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頭也不抬，運筆如飛。
    這小姑娘，讓她正正經(jīng)經(jīng)寫詩詞歌賦，她寫不出來。
    給人寫名刺、花箋一類的小玩意兒，她卻渾身都是勁兒。
    他出主意：“你每封都謄抄一樣的拜年賀詞，別人看不出來的。”
    “二哥哥，你可真賊。”
    南寶衣調(diào)侃，在所有梅花箋上都寫上一樣的賀詞。
    余味從外面進(jìn)來，笑道：“主子、郡主，宮里來人了。”
    穿著宮袍的內(nèi)侍踏進(jìn)來，恭敬地將食盒放在矮案上：“今兒臘八，皇上特意吩咐，賜粥給世子爺和郡主。”
    他笑嘻嘻的，又從懷里取出兩封帖子：“這是除夕宮宴的請?zhí)噬峡粗厥雷訝敽涂ぶ鳎埗粍?wù)必參加宮宴，陪他老人家熱鬧熱鬧。”
    余味給了小太監(jiān)賞錢，又親自送他出去。
    南寶衣擱下毛筆，才好奇地掀開食盒。
    御膳房出品的臘八粥，用赤豆、胡桃、松子、柿栗等物熬成，又糯又香稠。
    她捧出小盅：“二哥哥，我給你盛一碗？”
    “你若喜歡都吃了，不必管我。”
    蕭弈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答。
    他手邊，是一尺來厚的卷宗，今日都要批閱完的。
    年味漸濃，盛京城和周邊城池的犯罪案件也越發(fā)的多。
    殺人放火層出不窮，雞零狗碎的小案子同樣比比皆是，像是誰家的小妾跟人跑啦、誰家閨女晾曬的褻褲被人偷啦、誰家的雞又丟啦，等等等等。
    饒是蕭弈，都十分傷神。
    南寶衣舀了半碗臘八粥，邊吃邊看蕭弈批閱卷宗。
    那些案子都好無聊，她看得都要不耐煩了，蕭弈卻仍舊認(rèn)真。
    到底是權(quán)臣，跟她這種姑娘家不一樣。
    她琢磨著，把吃罷的瓷碗放進(jìn)食盒。
    她怕蕭弈批閱完卷宗時，臘八粥已經(jīng)冷卻不好吃，于是將小盅放在熏籠上熱著。
    她打了個呵欠，在蕭弈身邊坐了，撐著臉又陪了他一會兒，眼皮漸漸支撐不住，終于換了姿勢睡到地毯上。
    蕭弈終于批閱完卷宗，已近子時。
    他擱下毛筆，慢慢揉了揉額角。
    窗牗糊著半透的高麗紙。
    今夜沒有落雪，澄明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書房滿室清輝。
    院中梅影斑駁，更添幾分明凈皎潔。
    寂靜的冬夜里，蕭弈聽見身畔傳來勻凈綿長的呼吸。
    他垂眸，小姑娘蜷在他腿邊酣眠，細(xì)白小手抓著一角藏藍(lán)織金葡萄羊毛軟毯，毯子卻沒蓋在身上。
    沒穿繡花鞋，左腳丫子從厚重的裙擺底下伸出來，因為羅襪系帶松散的緣故，雪白羅襪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腳尖上。
    蕭弈看了片刻，拿毯子給她蓋好。
    余光落在熏籠那邊，描金小盅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擱在上面，似乎是小姑娘生怕他吃了冷粥，特意溫在那里的。
    蕭弈彎唇，拿過小盅和瓷勺。
    臘八粥甜不兮兮的，他不怎么愛吃。
    可是一想到這是小姑娘特意給他留的，他便覺得甜粥這種東西也不是很難吃。
    南寶衣被他的動靜吵醒，揉了揉眼睛。
    她望了眼窗外的明月，睡意迷蒙：“臘八都要過了，二哥哥你才吃粥……赤豆打鬼，去病鎮(zhèn)邪。你臘八節(jié)不喝臘八粥，會被小鬼纏上身的，真叫我操心。”
    蕭弈抿著唇笑。
    這小姑娘，怕是睡糊涂了，說話這么稚氣。
    他哄道：“臘八還沒過完呢。”
    南寶衣囈語著平安順?biāo)欤置悦院嘏驳剿冗叄砩纤南ドw，在溫暖的書房里沉沉睡去。
    蕭弈放下吃干凈的小盅。
    他輕撫少女的鴉青檀發(fā)，注視著窗外。
    冬夜落雪，園林靜謐。
    月色清輝照落在西窗下，斑駁的梅花影隨風(fēng)繾綣，室內(nèi)的熏籠炭火溫暖安寧，像是斂盡了一整年的溫柔。
    崇德二十二年的臘八節(jié)，蕭弈來到南越，已有二十個年頭。
    他過得很充實歡喜。
    ……
    轉(zhuǎn)眼已是除夕。
    南寶衣終于寫完了所有梅花箋，將它們好好保存在匣子里，等著正月間派遣仆役，把這些賀年花箋送去各家各戶。
    在松鶴院用罷團(tuán)圓午膳，南寶衣正要準(zhǔn)備參加除夕宮宴，二伯母忽然找到她。
    一向爽利的伯母，握著她的手，為難道：“嬌嬌，過了今夜，你姐姐就要十六歲了，親事卻遲遲沒有定下來。今兒宮宴，你能否也帶她進(jìn)宮瞧瞧熱鬧？若是能遇到心儀的公子……”
    南寶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這些天來，二伯母為了小堂姐的婚事，簡直愁白了頭。
    盛京城的富家公子全部相看了一遍，愣是沒有看對眼的。
    無奈，只得把目光放在了官宦世家上。
    南寶衣怕二伯母愁白了頭，于是連忙應(yīng)下。
    她又望向南寶珠。
    珠珠坐在圈椅上，正專心致志地吃核桃。
    南越國為了發(fā)展百姓人口數(shù)量，規(guī)定民間男子二十歲、女子十八歲還沒有嫁娶的，會由當(dāng)?shù)毓俑嫠麄兣浠椤?br/>     至于配個怎樣的人，看命。
    小堂姐都要十六歲了，卻一點兒也不為將來操心。
    南寶衣真羨慕她這份灑脫。
    姐妹倆打扮妥當(dāng)，靖王府的馬車正好來接人。
    南寶珠第一回進(jìn)宮，頗有些緊張。
    她坐在車廂里，不時照一照掌鏡，實誠道：“嬌嬌，待會兒在宮里，你可要護(hù)著我一些，別叫我落了單。聽說皇宮很大，我有點害怕。”
    南寶衣點點頭：“不會叫你落單的。”
    起初的緊張過后，南寶珠漸漸興奮起來：“宮里的除夕宴定然很豐盛，娘親不在，沒人管我，我可以放心地吃喝玩樂。”
    南寶衣笑吟吟的。
    她挑亮車廂里的琉璃燈火，看著南寶珠攬鏡自照。
    她的小堂姐就要十六歲了，像是一顆圓潤白嫩的東珠，雖然比世人眼里的尋常美人要稍稍豐腴，但并不影響她的美。
    她握住小堂姐的手。
    姐姐的手軟乎乎的，連指尖都透著暖。
    說什么進(jìn)宮相看夫君，她知道，珠珠其實挺中意小公爺?shù)摹?br/>     她只盼著小公爺快快長大，能早日向珠珠提親呀。
    來到皇宮外，但見宮燈爛漫，整座皇宮猶如不夜天城。
    南寶衣牽著姐姐的手，沿七七四十九級臺階登上承樂殿，邊走邊與她介紹四周路過的貴女。
    蕭弈負(fù)著手，慢悠悠跟在后面。
    踏上最后一級臺階時，就看見顧崇山立在宮檐下。
    這陰冷涼薄的九千歲，把玩著黑檀珠串，微不可察地朝他頷首。
    蕭弈彎唇一笑。
    看來今夜，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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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更日期記錯了，應(yīng)該是17號，大婚也在17號
    補上一更作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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