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么？”
    當男人磁性沙啞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姜甜不自覺紅了眼眶，心理也瞬間慌亂起來。
    她被當場拆穿，對方連一點余地都不給留,讓她有種莫名的羞愧。
    姜甜不想在對方面前這個樣子，總感覺會被人看扁。
    更不想讓陸忱覺得自己放不下，讓對方知道，自己現在有一點點后悔。
    真是可恥的后悔。
    姜甜現在很討厭自己沒有骨氣。
    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卻又無可救藥的開始糾結和矛盾。真是煩死了。
    小姑娘連忙伸出手，用右手指尖擦了擦眼淚，吸了下鼻子。
    “我沒有啊。”
    她內心急于否認，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些顫抖。
    話音落后，對面沉默了片刻。
    “姜甜。”
    陸忱忽然叫她的名字,聲音啞啞的，語調冷靜。
    “你沒必要對我說謊。”
    他說得很慢,像是怕她聽不懂似的,字字清晰。
    “難道我現在連單純的關心,都不可以么？”
    男人的這種平靜語調,像針一樣刺痛了姜甜的心臟。Ｍ.ＸζéwéＮ.℃ōΜ
    陸忱好像每次都能看透她，拆穿她。每次都要知道她是怎么想得，在做什么。
    他知曉有關她的一切。
    卻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被看透。
    小姑娘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大受打擊，像是被戳中了某個敏感點一樣,忽然激動起來。
    “怎么了，我不能哭嘛？！”
    “我又不是再哭你,用不著你來關心我……嗚嗚……”
    她用手背使勁擦了擦眼睛,卻越擦越覺得心里委屈,一邊哭一邊說。說出來的也都是氣話。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冷了半分。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他問她，完全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姜甜舉著手機，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捏住了，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本來就沒什么，你還讓我說什么啊。就算發生什么也跟你沒有關系，不用你管……反正，反正我們都已經分開了！”
    她氣呼呼地說完，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難過。
    他為什么總是在逼迫她？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無論是什么事情。
    但凡對方少一點強勢，或許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一瞬間的情緒涌上了頭，做什么都是不理智的。
    小姑娘害怕陸忱再繼續問下去，也怕對方發現自己是因為想他而難過，慌慌張張地掛斷了電話。
    她將手機反扣在桌子上，心臟還是緊鑼密鼓地跳個不停，眼淚也撲簌簌往下掉。
    姜甜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站起身，趴到床上去哭，手機被放到旁邊。
    她不敢哭得很大聲。
    怕何曼再聽到了跑過來問怎么回事，到時候怎么也解釋不清。
    少女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徹底遠離。逃離這一切，最好能把所有有關陸忱的記憶也統統清空。
    可惜，這只是她一個人的癡心妄想。
    放在右手旁邊的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同時伴隨著震動——是陸忱又打了過來。
    也不知道為什么。
    姜甜看到那串數字，只覺得渾身繃緊，如臨大敵一般。
    這個電話打斷了她的情緒。
    少女用胳膊抬起上半身，眼睛看著手機屏幕，抽噎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氣地拿過手機來，直接掛斷。
    然后繼續趴下，眼睛往外淌。
    其實她已經哭不動了，畢竟哭也是一種體力活。她只是依然覺得委屈，又覺得自己十分好笑。
    到底要怎么樣呢？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和陸忱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窒息。可是分開了之后，又不可控制地感覺，心臟如同缺了個口。
    姜甜承認自己的自私。
    她討厭真實的陸忱，討厭到透頂。但經過了那么久的相處，少女也見識過對方溫柔的一面，哪怕是虛假的。但卻是真實地在體貼她，愛護她。
    把她放到手心都怕融化。
    她就算是一塊石頭，也很難不對那樣的陸忱產生感情。
    為什么上帝總會讓天使和魔鬼，在一個人的體內共存？
    小姑娘想不通這個問題，也沒有力氣去想。
    她只知道，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自己真是恨他。恨他突然闖入她的世界，打亂她安穩的生活，也打亂她安穩的內心。
    在小姑娘正思考著這一切的時候，旁邊的電話一直在震動。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陸忱。
    少女現在終于算得上了解他了，至少知道她知道了陸忱的陰險狡詐、以及鍥而不舍——不達目的不罷休。
    小姑娘哭也哭夠了。
    她側身躺在床上，漂亮的大眼睛周圍紅了一圈，眼瞼周圍的睫毛被眼淚打濕成一綹一綹。只有沉黑色的眸子還是像以往一樣，剔透的，亮瑩瑩。
    姜甜看著陸忱的電話號碼打過來，心里面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姜甜不想接，卻又忍不住再次錯過。
    她吸了吸鼻子，平復了一下心情。剛要伸出小手把手機拿過來，可屏幕的光卻驟然熄滅了。
    不自覺地，小姑娘的眼睛睜得大了大。
    她心里面忽然閃過一千種心慌：
    萬一陸忱不會再打過來了怎么辦？他生氣了么？
    小姑娘捧著手機，心里面七上八下。
    剛剛姜甜是怕陸忱打過來，現在又怕陸忱永遠都不再打過來。人類的感情，總是如此復雜。
    可她等了好久，屏幕卻遲遲沒有再亮起來。
    少女有些自怨自艾，心里面的顏色變得有些灰黯，眉眼也不動聲色地落寞下來。
    可就在她要放下手機的時候，電話又忽然打了過來。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心里慌慌的，卻沒有馬上急著接通，而是先抹了抹眼淚，長舒了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
    然后，纖細的手指才慢慢按下了接通鍵。
    “陸忱……”
    少女的聲音里含著剛哭過那種顫顫的水聲，還有著一絲絲小埋怨。她的嘴角向下，整張臉看起來又委屈又軟糯。
    “你不要再問我了好不好，我不想回答。”
    “你不要總是強迫我行不行。”
    姜甜咬著下嘴唇，壓著喉管說。
    這是她第一次在陸忱還沒有出聲的時候，搶占了話語權。
    因為陸忱總是這樣。
    總是要事情朝他認為對的方向發展，總是要這樣那樣，也總是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從來不管姜甜愿不愿意。
    她不喜歡。
    最讓姜甜感到走到死角，無可奈何的是：陸忱看起來很好溝通，可實際上，卻根本不聽她說的話。
    所以每一次，姜甜都是抱著一種絕望的心態，去懇求他。
    這次亦然。
    她沒有抱著任何希望，只是單純的說出自己的訴求，因為她不說，自己心里也會很難受。
    可誰知道。
    她話說了出去，對面卻沒有反駁。
    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姜甜誤以為手機在不經意之間碰到，掉線了。
    可看了一眼之后又沒有。
    對面的背景音略有些嘈雜，也不知道陸忱是在什么地方。
    “那好，我不問。”
    沉默片刻。
    陸忱終于又出了聲音，結果卻是姜甜沒有預料到的。
    她的眼睛睜得大了大，有些不敢置信。
    “真……真的？”
    小姑娘躺在床上，抿了抿早已干涸了的嘴唇。
    她心里面準備了好多好多責備對方的話，可卻因為陸忱突如其來的改變，沒有一句說得出來、
    “你不想，我就不問。”
    對方簡單回答道。
    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從手機的聽筒里傳出來，羽毛似的撫進少女的耳膜。她呆呆地抓著手機放在耳邊，腦子里面一時空白。
    不知道說什么，卻也舍不得掛斷。
    “你打開窗簾看看，今晚的月亮很圓。”
    一片寂靜的僵持中，陸忱忽然出聲。
    聲音就像是回到了姜甜剛剛從醫院醒過來的那段時間，溫柔地要溢出水來。
    “是么？”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
    “月亮有什么可看的……”
    她嘴上這么說，帶著點小傲嬌小埋怨的語氣，可身體卻又很誠實地趴到窗戶旁邊，拉開厚重的遮光窗簾，探著頭尋找月亮的蹤跡。
    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
    黑沉沉的夜幕中，沒有什么云彩，因為城市的燈光過于耀眼，也看不到多少星星的蹤跡。
    只有一輪圓圓的明月掛在那里。
    少女趴在窗戶旁邊，一邊拿著手機，一邊抬頭緊緊地看著，想要看看今晚的月亮有什么不同。
    很圓，很亮。
    月光淡淡的，很溫柔。
    “為什么要我看月亮啊？”她一邊看著，一邊喃喃地問。
    “因為……”
    陸忱頓了頓，磁性好聽的男聲沉沉地拂進少女的耳廓，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卻又都溫柔得浸出水來。
    “我也在看著她。”
    他輕輕地說。
    ——
    “什么……什么意思？”
    小姑娘看了好一會兒，整個人呆呆的，然后才反應過來。
    她皺了皺眉，忍不住問:
    “你是暗示我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嗎？”
    陸忱這是在安慰她，兩個人分開之后還可以做好朋友嗎？？！
    姜甜本來因為陸忱的聲音，心里還酥酥麻麻的。
    覺得是很浪漫的氛圍。
    但一想到自己的這種解讀，不僅一下子覺得氣氛全無，反而心里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電話里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當然不是。”他說。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解讀嗎？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你……你……”
    姜甜一時氣結，又羞又惱。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發了好人卡，心里又有一種想要掛電話的沖動了。
    “我說了不是，當然就不是。”
    陸忱笑著回答，語氣輕松:“你再往下面看看。”
    “下面？下面有什么？”
    姜甜的視線從月亮上一直往下移動。
    幾乎是一瞬間，少女漂亮的瞳孔縮了縮。
    她看到對面的那條街上，熟悉的黑色卡宴靜靜停在路旁。
    旁邊身形頎長的男人，也正站在那里。
    靜靜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