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驍在外面轉了一圈,交代了江德清幾句話后就又回自己宮里了,祁驍沒同百刃說這些腌臜事,只是同方才一般的和他說笑。</br> 之后的幾天里,只要是百刃出了海晏殿,哪怕是去乾清宮給皇帝請安祁驍也要跟著,美其名曰兩人一起作伴,祁驍做事向來小心,百刃不疑有他,也就沒再多問。</br> 祁驍將人看的死死的,他自己放心了,別人就坐不住了。</br> 年三十那天祁驍和百刃用罷早膳后一同去承乾宮給皇帝請安,殿中馮皇后也在,見百刃來了慈和一笑道:“剛跟皇上說起你呢,百刃,嶺南來信了,你父王已經將你姐姐的一應嫁妝準備好了,等過了十五就要安排柔嘉郡主上京,大約等到二月二龍抬頭的時候就到了。”</br> 這消息百刃幾日前就從探子那里知道了,這會兒再聽了不覺得什么,只點了點頭,馮皇后含笑道:“本宮的意思是到時候留柔嘉郡主在宮里,你覺得如何?”</br> 馮皇后轉頭看向皇帝,眼中帶了幾分遺憾:“幾位公主沒有一個是在臣妾身邊養著的,臣妾沒有女兒命,缺什么想什么,看著女孩兒們就喜歡,讓郡主陪陪臣妾,等來日再從宮中出嫁,給郡主一個大大的體面,皇上覺得如何?”</br> 不等皇帝說話百刃先淡淡道:“臣替家姐謝過皇后娘娘抬舉,但嶺南王府并不是沒男人了,臣既然在,家姐自然還是要在嶺南王府出門的,在宮中出嫁……臣怕家姐承不了這樣的大恩。”</br> 馮皇后臉色一白,皇帝笑著接話道:“是……當然是要在嶺南王府出門子的,皇后是怕你小孩子家的操持不了婚嫁大事。”</br> 百刃頷首:“皇上隆恩浩蕩,特恩賜內務府幫忙操持婚事,有內務府的大人們幫著料理,想來再沒有什么不妥當的了。”</br> 皇帝一笑:“他們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只回來同朕說,這婚事是敦肅長公主做的大媒,萬一出什么岔子朕可不好跟長公主交代。”</br> 百刃點頭,眾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祁驍和百刃就跪安了。</br> 走出大殿后祁驍趁人不備輕輕在百刃手心撓了兩下,低聲一笑:“看馮皇后臉色了么……回去不知又要怎么罵你呢。”</br> 百刃淡淡一笑:“反正她早就恨上我了,也不差再得罪她一次,柔嘉可沒我經折騰,進了宮在她身邊……我是不能放心的。”</br> 祁驍禁不住有些吃味,擺擺手讓一旁行禮的宮人起身,轉頭對百刃似笑非笑道:“你對柔嘉郡主,可算是關懷備至了,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能廣施仁愛,將那份體貼小心勻給孤王一些呢?”</br> 每每祁驍這樣拿腔帶調時百刃都會想笑,難得的打趣了他一句:“殿下這是在撒嬌么?”</br> 祁驍挑眉,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低頭在百刃耳畔親了下,壓低聲音道:“是又如何?孤可激起世子殿下的憐愛之心了?”</br> 被親的耳朵瞬間紅了,百刃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殿下……”</br> 祁驍冷笑:“就這點本事,也敢撩撥我?”</br> 百刃吶吶,不敢再多話,老老實實的跟著祁驍回海晏殿了。</br> 承乾宮中,馮皇后嘆了一口氣對皇帝苦笑一聲:“百刃因為之前跟驊兒鬧了點小別扭,到現在還恨著臣妾和驊兒呢,臣妾邀柔嘉郡主在宮中小住難道真是因為喜歡女孩兒?不過就是想給柔嘉一個體面,臣妾一片好心,百刃竟……罷了,算臣妾癡心錯付,只是百刃小孩家家的脾氣也太大了些,當著皇上的面就這樣……”</br> “皇后。”皇帝放下茶盞,深深的看了馮皇后一眼淡淡道,“萬事過猶不及。”</br> 馮皇后頓了下,隨即面容慢慢紫漲起來,皇帝心中有些不耐煩,馮皇后心里想的什么他比誰都清楚,不過就是為了之前的事,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對百刃極好的樣子來,但奈何功力不夠,既沒討好到了自己,也沒籠絡住了百刃。</br> 對自己這發妻皇帝其實是很有幾分情誼的,自自己還是王爺的時候馮皇后就嫁了過來,這些年馮皇后還有馮家沒少幫自己,皇帝心里都有數,是以皇帝對馮皇后向來多了幾分耐心,只可惜這幾年,大約是因為其他幾位皇子都長大了,馮皇后越發浮躁了,辦出來的事總不能讓皇帝滿意,不能替自己分憂,卻反過來要自己為她周全,皇帝心中不悅,也懶得遮遮掩掩的說話了:“你是好心,但你讓柔嘉從宮中出嫁,是要置嶺南王府于何地?嶺南王是遠在嶺南,但他在京中有府邸有兒子,等大婚那日,嶺南王府就空著?”</br> “再說柔嘉也不過是個郡主,若真讓她在宮中出嫁,那大婚當日皇后預備讓她在哪個門出去?”皇帝最好面子,一想到馮皇后剛才當著祁驍和百刃的面說出這樣不著四六的話來就忍不住來氣,語氣越發淡漠,“皇后本是最守規矩的,何以方才這樣糊涂?”</br> 馮皇后心里本就憋著氣,讓皇帝這樣語氣凌厲的斥責了一通后越發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低聲道:“臣妾……臣妾實在是一片好心,讓柔嘉進宮的事因為是一時興起想起來的,沒顧慮周全,是……是臣妾的不是。”</br> 若是個小姑娘梨花帶雨的皇帝沒準真要動幾分惻隱之心,只可惜馮皇后這張臉在皇帝眼里已經不新鮮了,皇帝懶得再多聽她的解釋,嘆了口氣道:“朕知道你是一片好心……罷了,晚宴的事還需你操持,先去吧。”</br> 馮皇后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壓下眼中淚意低聲道:“皇上放心,晚宴和戲班子都準備好了。”</br> 皇帝點點頭,馮皇后整了整衣裳就出來了。</br> 馮皇后心中含恨,扶著宮人慢慢的往外走,遠遠的看著薛貴妃的步輦來了,馮皇后轉頭對心腹宮人冷聲道:“本宮不是讓她料理晚宴的事么?”</br> 一旁的一個女官猶豫了下輕聲道:“娘娘……早起的時候皇上就宣薛貴妃了,說讓她用罷早膳后過來,大約就是這個時候了。”</br> 馮皇后竭力壓下心頭火氣,冷笑一聲上了步輦。</br> “一會兒晚宴后要去清和殿聽戲,我已經安排下了,你跟我坐在一處。”祁驍輕輕捻弄著腰間玉玦,含笑道,“每年都是那幾處戲,其實也沒什么好聽的。”</br> 百刃放下手中的書本抬頭疑惑道:“同你坐在一處?我……我不是要跟那些郡王坐在下面么?”</br> 之前百刃還沒那么大的感覺,但這一年下在宮中呆著,百刃才算是真正知道“太子”這身份是有多貴重了。</br> 別的皇子見了祁驍都要行禮問安什么的就不說了,就是各大親王見了祁驍都要下轎問好,不管皇帝如何看待祁驍,身為太子祁驍身份確確實實是僅次于皇帝,且祁驍雖一直沒進東宮,但東宮所屬官員一個也不缺,太子直屬親衛更是多達千人,聽祁驍的意思,這個人數還不止于此。</br> 百刃越來越能明白為何皇子們都想爭這儲君之位了,都是皇子,只因差了這一個名號,權利地位猶如云泥,之前在嶺南的時候,百刃雖也是嶺南王定下的,皇帝親封的世子,但他比起自己那三個弟弟來也不過是每月多了幾兩份例銀子罷了,別的實在的好處從來沒嘗到過。</br> 晚宴后祁驍是有計劃的,他疑心重,沒得手前從不會放松警惕,還是將人放在身邊才能放心,不過這些就不必同百刃說了,祁驍對百刃淡淡一笑:“嶺南王世子頭一年入京,為表重視邀世子同席,這也說得過去。”</br> 百刃抿了下嘴唇搖頭道:“算了吧,讓人看見了未免又要說你肆意妄為……”</br> “這驕縱的名聲早就讓皇帝給我傳出去了,改也改不了了,索性萬事先照顧自己舒服了,那些郡王你又不認識,跟他們傻坐在一處做什么。”祁驍看著百刃挑眉一笑,“我怎么發現……你現在有什么事都先想到我呢?”</br> 百刃最怕祁驍說這些,忙裝沒聽見,低頭接著寫大字。</br> “讓你給書房提一個匾,你敷衍了我這幾日都沒寫出來。”祁驍起身走到百刃身邊來,隨手拿起攤在一旁晾著的字道,“這個就很好了……”</br> 百刃搖頭:“不行,那‘軒’字寫的不好……我幾年沒好好練大字了,手生的很,怕先寫不出來。”</br> 祁驍失笑:“還先寫不出?世子殿下,過了今日你這就是寫了兩年了,我不聽你這個,快點寫出來,明日出宮我就讓人去刻了。”</br> 百刃哭笑不得:“這個真急不得,要不……殿下還是自己來吧,殿下筆鋒其實比我好多了。”</br> 祁驍搖頭:“大字沒你寫得好,來……”</br> 祁驍將人從后面抱住了,握著他的手一笑道:“我借你些力氣……”,這動作同教小孩子寫字無異,百刃忍不住想笑,手下越發不穩了,祁驍失笑:“別笑別笑,你一笑手就抖了……”</br> 百刃點頭盡力穩住筆,祁驍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臉頰心猿意馬,右手虛扶在百刃手上,左手不動聲色的滑了下去,在百刃腰繃上摸了摸輕聲道:“勒的這樣緊,不難受么?”</br> 百刃一心都在紙上,聞言搖搖頭:“不緊啊……”</br> 祁驍輕嘆:“你還是太瘦了……”,他的手接著往下滑,低聲一笑:“也就這里還有點肉……”</br> 百刃瞬間紅了臉,急聲道:“殿下!你……”</br> “噓……”祁驍手下不停,輕輕□□,含笑道,“小點聲,別人還以為進來刺客了呢,別分心,我就要幾個字了,你可小心……就是寫壞了我也要拿去刻的。”</br> 祁驍也不再扶著百刃的手了,轉而攬在百刃腰上不許他亂動,一面肆意輕薄一面輕聲哄道:“聽話,好好的寫出來。”</br> 百刃咬牙,紅著臉蘸了蘸墨汁接著寫,祁驍得寸進尺,直到百刃腿軟的再也站不穩了才將人抱到榻上去了,這次實在將百刃欺負狠了,哄了好一會兒百刃才同他說話,不過既得了實在的好處,祁驍也就不在意這些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噓……</br> 感謝公子無憂姑娘的手榴彈,感謝喵公主她媽、天平、gyla、浮音更雨幾位姑娘的地雷,感謝彎豆姑娘的兩個地雷</br> 謝謝支持mua</br> 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