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手里拿著手機,整個人頓在原地,眼睛不自覺睜大。
她渾身僵硬,有一股冷氣流從后背直直攀升到頭頂,心尖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瞬時捏住,大氣不敢出。
眼看著面色陰鶩的男人沉著臉,一步步走過來,她簡直要被嚇瘋了。
少女呼吸停窒,頓時有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絕望感。
就像獵物看到了獵人,完全出于生理本能似的警覺和惶恐。
姜甜怔了半秒,等反應過來之后便拔腿就跑,仿佛一只落了單的小兔子看到了狼,緊趕著要逃命。
可惜她穿得太多,腿也沒對方長,平時也沒有鍛煉的緣故,跑了還沒有幾步就從后面被人抓住。
陸忱抓住她,就像抓住一只黃毛小雞一樣輕松。
姜甜跑著跑著,只感覺自己右邊胳膊一瞬間被一雙大掌所鉗制住,再沒有逃脫的余地。她被迫轉過身來,隨即映入眼簾的是男人那張居高臨下的,陰翳的臉。
“你跑什么?”
陸忱垂眸看著她,嗓音低沉,但手上的力度卻莫名由緊轉松了一些。
姜甜就是趁著這個空檔立馬往后閃了一步,胳膊也隨即掙脫開。
少女往后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男人,原本漂亮可口的臉蛋此時卻寫滿了蒼白,慌張又無措。
“你……你別過來碰我!”
她的喉管里面帶著哭腔,有略微委屈的水聲,“我都想起來了!你這個騙子!你還……你!……”
姜甜是真的害怕,但也是真的憤怒。
陸忱干得那些缺德事,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出口。
少女眼眶周圍都是紅著,渾身像是豎起了一種無形的刺,就像小奶貓弓起了腰,在炸毛。
但與她不同,對方卻出奇冷靜。
陸忱一身挺闊的黑色風衣,簡約的單排扣,能看到里面純白的襯衫和系得一絲不茍地藏青色領帶。
男人站在她不遠處,身形高大挺拔,英俊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金絲邊框眼鏡下的眼睛就這么靜靜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沉穩而淡然,周圍有一股冷氣流。
仿佛一切都在拿捏之中。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姜甜只看了他一眼就覺得,自己已經輸得體無完膚。
“所以呢?”
他看著她,深沉的視線輕撫過小姑娘發紅的眼眶,驀地這樣問。
嗓音沉穩而冰冷。
所以?
姜甜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陸忱,簡直不敢相信陸忱會是這種反應。他怎么可以這么無所謂,這么不在乎的表情和語氣?
“所以?!”
“沒有什么所以了!我,我要和你離婚!!”
少女淺粉色的唇瓣劇烈顫抖了幾下,豆大的淚珠就開始劈里啪啦地往下滾。她的眼圈紅紅的,黑葡萄似的大大眼睛,眼底卻依然是天然清澈。
小姑娘真是又氣又委屈,有一股無名火直往頭上頂。
她先是抬起手氣呼呼地擦了擦眼淚,隨后揚起小臉,頭一次用頂撞般的語氣吼他。
陸忱卻站在原地未動。
他只是低著頭,靜靜看著少女眼底那股子莫名的堅定,深眸微微瞇了瞇。緊接著,邁開長腿,往走上前了一步。
男人只是往前了一步,姜甜卻像是受驚的兔子,瞬間瞳孔瞪大,使勁往后躲。
“你!你別過來!!”
姜甜兩只手向前伸出,想要擋住對方過來,表情卻是又要哭了。現在陸忱一靠近她,她都害怕得不行。
男人走幾步,她就后退幾步。
只有這樣保持幾米的安全距離,才能讓她的緊張感稍微放下一些。
兩個人你進一步我退一步。
陸忱看著不斷往后退的姜甜,最終還是停止了這一毫無意義的死循環。
锃亮的黑色皮鞋停頓在原地。
“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回家再說。”
他蹙了蹙眉,這樣對她說,俊臉上的表情已經很不好看。
但姜甜的反應卻依然很激烈。
“我不回!有什么事情就在這里說完!不……”
她哪里還有什么家。
要有也是回父母家,反正不是那個地方。
少女抿了抿唇,小身子板緊緊地繃直,死死瞪著他:“我已經沒有什么好跟你說的了,等我去找律師起草好文件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
當比于姜甜的激動,陸忱卻一直很冷靜。
男人站在離她三米開外的地方,雙手隨意地放在風衣口袋里。
“姜甜,你在害怕什么?”
他看著她,沉黑色的眼睛有一種莫測的蠱惑力,“怕我能把你怎么樣么?”
聞言,少女微微發怔。
她實在不明白陸忱怎么可以這么淡定,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仿佛那個騙人的人不是他,那個做錯事的人也不是他一樣。
“媽媽那邊在干什么啊?”
“快走,小孩子別管人家的事。”
“情侶鬧矛盾唄。”
這時候,姜甜忽然聽到周圍有一些小聲議論的聲音。畢竟還是公共場所,自己剛剛的表現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路人的側目。
少女抿了抿唇,不自覺低下頭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這也不是什么好事,純碎是因為家丑而丟人現眼。
小姑娘抬起手按了一下眼淚,漂亮的眼睛卻故意看向別處,根本不想要再看見那個人的臉。
“好,那我們都先冷靜一下。”
她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心態能夠平和下來,這樣說。
卻不想男人很快回復過來。
“我很冷靜,是你不冷靜。”
陸忱在原地看著她,低低的聲音很慢,也很沉穩。
“我是怪物么?能讓你這么害怕。”
姜甜低著頭,根本不想接這個話茬。他在她眼里就是一個怪物,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神經病,心理有問題。
她不想招惹他,也不想跟對方再扯上任何關系。
“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背脊繃緊,嘗試著讓自己的聲音也冷靜下來:“我現在已經冷靜了,我還是要求離婚,以后也請不要再有任何聯系和瓜葛。”
少女這樣說著,沒有注意到陸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經變得越來越陰沉。
“可以啊。”
驀地。
男人笑了笑,熟悉的聲音傳過來。磁性而成熟,還透露著一絲絲散漫。
聽到這句話,姜甜不由得怔了一下。
她一直低垂著的眼睫很快抬起來,重新看向陸忱,琉璃色的大眼里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光。
然后聽到男人繼續說道:“但離婚這種事,也不是你在這里說離就可以離的。”
“何況你的東西也沒有拿,不是么?”
“就算是想要離開,相信你也一定是想拿了你的那些東西再走。”
陸忱看著她,幽幽地說。
他的語氣很平靜,也很坦然。仿佛就只是在陳述一件事情,沒有設計到任何情感波動。
但這確實點醒了姜甜。
她出來的太快太急了,除了一個手機什么都沒有拿出來。包括自己的包,里面的各種證件、錢包、身份證,還有自己的筆記本,板子,電容筆……
她什么都沒拿,就只有一個手機,做什么都不會方便。
少女低頭略微想了想,最后才小聲說了一句:“我會給我朋友打電話,過一會兒讓她陪我回去拿。”
她說完,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后,才忽然開口。
“姜甜。我不是怪物,也沒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如果我真的想做些什么,早就已經做了,不是么?”
陸忱說著,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聲線沉涼。
但這句話卻徹底讓小姑娘炸毛起來。
男人的話讓姜甜又想到那件事情。
那種背脊發涼的恐懼,她已經再也不想體會一遍了。
少女再一次崩潰起來,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清澈的眸子在眼眶里劇烈顫抖,連帶著整個兒身體。
“你還不是么?你怎么就不是了?”
“你就是個怪物!陸忱你應該去看心理醫生!而不是禍害別人!”
她喉嚨哽咽,眼眶通紅地盯著面前的那個男人,幾乎是把這幾句話喊出來的。
兔子急了眼,也是要咬人的,
她現在特別特別想給陸忱一巴掌,可是她從小受到的教養卻又不支持她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做。
可能是姜甜的聲音大了,在原本很安靜的公園里顯得很突兀,周圍的人們又紛紛往他們這邊看過來。WwW.ΧLwEй.coΜ
自己的憤怒和委屈,那種完全失控的樣子,卻和男人的冷靜形成鮮明對比。
姜甜在那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跳梁小丑。
她真的很難過很難過,同時也很失望。在那一刻她忽然認識到對面的這個人不僅不是一個好人,而且沒有任何一點是讓她喜歡的。
就算是被發現,他也從不覺得抱歉。
或許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者說,他不在乎,只是想騙她,看她出丑。
算了。
姜甜閉上眼,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去,只剩下微微的哽咽。
陸忱看著她,看著她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漆黑的眼譚里面還是閃過一絲異樣的心疼。
最終,他蹙了蹙眉,稍微走上前來一點。
“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你也不希望在這里讓所有人都看見,對吧。”
他這樣說。
“上車吧,外面太冷了。”
姜甜低著頭,隱隱能感覺到男人靠近過來,風衣上面清冽穩重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陸忱的聲音很溫柔,恍惚間帶著她也好像回到了之前。回到了什么都還沒有發生,自己什么都還沒有記起來的時候。
那時候真好啊。
可惜,也只是被蒙在鼓里,每天純粹的傻開心而已。
男人彎下腰來想要去牽她的手,但姜甜卻很安靜的,默默將手移開,沒有給對方觸碰到自己的機會。
少女半垂著眼,睫毛虛掩著,一聲不吭地從陸忱身邊繞過。
男人的姿勢就那樣停頓在原地,過了半晌才收回來。攥緊了拳的骨節,微微泛白。
他轉過身看著姜甜的背影,漆黑的眼潭里沉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