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鳳華宮中，馮府二品誥命方氏一早就進宮給馮皇后遞了請安折子。</br> 馮皇后的心腹女官小心的看著馮皇后的臉色，低聲道：“娘娘要見夫人么？”</br> 心腹女官還記得上次方氏走后馮皇后獨自在寢殿中發(fā)了一大頓的火,當(dāng)日她并未在跟前伺候，不知是不是方氏言語不慎沖撞了馮皇后,所以才會這樣問，馮皇后苦笑一聲，方氏哪里有那個膽子呢，她其實也不過是個傳話的，馮老太爺還有馮國忠的話，馮皇后還是要聽的。</br> 馮皇后疲憊的點點頭：“宣。”</br> 方氏雖是馮皇后的嫂子，但她比馮皇后還小了五歲，因這些年衣食無憂保養(yǎng)得當(dāng),看上去不過三十歲的樣子，馮皇后看著方氏精致得體的妝容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嫉妒，點頭一笑道：“嫂子氣色很好。”</br> “托娘娘的洪福。”方氏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馮皇后行禮，賜座賜茶后坐下關(guān)切道，“不知二皇子可還在娘娘宮里？臣妾從娘家尋了一種藥膏來，治棍傷棒傷最好不過了。”</br> 馮皇后一笑：“難為你想著了，可惜他今日不在，傷沒好，本宮平時也不許他多走動，還在昭陽殿中養(yǎng)著呢。”</br> 方氏點點頭，馮皇后又同往常似得問了問家中如何等等，最后抿了一口茶道：“這次來……是父親和哥哥有什么話么？”</br> 方氏看了看殿中眾人，馮皇后擺擺手讓宮人都下去，方氏這才不緊不慢道：“娘娘，老爺讓我問問娘娘，聽說從那日起……皇上就再也沒來過娘娘宮里了，是皇上政務(wù)繁忙，顧不上來后宮呢，還是……娘娘別惱，皇上去了別處，獨獨沒來娘娘宮里呢？”</br> 馮皇后頓了下，慢慢的將茶盞放下了，嘲諷一笑：“中間去過薛貴妃宮里一次，去過姜貴人宮里一次。”</br> 方氏點了點頭，默默的算了下日子低聲道：“娘娘……皇上多年來同娘娘伉儷情深，很少這么長時間不來娘娘宮里的啊。”</br> “不過是因為上次的事，皇上還在惱本宮罷了。”皇后眼中抹過一絲不甘，“這也就罷了，但皇帝這幾日偏偏總給薛貴妃臉，他明明知道本宮最看不上那個賤人……”</br> 方氏心中叫苦，連忙勸道：“娘娘慎言……”</br> 薛貴妃，即皇三子祁騏的母妃，薛貴妃母家在朝中也很有勢力，且她年輕，這些年一直很受寵。</br> 方氏心中暗暗嘆息，這些其實她都知道，所以她公爹才著了急，誰都看出來皇帝有了栽培其他皇子的意思，這時候薛貴妃突然這么得臉……馮府的人都坐不住了。</br> 方氏這些年也摸清了馮皇后的脾氣了，盡力柔聲勸道：“皇后息怒，憑薛貴妃再如何也是越不過您去的，娘娘可還記得？前年娘娘突發(fā)頭風(fēng)，皇帝大半夜將薛貴妃扔在她的寢殿中，頂著寒風(fēng)來看娘娘呢，皇上和娘娘恩愛多年，娘娘習(xí)慣了，自己或是不覺得什么，卻不知這事兒傳到宮外，惹得多少夫人太太們欽羨呢。”</br> 果然馮皇后聽了這話后臉色好了許多，方氏一笑繼續(xù)道：“這話臣妾只敢同娘娘說，縱薛貴妃位分再高，也不過是個妾室，萬萬越不過娘娘去的，偶然得寵了，娘娘也不必往心里去，妾室們……不知什么時候誰就忽而得了寵，不知什么時候忽而就失了寵，真的能同皇上恩愛如一的，只有娘娘您一個啊。”</br> 馮皇后心里好過了許多，看著方氏的眼光溫和了些許，一笑道：“幸好總有嫂子來開解本宮幾句……”</br> “娘娘能想明白就好，但如今皇上和娘娘這樣……”方氏頓了下苦笑道，“別說是我們，就是別人看著也覺得不好呢，如今皇帝數(shù)日沒來娘娘宮里，倒還好說，若是再過上一段日子還是這樣，宗室那邊就要來勸了，娘娘，萬萬不要等到那個時候，到時候上下議論，本是皇上和娘娘夫妻二人的一點小事，倒讓那些有心的人當(dāng)什么了不得的事來議論，小事也成了大事，原本一笑就能忘了，到最后沒準(zhǔn)竟成了您跟皇帝心里的疙瘩，何苦呢？”</br> 馮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怒氣，硬聲道：“本就不是本宮的錯……”</br> 方氏心中長嘆了口氣，馮老太太走的早，她娘家姊妹們都羨慕她不用侍奉婆母，但誰能知道她的苦處呢？她倒寧愿上面有三層公婆要侍奉，至少這傳話勸人的事落不到她頭上來。</br> 皇帝是擺明了想給皇后一個教訓(xùn)了，偏生自己這小姑子就是不肯低頭，自己家里公公丈夫都急的出汗，人家卻還梗著脖子覺得自己沒錯呢。</br> 方氏頓了下輕聲賠笑道：“自然不是娘娘的錯，上次臣妾不也將老爺?shù)脑捀锬镎f了么，這事兒偏偏什么都那么趕巧，也是沒法子的事，娘娘總不能說是皇上的錯處吧？臣妾也知道娘娘這次是委屈著了，但若現(xiàn)在不低頭，等真鬧大了就更不好了。”</br> 方氏見皇后還賭著氣，心知這么勸是不管用了，她拿過帕子按了按嘴角道：“聽老爺說……公爹的意思是，如今那幾位都不大安分，皇后若是覺得力不從心，倒不如提拔幾個相貌好，人也乖巧的姑娘上來，也攏一攏皇帝的心。”</br> 皇后聞言險些失手砸了茶盞，蹙眉失聲道：“你讓我用別人來邀寵？！”</br> “娘娘贖罪。”方氏連忙起身賠罪，“娘娘別多心，這本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別說各宮娘娘總有挑幾個有相貌沒家世的姑娘擺在自己宮里，就是外面小門小戶里……也總有正房太太在自己屋里放幾個顏色丫頭的事呢，娘娘既能統(tǒng)領(lǐng)后宮，自然是包容的下的。”</br> 馮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搖搖頭：“本宮……本宮和皇帝，還不止于此。”</br> 方氏輕聲道：“公爹的意思……也不過是防患于未然罷了，娘娘，公爹和老爺都是男人，他們不明白，臣妾卻懂得娘娘的心，自來正室給丈夫納妾，別人都會夸贊正房太太賢良，但哪個女人心里不明白，不是萬不得已，不是為了那勞什子名聲，誰愿意給自己丈夫納小呢？臣妾也勸了老爺，但老爺說……怕萬一哪天皇上突然寵上了哪一個，只要是能進后宮的，誰沒點家世呢？與其這樣，倒不如娘娘自己給皇上選一個，既得了賢良的美名，讓皇上喜歡，將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也好拿捏，而且……”</br> 方氏掃了皇后一眼，斟酌著慢慢道：“皇帝正值盛年，以后皇子們會越來越多，娘娘防不住的。”</br> 馮皇后閉了閉眼，是啊，皇帝正值盛年，自己卻已經(jīng)不年輕了。</br> 方氏見馮皇后終于聽進去了，忙又道：“不過這事兒也急不得，娘娘慢慢看著來就好，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將皇上的心哄轉(zhuǎn)了，娘娘，上上下下的人可都看著您呢。”</br> 馮皇后竭力壓下心頭不甘，咬牙點頭：“明日……本宮會親自下廚，讓人請皇帝來用晚膳。”</br> 方氏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點頭笑道：“這就是了，娘娘和皇上和和睦睦的，那些心術(shù)不正的也就歇心了。”</br> 馮皇后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壓低聲音狠聲道：“都是……都是那個百刃……他先是害的驊兒受了那一番折辱，失了的帝心，之后還沒頭沒腦的鬧出貓兒胡同的事來，將本宮欺辱至此！本宮……只要等本宮有了機會，看本宮如何回報他今日所贈！”</br> 方氏心中大驚，連忙勸道：“娘娘不可妄言！東陵百刃不比別人，出了這樣的事，就是皇上也是對他多加安撫，公爹還在庫里尋了不少珍玩補藥送去了給他賠罪，可見他在皇城中有多要緊，娘娘萬萬不可做糊涂事啊。”</br> 方氏心中惴惴，貓兒胡同那明明是祁驍做的事，她其實也是知道的，但來之前馮國忠再四的跟她說了，千萬別跟馮皇后亂說話，馮皇后近幾年脾氣越來越大了，又沒個腦子，知曉前事后又要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這個要緊關(guān)頭上，馮府是經(jīng)不得事兒了。</br> 方氏心中權(quán)衡了下，比起百刃來，還是祁驍更不好惹，是以也就沒再大膽多話了，只是又勸了馮皇后好一會兒就出宮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br> 謝謝支持mua</br> 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