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寢殿,祁驍讓人服侍著百刃換了寬松中衣,百刃索性將金冠也去了,只隨意梳了個馬尾,如此更顯得年紀小了,祁驍心里喜歡也就忘了方才百刃違他意思頂著日頭回宮的事,問道:“今天回府看著覺得怎么樣,內務府辦事可還盡心?府邸修的合你的心意么?”</br> “很好,這才修了一個月,我再去看就已尋不到當初大火的痕跡了,我去的時候他們正規劃園子呢,說是預備引一道水進來……”百刃抿了下嘴唇輕聲道,“我看他們那動靜,竟是要有大動作的,想來是……皇上吩咐的吧?其實不必……”</br> “岳母將來要住的地方,自然不能馬虎了,且王府也不是只太妃一個人住,將來你過繼了子嗣來,不都得住在這邊?”祁驍勾唇一笑,“嶺南王,你可是答應朕的,將來孩子們,特別是男子,至少要在朕身邊養到十五歲才能回嶺南的。”</br> 百刃失笑:“答應了你的事我哪里敢忘了,放心,定讓他們從小沐浴皇上恩德,將來同皇上一條心。”</br> 祁驍笑了下沒說話,將百刃的孩子養在皇城中倒不光為了同自己一條心,最要緊的是祁驍要親自驗過他們人品才行,養到十五歲,是好是歹差不多也就能看出來了,祁驍不用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只要懂感恩,知進退,真心的敬愛百刃就行,若有像祁靖那樣的白眼狼……祁驍淡淡一笑,等不到十五歲自己就會暗中結果了他,以防后患。</br> 自然,這些就不用跟百刃說了。</br> “還有……”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今早江公公帶我去河清宮看了看,我覺得有些過奢了,且其中有不少逾制的東西,萬一言官再……”</br> “再如何?”祁驍打斷百刃冷笑道,“再參奏我忠奸不明,不敬先祖?好啊,讓他們只管參,我正覺得太廟太荒涼,等著再有幾位忠心的大臣去守呢。”</br> 祁驍甫一繼位時有幾位言官看不清局勢,只覺得祁靖還沒死,幾位皇子也還好好的,一切還有轉機,竟請奏尊祁靖為太上皇,并讓太上皇也臨朝,好“看顧新帝,幫扶朝政”,祁驍當時面上就帶了樣,偏生那幾個言官沒看出來,還一味的喋喋不休,言語中已經在暗示祁驍不忠不孝了,有個老臣尤其會折騰,當庭摘了朝冠,大哭祖宗,祁驍怒極反笑,老祖宗的規矩,言官不以勸諫獲罪,祁驍打不得罵不得,卻做的更絕,直接送那幾人去了太廟。</br> 他們不是懷念祖宗在的時候么,那就去找祖宗好了。</br> 百刃沒了話,干笑一聲道:“我就是擔心,你別動氣。”</br> “不是跟你動氣。”祁驍坐起來點將百刃拉到身邊來輕聲道,“剛一登基,現在不將威勢擺下,他們只以為我軟弱好欺,以后更要憋著勁兒的折騰了。”</br> 百刃失笑:“皇上實在多慮了,真的,從來就沒誰覺得您好欺負。”,沒登基的時候就已經把持住了朝政,連殺皇后皇子,之后還將先帝軟禁了,之后更是不動聲色的結果了不少人,除了那腦子不清的,如今已經沒人敢觸祁驍霉頭了。</br> 祁驍輕笑,低頭在百刃唇上輕咬了下笑道:“打趣我呢?身上還熱么……”</br> 百刃搖頭,祁驍輕聲哄道:“河清宮我定要修的富麗堂皇,讓他們看明白了,嶺南王是朕的什么人……不必怕招眼,海晏宮如今也在修呢,去看過了嗎?”</br> 海晏宮就是以前的承乾宮,因為是祁靖之前常住的寢宮,祁驍心里厭惡,將祁靖遷道德馨宮后就讓人摘了承乾宮的牌匾改做海晏宮,并大修特修,又將承乾宮臨近的一宮改為河清宮,賜給百刃。</br>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明白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br> 百刃點頭:“看過了,一應東西都是比照著太子府里的來的,之前那些死氣沉沉的烏木大家伙全讓人搬走了,那重重疊疊的繡金帳幔也撤了,新打的家具我看了,很精致,顯得屋里也亮堂。”</br> 祁驍輕聲笑:“等都修好了我們就搬過去住,對了,嶺南來信了么?太妃可答應來京了?”</br> 百刃一笑:“之前本是連連婉拒的,這次再送信回去母妃就松動了許多,嚴嬤嬤看出來母妃其實是想來的,只是顧慮太多……畢竟還沒出三年孝期,又沒有這個先例,但母妃實實在在的想我想柔嘉,更想孩子,嚴嬤嬤心里明白,就守著母妃日說夜勸,終將母妃說動了,這次回信已經定下來了,說等秋風一涼就來皇城。”</br> 祁驍點頭:“好,如此這一路少受些暑熱的罪,來的時候嶺南王府也建好了。”</br> 百刃看看左右,見宮人女官都侍立在一旁沒人敢抬眼安下心來,湊上前在祁驍唇邊親了親,小聲道:“多謝這么為我著想。”</br> 祁驍挑眉冷哼:“少光說這些好聽的來糊弄。”</br> 百刃忍不住笑,寢殿中大大小小擺了七八盆冰,涼爽的很,膩歪起來倒也不怕熱了,百刃索性湊近了鉆進了祁驍懷里,蹭了蹭低聲道:“還有,柔嘉讓我替她給你磕頭謝恩了,但那座宅院她還是不敢要,我想了下也覺得不如算了吧。”</br> 祁驍低頭看著百刃:“是賀梓辰說什么了?”</br> “不是。”百刃連忙搖頭,笑了下道,“他自然是沒說什么,其實柔嘉根本就沒跟他提,我跟她一說她就忙不迭的推辭了,她顧慮的是,別說是你,就是我給他們一座宅院賀梓辰面上怕也不好看的,我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柔嘉受委屈,但她并不委屈啊。”</br> 百刃抿了下嘴唇輕聲道:“柔嘉若真能過得了深宅大院的日子當初我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了,賀老太太待她很好,賀梓辰和她小夫妻也和睦,柔嘉已經知足了,并不再奢望什么,且……賜她東西多了,怕更不好。”</br> 祁驍略想了想點頭:“我哪里是怕她委屈,不過是看你總惦記她罷了,也怕來日太妃進京看著她那小宅院不滿意,她想的也是,既如此你回來多看顧些就罷了。”</br> 百刃應著,兩人不再談正事,躺下來慢悠悠的說著閑話,因說起之前敦肅大長公主想要跟淳王府結親的事來百刃無意道:“方才大長公主是說這個來了?大熱天里,我還以為是有什么正事呢。”</br> 祁驍猶豫了下,還是跟百刃照實說了,怕百刃多心祁驍又道:“我方才已經將話說的夠明白了,姑母是聰明人,能懂我的意思。”</br> 百刃聽罷半晌道:“若沒有我……大長公主的小女兒其實是最好的后位人選,可惜了……”</br> “可惜什么?”祁驍挑眉,“王爺莫不是想娶王妃了吧?”</br> 百刃失笑:“說什么呢……對了,方才柳太醫來了,跟我一同等在殿外呢,因江公公說你正跟大長公主說話呢柳太醫就告退了,江公公問他有什么事他也沒說,只說不妨事,等晚上皇上用罷晚膳他再來一樣的。”</br> 百刃小心的看著祁驍的臉色,輕聲道:“是不是德馨宮那邊……”</br> “沒事。”祁驍不欲讓百刃知道這些,轉頭對宮人道,“讓你們給王爺湃一湃湯水,怎么還沒送上來?”</br> 宮人其實早就預備好了,只是見兩人說著話不敢打擾,見狀連聲賠罪,忙將湃好的冰糖蓮子湯奉了來,百刃伸手去接,祁驍卻先一步拿過來了,自己先嘗了嘗才遞給百刃。</br> 百刃心里一甜,前幾日他貪涼,連吃了好盤冰水湃的果子,當時覺得痛快,之后卻足足鬧了一晚上的肚子,祁驍又是氣又是疼得慌,連他帶宮人一起發作了一通后就不許他再吃過涼的東西了,就是再送上來這些消暑的東西祁驍也要自己嘗過覺得無妨才給百刃用。</br> 百刃不由得又想起剛才的話,自將祁靖送到德馨宮后祁驍就沒再提過這個人,祁驍自己倒是去看過幾次,卻從不許別人踏足那里,就是百刃也不行,百刃偶然問過來祁驍也都遮掩過去了,百刃其實心里大概能猜到那邊是何光景,但既然祁驍不想讓他知道,他就接著裝糊涂好了。</br> “可惜剛一登基事太多,不然就帶你去行宮里消暑了。”祁驍拿過帕子給百刃擦了擦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挺瘦的人,怎么這么怕熱……”</br> 百刃幾口喝干了蓮子湯,笑了下:“沒什么,不必這么勞民傷財的,南邊悶熱起來比這個還厲害呢,我早就慣了的。”</br> 祁驍輕嘲:“真不怕熱每晚就不該那么推三阻四的,前幾日身子不舒服也就罷了,這幾日呢?還沒如何呢就哼哼著說熱,現在偏又非要做這賢惠樣子,真怕勞民傷財你就該拿出些誠意來。”</br> 百刃忍不住笑,剛要辯駁時卻被祁驍堵住了嘴……</br> “皇上……”</br> 宮人在外面聽見百刃喝完湯水了,想著進來問問是不是再送一碗進來,誰知剛撩開玉石珠簾就看見里面榻上皇帝將嶺南王摟在懷里,手已經伸進嶺南王的褻褲里了,百刃中衣讓祁驍撩的高高的,宮人一眼先看見了百刃腰間白皙的皮肉,登時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磕了個頭退出來了。</br> 宮人退出寢殿正迎上送敦肅大長公主出宮回來的江德清,連忙攔道:“公公若沒什么事先不必進去伺候了,里面,里面……皇上跟王爺談正事呢。”</br> 江德清一愣明白過來了,失笑道:“這天還大亮著呢……罷了,快去準備沐浴的東西,還有,那什么后王爺愛吃點東西,快將點心酥酪什么的準備下,要新鮮熱乎的,一會兒一時要起來奉不上去,王爺好脾氣不說什么,皇上不痛快了可不是玩的。”</br> 宮人連聲答應著去了。</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sumi姑娘的兩個火箭炮,感謝yvette、16436294、一夢南柯、墨柔、孽孽孽孽幾位姑娘的手榴彈,感謝小光_戀曲1990姑娘的四個地雷,感謝不存在的存在姑娘的兩個地雷,感謝ohnotaeko姑娘的火箭炮,感謝harleyretinol姑娘的潛水炸彈,感謝葉梧葉桐、沫沫、橙醬、微微清夢、yunxi100211、raphael、云棧血煜、魚兒、晚櫻夜飄、無心玫玫、lav幾位姑娘的地雷,感謝輕歌姑娘的兩個地雷,感謝阿史那小仙姑娘的三個地雷</br> 謝謝支持mua</br> 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