衣,還有白大卦呢,  也得穿著。”
    王果果曾經(jīng)跟著干校的同志們讀過書的,  文化人嘛,沒周雅芳的扭捏,  換上衣服問兒媳婦:“怎么樣,還土氣不?”
    看她如此爽朗,  陳玉鳳捧出一個東西:“把這個也戴上,城里人……”
    那是個胸罩,陳玉鳳還不好意思說,  但王果果居然難得羞澀一笑,  而且還特別興奮的說:“鳳兒,  我小時候,  城里來的女同志都戴這個呢,  我特別稀罕,  當年我曾經(jīng)扛著一只野豬,  一條兔子,  就想換一個,可她們拿了我的肉,  卻不給我這東西,  只送了我一朵小頭花,  唉!”
    陳玉鳳差點跳起來,所以這胸罩婆婆不但不反對,還很喜歡?
    那她豈不是也不用刻意說服周雅芳了?
    畢竟周雅芳沒啥主見,王果果說啥就是啥的。
    但一只野豬一條兔子就換一朵小頭花,原來的女知青們,也太過分了點吧。
    正所謂即時雨,倆媽來的剛剛好。
    今天下午馬琳就派了倆勤務兵來,說軍區(qū)有招待餐,請的也是老客人,所以做的不好也沒關系,讓陳玉鳳先執(zhí)行一頓,菜價由她來訂,客人要喜歡,就會給補助。
    看是4個人,陳玉鳳安排了三葷兩素,菜價26,把菜單給馬琳報過去了。
    晚上,她帶著倆媽洗了個澡,本來想讓她們先到營級家屬院住一夜的,但是周雅芳和王果果都不愿意去,只愿意呆在酒樓,而且她們習慣于干活的,擦了又擦,抹了又抹,陳玉鳳也就回家了。
    歌里唱說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她有倆媽呢,這天晚上獨自一人,她在雙人床上盡情攤開,睡了個美美的覺。
    第二天,可謂一來就上手,立刻就得做菜了。
    周雅芳跟王果果一起干慣了,配合的很好,一個做菜,一個打下手,但是中午燒了一餐飯吧,倆女人沒掌握好火候,燒的有點糊。
    這是因為她們掌握不好煤氣。
    不過畢竟老手藝人,陳玉鳳教了一下怎么控制火候,王果果就能熟練掌握了。
    陳玉鳳早晨去菜市場,正好看到有南瓜花在賣,于是買了一大把,王果果打個雞蛋,再攙點面糊糊,下油鍋里炸了,喊倆閨女:“來吃東西。”
    蜜蜜穿著滑輪飛奔了進來,甜甜走的慢吞吞,但看到南瓜花,頓時哇的一聲,外皮炸到酥脆,內(nèi)瓤香甜可口的南瓜花,倆丫頭不一會兒就干掉了大半盤子。
    傍晚客人就來了。
    陳玉鳳頭一回當服務員,也給自己買了制服的,白色的半袖襯衣,喇叭裙,襯衣上是她自己繡的字:甜蜜酒樓服務員,001號。
    照鏡子,她跟外面的服務人員不差啥。
    今天總共來了四個客人,三位軍人,一位西裝革履的大老板。
    帶他們進了包廂,陳玉鳳學著外面的服務人員給他們添茶倒水。
    看她緊張嘛,一位軍人安慰她:“我們也是普通人,你不用緊張,放輕松點。”
    那位西裝革履的男老板卻笑著說:“服務方面還是外面的大酒店搞得好,內(nèi)部酒樓嘛,畢竟小家子氣,這茶按理是要七分滿,但這位服務員小姐不懂行,給我倒的太滿了,這要在外頭的大酒樓,立刻得被開除。”
    一位軍人連忙端起客人的茶杯,還給陳玉鳳后重新倒了一杯,雙手遞給客人,才說:“咱們軍區(qū)有紀律,不能在外面吃飯,您多包涵。”
    穿西裝的客人捧起茶杯說:“我也就隨口一說,我曾經(jīng)也是一名老軍人,懂軍區(qū)的紀律,你們愿意請我吃一頓已經(jīng)是你們的誠意了,去外面要違反政策嘛。”
    “對對對,去外面是鋪張浪費,不符合咱的政策。”幾個軍官說著,端起茶杯在敬客人:“徐總,咱的營房可就全靠你了。”
    客人派頭很大,端起茶杯虛敬了一下,說:“我知道你們沒錢,干軍區(qū)的活是報恩,但是有什么辦法呢,誰叫軍區(qū)如今那幫子,曾經(jīng)都是我的小弟呢?”
    幾個軍人對視一眼,軍區(qū)領導都是他的小弟,他們豈不是弟中弟?
    三位軍人坐得板正,搶著添茶倒水,把這位客人服務的那叫一個妥貼。
    陳玉鳳于服務,也是剛剛開始搞。
    什么茶七酒八,杯壁下流一類的東西完全不懂。
    既對方不需要她服務,她于是去廚房看菜。
    王果果掌著勺,正在往一條炸的酥脆金黃的魚上面澆汁,汁是用糟辣叔、白糖、醬油和生姜,蒜泥燴茶過的,色澤紅亮,甜辣爽口,聞這就是一股辣香。
    “糟辣脆皮魚,聞著真香!”陳玉鳳嗅了一口說。
    周雅芳端了另一道菜過來,說:“聞聞,這個更香。”
    這是一盤下飯菜,宮保雞丁,雞是陳玉鳳專門買的土雞,糍粑辣椒也是她們從鄉(xiāng)下新帶來的,陳玉鳳嘗過了,今年的辣椒比去年的還香。
    還有一道牛肉炒蕪荽,這也是王果果的拿手菜,牛肉翻炒到斷生,再把黃瓜,小米辣加進去爆炒,出鍋前擠一只檸檬進去,芬香撲鼻。
    一盤又一盤的,出鍋陳玉鳳就端上桌了。
    倆女人頭一回做城里人的生意,擠在廚房門口,想知道客人的反應如何。
    陳玉鳳往包廂送了一回水,又添了幾杯茶,知道倆女人等的急,出來報喜:“放心吧,菜全吃光了,一鍋米飯,他們吃掉了一大半。”
    做酒樓,最喜歡客人胃口好,吃的干凈。
    周雅芳笑著說:“這證明咱的手藝可以吧。”
    王果果勺子一揚說:“我的手藝不會錯的。”能幫兒媳婦的忙,她心里賊驕傲。
    轉(zhuǎn)眼的功夫,樓上一陣腳步聲,倆女人忙的躲后堂了。
    倆小女孩也一起跟著,轉(zhuǎn)身進了后堂。
    陳玉鳳在前面吧臺上等著,有一位軍官要來跟她簽單。
    “菜還可口吧,味道怎么樣?”她問。
    軍官豎了個大拇指,先說:“菜的味道真不錯,明兒我?guī)覑廴藖沓砸活D。”但他又搖搖頭,說:“徐總吃慣了外頭的大酒店,有點嫌咱這兒寒磣。”
    既說寒磣,就不給好評唄。
    不過也罷,這一頓菜26塊,成本只有12,陳玉鳳凈賺14塊呢。
    接過簽單,月底她就能從財務結(jié)到這筆款。
    第二天是周末,陳玉鳳萬萬沒料到,中午就來客人了,而且是三桌。
    沒錯,正是昨天晚上來過的那三位軍人,而且?guī)У亩际羌覍佟?br/>     目前才剛剛開業(yè),陳玉鳳還沒有菜單,備的菜也不夠多,所以客人沒法點菜,得是后廚做啥他們就吃啥,所以只能給他們一樣的菜,爆炒辣子雞,扣肉,以及一桌一盆臘排骨燉耙菜,一份素耙菜。
    本來她怕菜不合大家的口味,特別緊張,但幾位軍官吃完,一律豎大拇指。
    接私單比公單好,因為軍官們付的是現(xiàn)金。
    他們都是三顆星,一看就是團級干部,都有錢,按菜價陳玉了一桌收了12。
    三位軍官掏錢都特別爽快。
    “味道不錯,下個周末我再請戰(zhàn)友吃一桌。”一個軍官說。
    另有一個軍嫂說:“周內(nèi)營業(yè)吧,我想請我同事們吃一桌呢。”
    “今天只是試營業(yè),下周三吧,咱正式營業(yè)。”陳玉鳳說。
    一中午就進賬36塊,因為沒有原材料了,下午她把大門鎖了,讓倆媽上樓休息,自己頂著大太陽,一趟趟的去采購原材料。
    話說,蜜蜜自打有了溜冰鞋,整天跑的飛快,這才幾天,不但能雙腳溜,還能背著兩只手,單腳溜,陳玉鳳提著東西回來,遙遙就見蜜蜜單腳穿著溜冰鞋正在原地轉(zhuǎn)圈兒,甜甜兩只手張開著,為了保護妹妹不止摔跤嘛,跑的滿頭大汗。
    趙文趙武,還有一幫小男孩望著她,羨慕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韓蜜,你這樣很危險的,容易摔跤,不準這樣玩。”陳玉鳳說。
    蜜蜜脖子上持了三個小荷包,全是護身符,美滋滋的說:“媽媽,你不用怕喔,這是外婆給我的護身符,它們會保護我噠。”
    周雅芳愛迷信,求來的生子符陳玉鳳用不上,就給倆孩子掛著。
    不止蜜蜜,甜甜脖子上也掛了三個。
    陳玉鳳把倆丫頭圈入懷中,悄聲說:“這東西是你外婆求來讓媽媽生兒子的,但媽媽已經(jīng)把自己結(jié)扎了,根本生不了,可見她的東西根本沒用,對不對。”
    倆丫頭在城里呆的久了,都不喜歡媽媽再生兒子。
    蜜蜜刷一把撕了荷包,哼一聲:“不要弟弟。”
    “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媽媽看你整天跑那么快,飛來飛去的,夜里就會做噩夢,睡都睡不好,知道嗎”陳玉鳳又說。
    蜜蜜說:“可是我會保護自己呀,我知道怎么躲避危險。”
    陳玉鳳又說:“可媽媽會擔心里啊,因為擔心里,夜里睡不著,老做噩夢,夢見你被車給碰了,所以你一定要慢一點。”
    蜜蜜很不情愿,但嘟起嘴巴喔了一聲,再滑出去,果然慢了許多。
    甜甜最體貼媽媽,看妹妹跑的慢了,回來說:“媽媽,我奶奶也有個護身符,是保佑她晚上睡覺的,她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會壓在枕頭下面,我把它給你要來。”
    陳玉鳳忙說:“奶奶的東西咱們不能拿,那個要保佑她睡覺呢。”
    甜甜擺手跑了,說:“沒關系噠,奶奶現(xiàn)在晚上睡得很好,已經(jīng)不用它了,我去把它給媽媽拿來。”
    “要經(jīng)過奶奶的允許。”陳玉鳳喊說。
    按理到了周末,而且聽說倆媽都來了,韓超應該早點下班的,但并沒有,據(jù)說是因為還沒查到黃色畫報流入的源頭,他今天依然在加班。
    不過傍晚五點勤務兵專門找到酒樓,通知陳玉鳳,說韓超晚上會回家。
    男人要回家,陳玉鳳當然想婆婆和媽一起回家,做頓好菜,團圓一下。
    不過王果果和周雅芳并不稀罕韓超,而且連倆小丫頭都要留下。
    王果果還說:“晚上倆閨女就跟我們睡,你早點回去,告訴韓超,不要擔心他媽,這地兒特別好,我住著特別舒服,我們年齡大了,也不喜歡見人,有這么小小的一方地方給我和你媽生活,特別好!”
    “是啊,我這輩子哪都不去,就呆在這兒。”周雅芳摟過甜甜,香了一口說。
    雖然來了三天了,但倆女人只在酒樓后面這個死角處活動。
    一旦閑下來,倆人就從窗戶里往外頭看。
    一旦看見有個年長的軍人經(jīng)過,王果果總喜歡多看一會兒。
    陳玉鳳暗猜,她怕不是想看看,那會不會是徐師長?
    當然,這只是她的瞎猜測。
    晚飯是在酒樓吃的,搪瓷缸子里,陳玉鳳給韓超打了滿滿一缸子他媽親手做的菜和飯,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從酒樓這邊穿過一條馬路,趕忙到對面的軍區(qū)商店,趕在商店關門前跑了進去,伸手說:“同志,給三盒避孕套。”
    因為買避孕套一般是男人的活兒,來個女的,還一下要三盒,幾個售貨員對視一眼,眼里皆是不可思議:“真要三盒?”
    “不不,給五盒吧。”陳玉鳳想了一下說。
    買完避孕套,她走了,幾個售貨員對視一眼,一個說:“她男人怕不是生產(chǎn)隊的種驢?”
    另一個結(jié)了婚的,經(jīng)驗足,卻說:“說不定她一年就買這一回呢?”
    “那她男人也厲害,一年能用五盒,我家去年買的到現(xiàn)在還沒拆封。”另有一個醋意滿滿。
    回到家,陳玉鳳燒了一鍋水,把飯缸子溫了進去,又把大臥室的床重新鋪了一遍,把韓超的蕎皮枕頭抱了過來,再把被窩鋪好,想了想,又從柜子里拿了一張紅色的新床單出來,鋪在了床上。
    還有避孕套呢,她買了整整五盒,別的先放柜子里,拿出一盒,從中拆了三個出來,今天晚上娃不在,男人既然回來了,陳玉鳳也不打算矯情,要一塊睡了。
    拿避孕套的時候,她從包里帶出一個小香包來。
    這種香包也叫護身符,農(nóng)村老太太們都喜歡進廟里求一個。
    這東西陳玉鳳也見過,王果果這些年一直隨身帶著,睡覺的時候總喜歡壓在枕頭下面,也不知道甜甜有沒有征得奶奶的同意,就把它給拿來了。
    陳玉鳳撒謊說自己做噩夢,只是想哄著讓蜜蜜慢一點。
    可甜甜是她的小棉襖,聽說媽媽睡不著就會替她要護身符。
    陳玉鳳笑著捧出護身符,下意識捏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桂花鎮(zhèn)的小廟里,護身符里裝的一般都是五谷,按顆配比,但婆婆這個護身符里面,裝的東西摸起來怎么像是紙一樣?
    陳玉鳳覺得有點好奇,就把護身符給打開了。
    里面是一張紙,看起來年代應該特別久遠了,紙的緣邊都快磨沒了,但這確實是一封信,陳玉鳳打開燈,正準備要看,忽而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還有趙方正韓超幾個的聲音:“處長好!”
    這一聽就是男人們回來了,陳玉鳳立刻放下信,出去了。
    院里的燈在陳玉鳳出門的那一刻被打開,韓超在院里,趙方正和王書亞站在他們家院里,剛剛放下手,而院里還有倆人,一個是張愛霞,另一個,居然是大青山批發(fā)市場里那個魚販子。
    批發(fā)市場有倆賣魚的,一戶是倆老人,人很樸實。
    還有一戶店大欺客,經(jīng)常給顧客賣死魚。
    而這人,就是經(jīng)常給人賣死魚的那個。
    張愛霞即使被馬琳起訴了,她也是后勤部的領導,是上級。
    她一來,趙方正和王書亞都不敢休息,在兩邊院子里立正。
    正好看陳玉鳳出來,張愛霞說:“韓超,現(xiàn)在不是戰(zhàn)時,這幾年軍區(qū)的出入沒你想象的嚴格,不信你問你愛人,她前幾天搞裝修,帶的工人也是在門口報一聲我的名號,隨便打個招呼就進出,還在你家住的,你媳婦的人都能隨便打聲招呼就進,高平是給軍區(qū)送魚的,月月都送,他打個招呼就進不是很正常?”
    正好此時陳玉鳳出來,韓超回頭看妻子,趙方正和王書亞也在看陳玉鳳。
    不過不等他們張嘴問,陳玉鳳立刻說:“前幾天我搞裝修,去跟張主任打招呼,張主任說臨時出入證沒了,讓我改成親戚,我是改成親戚了,但我可沒有隨便讓他們進出,我讓他們在大門口登記了,而且晚上他們也沒在這兒過夜,他們早晨來晚上走,大門口都有登記表。”
    韓超轉(zhuǎn)頭看張愛霞,唇角一抽:“我愛人的做法才是對的,這個魚販子沒有遵守軍區(qū)的規(guī)定,隨意出入,我現(xiàn)在要查黃色畫報的流入,就必須扣他,審他。”
    聽陳玉鳳說自己不但登記了,而且沒有留宿工人,張愛霞顯然有點吃驚。
    看院里有把凳子,她坐了下來,并對陳玉鳳說:“玉鳳,你不能撒謊,大門口的登記表每月都會匯總,我們隨時能抽查。”
    陳玉鳳說:“您現(xiàn)在就可以查,我自己親手登記的,難道我能忘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喊工人來搞裝修,張愛霞不給臨時出入證時她留了個心眼。
    總覺得事情沒完,果不其然,這不,事來了?
    張愛霞畢竟當領導的,城府放在那兒,她默了會兒,又說:“玉鳳不嫌麻煩,每天登記,值得我們表揚,但高平只是個魚販子,而且他原來跟我們一起插過隊,也曾在部隊干過,他是部隊的老人,他一賣魚的,跟你們的畫色畫報沒有任何關系,韓超,給我個面子,把人放了吧,人高平明天還要做生意呢。”
    韓超斷然說:“不行,請張主任把他送回保衛(wèi)科,按照規(guī)定,我必須扣押他。”
    張愛霞還沒說話,魚販子忽而呸的一聲:“媽的,想當年老子們當兵的時候,你韓超還穿開襠褲的。韓超,老子是做生意的,耽誤一天的生意就要賠好多錢,你扣老子一晚上,你賠的起嗎,再說了,你憑啥扣我,部隊可沒有執(zhí)法權,你要真敢扣我,老子明天就打110,報案,說軍隊亂抓人。”
    軍隊跟人民是獨立的兩個部分。
    韓超為了查黃色畫報,扣一個外人,聽起來確實不合規(guī)。
    而且目前國家的形勢是,外面極為開放民主,部隊政策卻特別嚴格,萬一軍民有糾紛,公安局處理,肯定是先查部隊,和平時期,怕部隊仗勢欺人嘛。
    趙方正和王書亞因為經(jīng)常買菜,也都認識魚販了,正想勸韓超算了。
    可韓超眉頭輕皺,卻說:“憑什么?憑你違規(guī)隨意出入軍區(qū),有可能是間諜,危害國家安全。”
    “你可真是電影看多了,都九十年代了,哪來的間諜,狗屁的間諜,國家都改革開放了,滿大街外國人,那都是間諜不成,老子就一賣魚的,韓超,你他媽就是故意找茬。”魚販子再啐一口,差一點,就啐到了韓超的皮鞋上。
    這種挑釁,要原來的韓超,拎起拳頭就要揍人了。
    不過他并沒有,低頭看了那坨痰一會兒,溫聲對張愛霞說:“張主任,我已經(jīng)下班了,請您不要給我增加無謂的工作量,把魚販了帶回保衛(wèi)科。”
    張愛霞默了好半天,站起來對魚販子說:“走吧高平,既然韓超堅持,你就配合一下吧,反正你也沒犯法,沒往軍區(qū)送過違禁物品,對不對?”
    雖然張愛霞溫聲在勸,但魚販子特別生氣,再啐一口,指著韓超說:“小王八蛋,你橫什么橫?你們軍區(qū)窮,去年送魚的錢拖到現(xiàn)在沒給,你今天扣押了老子,明天老子就找羅司令要魚錢,而且從今往后,老子都不給軍區(qū)再送魚,軍區(qū)的生意,老子不干了。”
    韓超簡直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魚販子那么挑釁,他眉頭都不抬一下,看張愛霞站了起來,立刻站的板正,敬禮:“主任慢走。”
    “你韓超算啥呀,你他媽就是徐勇義養(yǎng)的一條狗。”魚販子忽而豎個中指,又說。
    陳玉鳳看對方吵成這樣,怕韓超要忍不住去打人。
    這要一打,他立刻就得被關禁閉。
    但韓超并沒有,他眉目依舊溫潤,站的筆挺。
    見張愛霞回了禮,刷一下放下手,依舊站的板正。
    魚販了本來都走到院門口了,忽而回頭,再豎中指:“老子□□韓超的媽。”
    韓超忽而捏拳,轉(zhuǎn)頭冷目盯著魚販子,他這是準備要打人了。
    好在張愛霞推了一把:“快走,明天配合調(diào)查一下就完了嘛,高平你這是干嘛呀?”
    看那倆人走遠了,趙方正說:“這魚販子據(jù)說原來也當過兵,真粗俗。”
    王書亞笑著說:“流氓和下三濫才當兵嘛,這不很正常?”
    趙方正又說:“明天我審他吧,魚販子滿嘴流氓話,我怕韓超要跟他打起來。”
    王書亞剛想點頭,韓超卻說:“不用,我來就行。”
    “那你可千萬別打人,軍人打人,不管對方有沒有罪,你都得關禁閉。”王書亞說。
    韓超正在撣肩膀上的灰,微皺了皺眉頭,吐了兩個字:“不會。”
    那倆人轉(zhuǎn)身去洗涮了,韓超拎開水龍頭,大手撲撲洗著臉,陳玉鳳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于自己在大門口登記了親戚一事特別得意,還要給韓超講講單海超和港商倆是怎么在一周內(nèi)替自己裝修酒樓的。
    邊講,就見韓超勾起唇角在笑。
    說完,她又說:“哥,我沒替你丟臉吧?”
    雖然只是雇了兩個人,但陳玉鳳防的特別嚴實,晚上專門讓他們住在外頭,等他們走的時候,還趁他們不注意搜過他們的包,保證他們沒有帶任何東西出去。
    小心使得萬年船,她雖然沒文化,但足夠小心。
    韓超洗臉的手一頓,望著一臉求表揚的妻子,溫聲說:“非但沒有,你還給哥長臉了。”
    這兩年部隊出入管理比較松,雖然目前只逮到一個魚販子,但張愛霞手里有一大批出入只打招呼,不辦出入證的人,黃色畫報流入的源頭很可能就是他們,而后勤處,因為關乎著每個人的衣食住行,跟大家都有牽扯,所以非底氣硬的人就不好查。
    陳玉鳳要不守法,這事他查起來就沒底氣。
    但既她那么守法,任何事都做的一絲不漏,韓超要查,底氣就會特別足嘛。
    看男人勾唇在笑,陳玉鳳也忍不住笑著說:“飯在鍋里,快去吃飯吧,我先上床啦。”
    她下午洗過澡的,要一起睡了,但不好意思看男人,早早跑回了臥室。
    韓超洗完臉,進了小臥室,甫一進去,立刻背部一僵。
    小臥室的床上沒有枕頭,不用說,枕頭被陳玉鳳拿到隔壁去了。
    這會,就是再木的木頭,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男人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轉(zhuǎn)身要出門,一不小心,沒來得及彎腰,頭哐一聲撞在門上,眼冒金星的,只伸手揉了揉,又想起來院門沒關,出門關了院門,把房門哐一把拉過來,又輕輕合上,再想想,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刷牙。
    于是又出門刷了個牙,再折回來,進了臥室,就見妻子正在鋪被窩。
    她的短發(fā),看慣了其實非常好看。
    《羅馬假日》里的奧黛麗赫本就留這樣的頭發(fā),穿的也是跟她現(xiàn)在一樣的,白襯衣,黑色的喇叭裙,帶有一腳蹬的系帶涼鞋。
    這種鞋子穿著好看,還比別的女同志們穿的高跟鞋更舒服。
    陳玉鳳正在鋪床,回頭看他進來,問:“你沒吃飯?”
    “在單位吃過了。”其實從中午韓超就沒吃飯,但此時他不餓。
    陳玉鳳拍了拍床,柔聲說:“那就睡吧。”
    特別奇怪,韓超雖然不餓,但想咬一下妻子此時抿著微笑的嘴唇。
    這時陳玉鳳脫了外套,已經(jīng)坐里側(cè)了,韓超于是也坐到了床沿上,但剛一坐下,就聽咯吱一聲,他立刻抬屁股:“什么東西。”
    陳玉鳳一看,那不是避孕套的盒子嘛。
    她羞,男人比她更羞,而于這種事,他倆其實都沒啥經(jīng)驗。
    但是套子陳玉鳳必須準備,而且必須準備很多。
    因為書里那個她雖然執(zhí)意追生兒子,但因為韓超在這方面需求不怎么多,所以在一起的次數(shù)并不多,而且他怕影響工作,都是戴套辦事的。
    她之所以懷孕,是在戴著套子的情況下不小心懷上的。
    當然,既懷上了,那是一條生命,她不愿意流產(chǎn),才會冒險生的。
    陳玉鳳頭一回跟韓超在一起滿打滿呆了三天,懷了倆,總覺得自己一沾就孕,生怕不小心又要懷上,怕流產(chǎn),更怕難產(chǎn),這時當然特別小心自己的身體。
    她把東西抽了出來,柔聲說:“計生套呢。”
    男人依舊不動聲色,但于喉嚨里顫了一聲:“我忘了。”按理該他買的。
    這時陳玉鳳已經(jīng)數(shù)了三個出來了,一并遞給了韓超。
    分明沒人,但男人還是于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深吸一口氣,把倆壓在了枕頭下面,碰到一張紙,他給放到了床頭柜上,繼而脫衣服。
    “哥,用三個吧!”妻子的聲音低低的,軟軟的,低垂的面龐,嬌羞的顏色就像鎮(zhèn)口春日發(fā)的海棠。
    她只穿背心,還戴了胸罩,身材隱約可見。
    三個。
    韓超依舊沒說話,但腦海里一直在重復,三個!
    一晚上,她準備了三個避孕套!
    他背是直的,混身的肌肉發(fā)硬,盡量慢斯條理的脫了衣服,從中拿了一個,正好帶出一張紙和一個荷包,他一并放到床頭柜上了。
    陳玉鳳鼓起勇氣,把剩下兩個也全塞給男人了。
    她怕自己的話說出來男人要生氣,但還起鼓著勇氣說:“一回套三個吧,這樣保險點,不然……我怕要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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