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背后是下午的陽光，灑在她柔軟的發(fā)絲之間，像是給人像燙出一層奢華的金邊。
    那個笑容，更是自然又舒服，比那陽光還要更加具有穿透性。
    半晌，桑景御才抿了抿唇，“我只是有點遺憾。”
    “遺憾什么？”明昭老早就聽說學(xué)校里他和明以晴的傳言，聳聳肩走進去，“遺憾自己的女神也是個凡俗低劣之人？”
    那個周身完美的白蓮校花，竟也是個會嫉妒，會背后使絆子，會慫恿利用的人。
    桑景御卻忽然無奈勾唇，搖搖頭，“不是。”
    大家都說他喜歡明以晴，可他自己卻最清楚，他對明以晴根本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最多，算是欣賞吧。
    畢竟這年頭，喜歡國學(xué)的女生真的不多了。
    明昭閑散地半坐在一旁的椅背上，身子微微向后仰，看著頭頂上無人打理的天花板。
    桑景御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忽然有了說話的欲望。
    “其實小時候，我與她有過一面之緣。”他的聲音很清雋疏淡，說起話來語調(diào)再平淡不過，“那時我被人欺負，孩子們都說我是個老頭子，小小年紀居然不打街機不玩彈珠，反而喜歡下圍棋下象棋寫書法。”
    明昭倒是沒想到桑景御會說起兒時的事，臉上帶了點意外。
    “他們有一次將我的圍棋棋盤搶走，摔在地上。黑白的棋子全都灑落在地，我趕緊彎身去撿，可最終還是有幾個不見了。父親自小對我嚴厲，這棋盤壞了回去自然免不了一陣責(zé)罰。”
    桑景御低頭用手碰了碰桌上的黑白棋子。
    “然后一個小女孩出現(xiàn)了，她跟那些孩子大聲爭執(zhí)，說究竟有誰規(guī)定圍棋必須是老人玩的，還說她自己也下棋。”他很少會笑，總是一副清冷貴公子的模樣，可此時卻淡淡笑了一下，“后來，她帶我去陶藝館，用陶瓷捏了幾個黑白的棋子出來，補上了缺的數(shù)量。”
    故事脈絡(luò)已經(jīng)很明顯了，明昭點頭接話：“這個女孩，就是明以晴？”
    桑景御果然點了點頭，“嗯，是她。當(dāng)然，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他從校服口袋里取出一個絹絲的拉繩小袋子，然后，幾枚制作粗糙的陶瓷小棋子被倒在了他的手心中。
    明昭看了一眼，緊接著，又看了一眼。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
    但回想了下，也想不出什么相關(guān)的事情。
    “幾個棋子，值得你記到現(xiàn)在？”明昭收回視線，腿在椅子旁晃了晃。
    桑景御沉默良久，才說：“我以為，能靜下心來好好下棋的人，總歸品性不會太差。”
    明昭聳聳肩，眉宇間的光也莫名沉了幾分，“當(dāng)然不是。”
    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一張令人驚艷到幾近妖孽的面容……
    那時，他就很有耐心的一點一滴教她下棋，給他講解所有的棋形，一遍遍將打哈欠的她給抓回來反復(fù)練棋。
    最夸張的時候，他們坐在懸崖邊上，吹著寒風(fēng)盤著腿，面對面下棋下了一整天。
    下得手畔茶杯里的茶水，都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
    可就是這樣的人，后來卻……
    草菅人命，血染滿城。
    “明昭？”桑景御見明昭神情有些不對，便以為她是不想聽他說這么多廢話，于是將棋子收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抱歉，忽然讓你聽我說這么多……只是，有感而發(fā)。”
    明昭回過神來，擺擺手。
    看了眼時間，桑景御又道：“下一局？”
    明昭卻搖搖頭，挑著眉輕笑一聲：“不了，我這人浮躁得很。”
    話音落下，便見她瀟灑地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走出圍棋室。
    她沒資格說桑景御什么，畢竟誰又不是識人不清呢？曾經(jīng)眼瞎這一點，他們倒是一毛一樣。
    明昭回去的時候，家長會還沒開完。
    她站在離班級一定距離的走廊處，從后門一眼望進去。
    趙老師不知道在講著什么，臺下的家長有的在認真聽，有的卻似乎已經(jīng)出了神。
    家長會開的時間已經(jīng)有些長了，不少家長其實只關(guān)心孩子的學(xué)習(xí)，老師的教學(xué)，對這些旁枝末節(jié)的事情，根本就沒什么耐心去聽。
    然而在教室中后方的位置，卻有一道身影無比的認真，甚至拿出個本子在詳細記載著一些細節(jié)。
    正是梅姨。
    也不知為何，剛剛還有些陰郁的心情，一下子便轉(zhuǎn)了晴。
    明昭杏眸慵懶地微微瞇起，淡色的唇微微上揚，身體向后靠在走廊間的墻壁上，雙手舒展開來擱在欄桿的邊沿，樣子十分的大佬霸氣且舒適。
    這是她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有的樣子。
    “這大概就是有親人的感覺了吧。”明昭無聲地低喃。
    曾經(jīng)識人不清有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的她，挺好。
    明昭正在那兒悠悠然欣賞，旁邊尖子班的家長會卻率先結(jié)束了。
    他們的氛圍明顯沒有國際班這邊好，由于這一年尖子班的總體分數(shù)實在是下滑得太厲害，所以不論是學(xué)生還是家長，都是要么垂頭耷腦，要么怒氣騰騰的模樣。
    幾個家長走出來聚在走廊，便開始抱怨不迭。
    “都是因為那個明以晴，搞得班級烏煙瘴氣的，真希望她這次能退學(xué)，可別再當(dāng)班級老鼠屎了。”
    “是啊，這樣品性的人，我可不想孩子跟她同班。”
    “甚至我都不想跟她同校好不好，這種人也太可怕了，就是天生的壞種子。”
    “徒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就幾個月前，她還是學(xué)校的宣傳大使，班長，學(xué)生會副會長……害，真是沒想到。”
    明昭聽到他們的議論，看也沒看一眼，只繼續(xù)看著國際班內(nèi)的情況。
    與此同時，深淵別墅內(nèi)也是一片忙碌。
    時九爺一大早便起來指揮著大家整理深淵別墅的角角落落，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能留下灰塵，還在各處都擺上了明昭喜歡的鮮花和擺件。
    雖然他生病那些日子里，深淵別墅無人居住，但管家都打理得很好，其實并沒有什么問題。
    可九爺卻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特別是明昭的房間，他更是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木予在旁看著忍不住偷笑，“九爺，您確定不用我問問明小姐幾點過來？”
    時九爺坐在窗畔，聞言，他立即收回擺弄花盆的手，冷冰冰的俊臉上寫滿了矜持和高貴。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