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白從十五歲上戰場時就見過血,鋪天蓋地的殘肢尸體,四周將士的哀嚎,比這再殘忍的場面他都見識過。</br> 他甚至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他馬革裹尸,他的尸體是會被運回都城,還是被敵人五馬分尸。</br> 可是他唯獨沒有想過,那個第一眼就覺得風光霽月無人能敵的江月辭,會在他面前吐血。</br> 他甚至都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br> 血色濺落在地面上,粉色的花瓣染上了血跡,刺得他眼睛生疼。</br> “阿辭、阿辭……這是怎么回事?明明你那么輕松的就殺了他們,怎么會這樣?”</br> 沈秋白把人抱在懷里,慌亂的的衣袖擦拭他嘴角的血跡,忽然他的手頓住了。</br> 江月辭滿頭青絲,逐漸變成了白發。</br> 江月辭明顯也注意到了沈秋白的異樣,他伸手挑起一縷發絲,眼神是那般溫柔:“我早知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br> 他將發絲纏繞在自己指尖,然后又松開,沈秋白捏住他的手,感受不到分毫溫度。</br> “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救你?”</br> 沈秋白強裝鎮定,可是他握著江月辭的手都在抖。</br> “沒用的,我的死,是注定的。”江月辭反握住沈秋白的手,握的很緊,“不要害怕,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時,讓你帶走的那一個瓷瓶嗎?”</br> “記得,”沈秋白從懷里拿了出來,放到江月辭手上,“我、我一直帶在身上,是對你有用嗎?”沈秋白手顫抖著想要打開,可是幾次都沒打開。</br> 江月辭伸手幫他打開了,那顆藥丸滾到沈秋白手里,江月辭說道:“把這個,喂給老夫人,她的毒就解了。”</br>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從沈秋白腦海中閃過:“這藥是……”</br> “是我的妖丹。”</br> 沈秋白瞳孔驟縮:“那是不是只要你把它吃下去了你就不會有事了?”</br> 他想要把妖丹還給江月辭,卻被江月辭拒絕了。</br> “老夫人中的是一種很奇特的妖毒,除了我的妖丹,這世上無藥可解。”</br> 無藥可解……</br> 沈秋白低頭看著滿眼認真的江月辭,腦海中浮現的是養育他長大的老夫人。</br> 他該怎么辦?</br> “不要自責,我說過的,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傍晚的夕陽灑下余暉,照在江月辭身上,給他打上了一層金光,“我活了千年,從未留下過遺憾,我知足了。”</br> “不、不要……”沈秋白的淚從臉頰滑落,江月辭抬手拭去他的淚水,“阿辭,別走……”</br> 擦拭淚水的指尖緩緩變得透明,沈秋白徹底慌了;“阿辭你告訴我,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的對不對?你活了千年,一定給自己留了保命的方法對不對?你告訴我我求求你、告訴我……”</br> 江月辭沒有說話,只是溫柔的擦著他的眼淚,可是他的手指已經消散了,江月辭遺憾的嘆了口氣:“不要哭了,我沒法替你擦眼淚了。”</br> “用我的命換你的命,可以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