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夢嬌對這間辦公室,很是滿意。</br> 她坐在辦公椅上,盤起雙腿,后背緊貼在靠背上,一副暗自得意的樣子。</br> 黃星坐在她的對面,說道:歐陽督導,感覺怎么樣?</br> 歐陽夢嬌眉頭一皺:又來了又來了!你跟我是什么關系呀,還這么生分。叫我夢嬌。</br> 黃星搖了搖頭:不敢。</br> 歐陽夢嬌冷哼了一聲:別給我裝腔。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濟南,在那小出租房里。</br> 她突然來了這么一句,既讓黃星覺得莫名其妙,又仿佛能隱約從中品讀出不少內涵。他心里明白,歐陽夢嬌仍舊深深地愛著自己。</br> 黃星道:我都住煩了,上廁所都要去好遠的公廁。</br> 歐陽夢嬌罵道:沒良心的!你就這么在乎物質生活嗎?唉,物質生活有什么用,倒不如那段清貧的日子,過的充實。</br> 黃星心想,還充實呢,每天晚上除了跟隔壁對戰沒別的內容。但嘴上卻說:你是榮華富貴享受多了,燒的慌。我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改善自己的物質生活。</br> 歐陽夢嬌反問:你物質生活還差嗎?堂堂的商廈總經理,月薪過六位數,你還咋地?</br> 黃星道:工資是翻了很多倍。但是------</br> 歐陽夢嬌打斷黃星的話:那不就得了。對了,我覺得你該換換車了。</br> 黃星一愣:什么意思?</br> 歐陽夢嬌道:堂堂的商廈總經理,就開一輛帕薩特,有點兒失體面。出去談個業務什么的,也沒有說服力。依我看呀,應該給你配輛上檔次的車。</br> 黃星笑道:你想給我配什么車?</br> 歐陽夢嬌道:我配不了,我只能建議。</br> 黃星道:奔馳,寶馬?</br> 歐陽夢嬌道:別鬧了好不好?奔馳寶馬很高檔嗎?</br> 黃星一怔:怎么,你想給我配一輛勞斯萊斯?</br> 歐陽夢嬌道:美得你!依我看啊,應該給你配輛奧迪A6,那車還不錯,跟寶馬奔馳同價位,但是看起來低調穩重,也更大氣。你永遠琢磨不透奧迪車主的心思和實力,官車背景,領導人的座駕。錯不了。</br> 黃星自嘲地一笑:我若開奧迪,肯定會被當成是哪個領導的司機。</br> 歐陽夢嬌點了點頭:也對。奧迪適合中老年人士開。不過也無所謂了,你是成功人士,可以例外。</br> 黃星道:我算什么成功人士?說白了,就是一打工的。</br> 歐陽夢嬌道:怎么,你想自己當老板?</br> 黃星道:沒那實力。</br> 歐陽夢嬌道:本姑娘可以支持你。</br> 黃星道:沒那能力。先在本職崗位上鍛煉鍛煉再說吧。</br> 歐陽夢嬌道:本姑娘親眼見證了你的成長傳奇,從一個小保安,再到辦公室主任,再到如今的鑫夢商廈總經理,幾年工夫,可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br> 黃星道:再怎么變,到現在還是個打工的。而已。</br> 歐陽夢嬌興師問罪:怎么,你覺得跟夢想集團打工很委屈嗎?多少人想打都打不進來呢。</br> 黃星一笑:不委屈,當然不委屈。</br> 歐陽夢嬌道:是夢想集團成就了你,否則你在付潔那小私企有什么發展?</br> 黃星沒再說話,叼燃了一支煙,吞云吐霧起來。</br> 到了中午,付潔安排云璐帶著歐陽夢嬌去了餐廳就餐,她則召集黃星、包時杰三個人,一起到外面的一個酒店,訂了個包廂。</br> 確切地說,黃星很反感包時杰,跟他坐在一塊,覺得特別別扭。</br> 包廂內,包時杰不停地吸著煙,付潔似乎有些不太樂意,但還是強忍著。</br> 待服務員奉上一杯茶水,并分別倒上,離開后,付潔直截了當地進入了正題:現在督導員已經過來了,我們下一步的重要工作,就是如何配合好督導員,讓余總對我們的形象有一個明顯的改觀。</br> 黃星正想表達想法,包時杰卻搶過了話語權:那小丫頭一來,勢必會攪的商廈不得安寧。我覺得,老余把她女兒安排過來,這極有可能是家族化產業的重要一步。鑫夢商廈這么大的產業,交給外人她肯定不放心,所以派自己的女兒過來,說是督導,實際上就是過來篡權來了。如果不出我所料,這小丫頭來之后肯定會大包大攬,不斷滲透,如果我們不及時采取措施,鑫夢商廈將會是她的天下。</br> 或許包時杰的分析不無道理,但是黃星偏偏跟他唱起了反調:你把余總和歐陽夢嬌想到哪里去了?想當初,付總和我是余總欽點,她還總不至于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br> 付潔眉頭微皺:快想想辦法吧,別瞎猜測。我們今天中午要達成的共識是,怎么應對這位督導員。怎么能通過督導員,把良性的信息反映到余總那里,而不是惡性的。</br> 包時杰道:三個原則。一,不放權,二,不放縱,三,不示弱。</br> 付潔道:太籠統了,能不能詳細解釋一下?</br> 那就是……包時杰正要滔滔不絕地解說,突然間服務員推門進來了。</br> 黃星望向這女服務員,很詫異她的手上并沒有端著盤子。</br> 服務員很有禮貌地說道:請問外面那輛大眾帕薩特是哪位的,能不能挪一下,車位比較緊張,旁邊的車停不了了。</br> 付潔苦笑道:我們沒人開帕薩特啊。明明是開我車來的,對不對?</br> 黃星一語道破天機:她肯定是把你那輛輝騰看成是帕薩特了唄。</br> 然后又向服務員解釋道:服務員你記住,那不是帕薩特。那是輝騰。能買七八個帕薩特。</br> 付潔道:跟她說這些干什么。我去挪車。等我回來。</br> 黃星伸出一只手:鑰匙給我,我去挪。</br> 付潔點了點頭,把車鑰匙給了黃星。</br> 但剛一出門黃星就后悔了,自己這一下樓,豈不是給了包時杰和付潔一次單獨相處的機會?盡管時間很短,但是黃星仍舊心里不是滋味。</br> 門口有個服務員指揮著黃星倒車,搞定后,黃星急促地趕回了包廂。</br> 付潔與包時杰正談的火熱,包時杰侃侃而談,付潔連連點頭。黃星進門后,付潔直截了當地道:剛才我和包時杰商量了一下,就按他說的來吧。三項原則,不放權,不放縱,不示弱。</br> 黃星覺得像是受到了冷落,扭頭問包時杰:不太明白。能否解說一下?</br> 付潔替包時杰詳解道:不放權,就是盡量不讓督導員接觸到商廈核心,她對商廈只是監督引導的職能,沒有實際操控管理的權力。不放縱,就是對待她也要按照公司制度走,如果在她身上出現違紀情況,也要一視同仁。不示弱,主要是指商廈高層,你,我,在與督導員之間發生意見分歧時,或者對她的建議感到不適合時,一定要堅持立場,不能隨波逐流,被她給操控住思路。</br> 確切地說,這幾項原則,的確有一定的可行性。</br> 但這幾句話畢竟是包時杰提出來的,因此黃星同樣跟他唱起了對臺戲:這樣對督導員是不是有些殘忍?</br> 付潔反問:殘忍嗎?我覺得這三個政策很好呀。</br> 黃星道:全是針對性的,反面的。像防賊一樣防著,這樣不好吧?</br> 付潔道:這只是一方面的應對之策。大面上,我們當然該尊重還得尊重,該聽取她的意見時,還是要聽取。</br> 黃星不再說話。</br> 包時杰見付潔對自己的建議很滿意,不失時機地說道:付總,你覺得我什么時候入職好?</br> 付潔想了一下,說道:職位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企劃部經理,先干著,后面肯定還會有提升。至于入職時間嘛,我想就這幾天了吧。</br> 黃星反問:企劃部杜經理,不是一直干的不錯嗎?</br> 付潔道:我準備把杜經理調到別的部門去。具體哪個部門,暫時還沒什么打算。你有什么好的建議嗎?</br> 黃星搖了搖頭:你最好是能找個合適的理由,讓杜經理感到心服口服。</br> 付潔強調道:那是必然。</br> 初步達成意見后,三個人匆忙地吃過飯,然后回到了商廈。</br> 黃星剛想進辦公室,就聽到身后響起了一陣悅耳且性感的腳步聲。扭頭一看,竟然是歐陽夢嬌。黃星等她靠近,然后把她讓進了辦公室。</br> 歐陽夢嬌神秘地坐在黃星對面,試量了再三,突然問道:中午去哪兒了,為什么沒去餐廳吃飯?難道你和付潔兩個高層,都習慣了出去吃,開小灶?</br> 黃星搖了搖頭:中午有點兒事跟付總商量了一下。</br> 歐陽夢嬌脫口而口:是不是商量怎么對付我?</br> 黃星猛地一驚!</br> 不會吧?</br> 歐陽夢嬌能猜的這么準?</br> 但是即便是她猜對了,黃星當然也不能承認,因此搪塞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對付你干什么?</br> 歐陽夢嬌道:我這一來,對你們來說,肯定就相當于插進來一顆釘子,對吧?我能理解,你們會私下里研究怎么對付我。</br> 黃星道:真沒有。你想太多了。</br> 歐陽夢嬌道:但愿是我想多了。不過我倒是希望跟付潔過過招。</br> 黃星道:過什么招?</br> 歐陽夢嬌神秘地一笑:各種唄。</br> 黃星覺得她的話,有點兒莫名其妙。但是又不能揣測出,歐陽夢嬌也是個好勝心強的女強人性格。</br> 他預感著,歐陽夢嬌這一來,商廈注定了會不太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