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殿中,敦肅長公主啞然:“你又不想要柔嘉了?”</br> 對敦肅長公主祁驍心中還是有些愧意的,他本就不愿意納側,自始至終這都是他下的一個套,敦肅長公主一心為自己,卻也被利用了,如今百刃已經到手,祁驍也不再瞞著敦肅長公主了,將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和盤托出。</br> “欽天監那邊侄兒已經讓人知會好了,他們會說我今年不宜有紅事,皇帝巴不得我失了嶺南這一助力,一定不會懷疑到我頭上,忙不迭的就會答應下來,如此才好推了同嶺南的婚事。”祁驍索性將自己下面的計劃也說了,“姑母不知……皇后還在籌劃著趁著這次機會將她那庶出的外甥女一并指給我,正好一并推了,姑母……覺得如何?”</br> 敦肅長公主面色鐵青,竭力忍著怒氣才聽祁驍說完,聞言勃然大怒道:“我覺得如何?!你眼中還有我嗎?同嶺南的婚事是我費了多大的心思才給你掙來的!如今就因為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沒命的短命世子把這事攪黃了!你還敢問我覺得如何?!”</br> 祁驍心中叫苦,他就知道敦肅長公主知曉后會動怒,卻沒想到能動這么大的火氣,上前一步拉著敦肅長公主的手連聲勸:“姑母若是生氣打我一頓就罷了,別氣著自己……”</br> “你如今手眼通天,還會管我的死活?早將我氣死了倒好!我早早的去跟你父皇母后賠罪,這些年費盡心血也沒將太子殿下教導好,竟為了一個男人自毀長城!”敦肅長公主一把甩開祁驍的手,怒斥道,“江德清呢!讓他進來!”</br> 江德清一直守在殿外,聞言叫苦不迭,苦哈哈的躬身走了進來,敦肅長公主冷笑一聲:“呵呵……你倒還有臉來見本宮!江德清,本宮之前怎么囑咐你的?不許拐帶太子玩那些斜的歪的!你倒是盡職盡責啊,太子玩孌童都玩到嶺南王世子頭上了!你是瞎子還是聾子?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勸一句嗎?!還是成啞巴了!連來毓秀殿跟本宮說一句話都不會了?!”</br> 江德清哪里敢分辨,跪下磕頭不迭。</br> 祁驍心中哭笑不得,敦肅長公主待他一向慈愛,他之前就想到大概要受一頓教導,卻沒想到敦肅長公主這幾日住在宮中,眼中見的耳邊聽得都是皇子們的你爭我奪,嬪妃們的勾心斗角,心中早就不耐煩,偏生她位分名望都容不得她人前失儀,祁驍這時候撞了上來,生生受了敦肅長公主連日的怒火。</br> 祁驍無法,索性上前一步跪在敦肅長公主身邊,苦笑:“姑母倒別冤枉了江德清,他一直勸我,只是我沒聽罷了,姑母有氣朝我發吧,別憋著。”</br> “若還是氣……”祁驍一笑,耍賴一般拉過敦肅長公主的手道,“打我幾下吧,只求姑母看在我一會兒還要見人的份上,不要打臉就是了。”</br> 敦肅長公主皺著眉頭推開祁驍的手斥道:“少做出這幅樣子來!”</br> 祁驍見敦肅長公主不似方才那樣怒氣滔天的,側過頭朝江德清使了個眼色,江德清知意,慢慢的爬了起來退出去了,祁驍含笑慢慢道:“那我就一直跪著,等著姑母消氣。”</br> 敦肅長公主掃了祁驍一眼,祁驍雖是跪在氈毯上,但也入秋了,地上到底涼……</br> 敦肅長公主心里還是疼祁驍的,哪里會讓他一直跪著,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不耐道:“少做這樣子,我還有話問你,起來……低著頭看你累的我脖子酸……”</br> 祁驍笑了下利索的起身,轉身給敦肅長公主倒杯茶恭敬的送了上來,一笑:“這事兒是我欠考慮了,這杯茶當是給姑母賠罪,可好?”</br> 敦肅長公主白了他一眼,接過茶來抿了一口,嘆了口氣道:“不是我肝火大,你也太能讓人著急,怎么就不學好,跟他們那些下九流的東西一樣玩男孩兒了呢?”</br> 敦肅長公主的“他們”說的是二皇子祁驊三皇子祁驪,前年的時候兩位皇子府上都養著孌|寵,甚至有傳聞說兩人還相互送過伺候過自己的孌|童,其中種種,十分不堪,后來話傳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大怒,狠狠的斥責了兩個皇子,那些孌|童們一夜之間都消失了,傳聞慢慢的才淡了。</br> 祁驍苦笑:“百刃不是孌……”</br> “是,他是世子,你可比祁驊他們會玩多了!”敦肅長公主忍不住在祁驍頭上杵了一下,壓低聲音狠狠道,“你只當他是個不起眼的質子,但怎么不想想!再不濟他也是嶺南王唯一的嫡親兒子!和你一樣是天潢貴胄!你這樣逼勒他,不怕他得著空子反過來咬你?!”</br> 祁驍淡淡一笑:“姑母覺得侄兒這樣沒用?皇帝我都不怕,會怕他?”</br> 敦肅長公主本還要再訓斥他幾句,但一見祁驍這神色卻不由的看住了,心中默默嘆口氣,同他老子一個樣,想要的東西,沒得不到手的……</br> “罷了……”敦肅長公主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不過是個側妃,不納就不納吧……”</br> 祁驍見敦肅長公主終于消氣了馬上打蛇棍上,一笑道:“如今還要姑母再幫我一次……我同柔嘉的婚事黃了,姑母只說太喜歡柔嘉,覺得可惜,索性認了她為干女兒,姑母這樣大的面子,嶺南王和王妃自然是歡喜的,有了這層關系,以后姑母給柔嘉說親事就好辦了。”</br> 敦肅長公主一臉不可思議:“你惹了這樣的事,我不再教訓你也就罷了,還敢尋摸到我頭上來,柔嘉既然不能做你的側妃了,我管她死活?”</br> 祁驍無奈一笑:“不瞞姑母……為了降服百刃這匹烈馬,我許了他,以后柔嘉的婚事讓他自己做主,但男女婚事上,再沒我一個太子管到人家家里去的禮,只能是靠姑母了,姑母身份不必其他,出面說這話,嶺南那邊自然是愿意的。”</br> 祁驍見敦肅長公主還不欲理會又道:“姑母……只當是疼我吧。”</br> 敦肅長公主看向祁驍,撐不住心疼起來,這孩子命不好,性子又涼薄,從小到大連個喜歡的物件兒都沒有,如今既喜歡那小世子,何不成全了他,且如今同嶺南的婚事已經告吹,多說無益,只能盡力爭取最大的好處,那柔嘉的婚事,也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br> 敦肅長公主白了祁驍一眼:“前世的冤家……”</br> 不等祁驍道謝敦肅長公主先道:“說好了,僅此一次!若是為了哪家姑娘,我替你操持也就罷了,不過是個男孩兒,還不知道你能新鮮幾天呢。”</br> 養孌寵在皇家不是新鮮事,但大多色衰愛弛,寵不了幾年的光景,敦肅長公主一點也不擔心祁驍會真的如何。</br> 祁驍一笑:“還是姑母疼我。”</br> “哼……”血濃于水,不管鬧了多大的事,氣撒完了,祁驍認了錯,敦肅長公主還是將他當自己骨肉一般的疼愛,像祁驍還小的時候一樣拉著他的手又叮囑了半日,不過是念叨了些‘不許再胡鬧’‘不許貪歡誤了正事’云云,祁驍老老實實的都答應了下來,敦肅長公主點點頭,“晚宴還得一會兒呢,我讓人給你拿幾碟子點心來你先墊墊,別一會兒又空著肚子喝酒,傷了身子。”</br> 祁驍無可無不可,垂首應著,待宮人送了點心進來先奉與敦肅長公主,孺慕之情畢現,哄的敦肅長公主徹底忘了方才的怒氣。</br> 祁驍在毓秀殿中恭恭敬敬的盡孝,卻不知只隔著幾座宮殿的不遠處,百刃惹上了個大麻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