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剛才有一刻，他以為不行了呢。高遠正想著先去洗把熱水澡，再去休息室休息睡一會。誰知衣服方才脫掉，高遠便聽到內部的廣播傳喚他立馬到第三手術室。

高遠皺眉，暗道“糟了，肯定是剛才那個患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當高遠連跑帶奔等消完毒再進手術室的時候，人已經快不行了。童子羽只是個實習醫生，第一次上手術臺便遇到這種狀況，不慌張是不可能的，但好在她反應夠靈敏，也夠沉著、夠冷靜。

“什么情況？”

“病人突然顱內大量出血。”

高遠看了看血量，又看了看儀器上的顯示，情況很不妙。

“從庫房里調血過來。”

“是。”

“找到原因了嗎？”高遠問。

童子羽愣了愣，不做聲，她不清楚，只知道顱內再次出血，病人失血量過大，已經休克了兩次。

“開顱。”高遠冷靜的說道。

“不行高醫生，再次開顱，恐怕頭骨就再也蓋不上了。”病人不能死在手術臺上，童子羽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反駁高遠，這樣太冒險了，這病人所有的生命數值都顯示著沒救了，若是再開顱，若是蓋不上，即使不是高遠的錯，也必定都要他負責。

高遠沒有理會她，只有說了一遍“開顱，難不成要我自己來？”

童子羽從來沒見過這么嚴肅的高遠，不能否認，他是一名負責人的醫生。

“高醫生，病人不行了。”

高遠一看果然是不行了，恐怕連顱都用不著開了。

“再打支腎上腺素。”

“高醫生，之前已經打了兩支了。”童子羽提醒道。

“打。”

“是。”

“高醫生，還是不行。”

“高醫生病人沒有心跳了。”

“高醫生…”

“高醫生…”

一切轉變的太過突然，高遠沒想到這個病人會死在他的手術臺上，要是自己方才沒有離開就好了。

“高醫生，你已經盡力了。”有人安慰道。

“高醫生，都是我的錯，要是我再注意點，或許…或許就不會這樣了。”童子羽看著失落的高遠，很是愧疚。

高遠擺了擺手“無論什么手術都有風險，是生、是死，既然上了手術臺，就是一次賭博，我們不是神，不可能救的了每個人，最終不可避免的要經歷病人的離去，不是你想做的好，就可以做的好，醫生不是萬能的。”高遠不知道這是說給童子羽和那些助手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對啊，醫生不是萬能的，但做醫生這么多年，他最怕的，并不是看著病人無法挽回的離世，而是面對失去了親人的死者家屬。

高遠作為主刀醫生必須給家屬一個交到。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還有花白了頭發，痛哭流涕的老嫗，中年喪夫，老年喪子，高遠最終智能吐出一句“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死者的兒子卻是不依不饒，扶著懷中搖搖欲墜的母親，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響亮“一句盡力了就完了嗎？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你這個草芥人命的狗屁醫生。”

高遠被打偏了臉，臉頰發麻，偏著腦袋并不說話。

童子羽只覺得那一巴掌就好像嚴嚴實實的抽在了自己的嘴巴上，那男子還想動手，旁邊的醫護人家立馬架了上去。

“先生你冷靜點，冷靜點…”

“你夠了，現在你在怪我們救人的醫生，我們只是醫生，我們不是神，我們沒有辦法從死神手中搶回每一個生命，你父親的離世我們也很遺憾，但這并不是我們醫生的錯，有本事你去怪那些讓你父親受傷的人啊，現在在這里對我們醫生發火有什么用。”

童子羽說的對，但這一切對那些已經失去了冷靜，失去了判斷的家屬來說卻無疑是一種挑釁。

高遠被人帶離了。混亂的角落，沒有人注意到一雙冰冷的黑眸將發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雙瞳中一抹狠嗅，稍縱即逝。

……

休息室里，高遠仰躺在沙發上，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出了神，左頰上被抽的留下了一道明顯的手指印兒，可見那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氣力。

童子羽坐在一邊，不安的攪這手，一邊偷偷的觀察著，已經一個小時了，高遠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一個小時了，皇甫醫生的手術還沒結束。祁赫那邊也不知道什么情況了。

手里的冰塊也不敢貿然的往高遠臉上敷去，她覺得好壓抑，快來個人救救她吧，她快不行了，她就要被這詭異的氣氛壓死了。

祁赫一進門就感覺到那股子氣氛了，從童子羽手中抽出冰塊，又裹了條毛巾，擺了擺手讓童子羽先出去。

童子羽點了點頭，祁赫看著童子羽將門帶上之后才礙著高遠坐了下來，將冰毛巾放到高遠略紅的臉頰之上，高遠也沒有拒絕，反而翻身坐了起來。

揉了揉臉“事情都解決了？”

“恩，都差不多了，你怎么樣？事情我都聽說了。”

高遠自嘲的笑了笑“被家屬指著鼻頭罵又不是第一次了，難不成還得學小怨婦一樣不成。”

可你每次都是這副死樣，祁赫跟著笑著搖了搖頭“從你第一天進醫院我就認識你了，你有幾根筋我都知道。”祁赫頓了頓，看著高遠毫無表情的側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那死者的家屬要求封存病歷，他要求解剖。”

“他們瘋了吧，人都死了，根本沒必要再無緣無故的再挨一刀吧。”高遠有些惱怒的低吼道。

“這還不是最棘手的，那死者貌似有些來頭，他的兒子，恐怕跟些黑色勢力有瓜葛，不管怎么樣，院方想要和解…”

“然后呢？”高遠挑眉。

祁赫頓了頓，抓了抓腦袋，猶豫著說道“但他要求醫院吊銷你的醫生執照。”

高遠冷嗤，他就知道不會這么簡單。

“上面怎么說？”

“莊醫生還在開會商量，吊銷執照肯定是不會的，這個我敢保證，但是，高遠，不如趁這個機會休息休息吧，這些個日子，你真的把自己蹦的太緊了。”祁赫語重心長的說，高遠的優秀，他是看在眼里的。他的杰出和在醫學上的成就，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醫院也絕對不會因此就要將一名優秀的醫生扼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