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天教？復天盟？
    小隊別墅中，周拯坐在餐椅中已經許久沒動過，敖瑩就在身旁陪著他。
    嘯月坐在餐桌上，目光環視一周，見此地幾人大多都是熟面孔，略微斟酌，還是決定給周拯多說一些。
    隨后，它看向了一旁抱著胳膊的大塊頭。
    “你，出去。”
    馮不歸錯愕地指了指自己：“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是先天境！”
    “你誰啊你！”馮不歸扯著嗓子喊了句，“哪來的靈物在這指點江山，還讓本隊長出去！”
    嘯月狗嘴一咧，對馮不歸挑了挑眉。
    半分鐘后，馮不歸拿著手機，灰溜溜地跑出別墅，手機聽筒中傳來了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咆哮：
    “誰你都敢頂撞了哈！嘯月大人那是我上峰！本地一切修行事務的主管大人！天狗一族的藍星唯一指定代言人！他誰啊他，他能一口一個真仙！”
    馮不歸額頭掛滿黑線。
    這能怪他嗎？
    他一個片區的隊長，都沒資格去開大會，實在不知道守護隆辰的高手會是一條幼年神犬啊！
    屋內，月無雙滿是不自信地小聲問：“教官，我用出去嗎？”
    “你留下吧。”
    嘯月淡然道：“馮不歸眾生無望成仙，他的資質上限便是先天圓滿，故不適合聽我接下來說的這些，那對他無益處。
    “你們有朝一日若是能踏足元仙真仙之境，多了解這些，卻也沒壞處。”
    “好的教官，”月無雙頓時坐的更筆直了些。
    餐桌左右，肖笙與李智勇表情嚴肅。
    肖笙問：“班長，那真是你發小？”
    周拯雙手用力搓了搓臉，緩緩嘆了口氣：“嗯，我確定她就是燕兒姐，跟我在福利院一起長大的大姐……截天教到底是什么？”
    “瘋子，怪物，”肖笙道，“甚至你可以把它們當做是邪魔外道。”
    李智勇突然笑了聲：“班長賣掛的身份確鑿無疑了。”
    敖瑩卻道：“我也知曉一些關于截天教的事，等教官說完我再補充吧。”
    “其實也沒太多好說的。”
    嘯月道：“復天盟是一群想要讓天庭復辟，恢復三界秩序，繼續庇護蒼生的天庭舊臣建立的，截天教剛好相反，甚至可以說，這個組織是在復天盟成立后，緊接著成立的，跟我們針鋒相對。
    “兩邊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都有一批天庭舊臣。
    “只是截天教中的天庭舊臣，是那個人的追隨者，不想讓天庭復辟。”
    周拯不由低喃：“還自由于生靈。”
    “這就是他們的終極理念，”嘯月嘆道，“這聽著很不錯對嗎？”
    周拯點點頭。
    “但事實上，每個爆發妖魔之亂的塵世間，背后都能找到截天教的影子。”
    嘯月道：
    “他們所說的自由，就是萬靈處于同等，強者捕獵弱者就如虎豹捕獵牛羊，妖魔吞噬人類亦是如此。
    “雖然我這么說有點不太妥當，像是在給那個人洗白，但截天教明顯是歪曲了那個人的意思。”
    “直接說楊戩怎么了，”肖笙哼了聲，“他還能跳過來用他天眼嗶嗶嗶射死我？”
    “哎，”嘯月瞪了眼肖笙，“這不是表示一種忌諱和尊重嘛，莫要人后逞能，有本事戰前對陣。”
    “我反正打不過，”肖笙搖搖頭，“這位真君當真牛逼，最后爆發的時候，一個余波天仙都能融化。”
    “也就是說，”周拯看向嘯月，“截天教與復天盟的理念剛好相反，前者追求的是無秩序下的弱肉強食，后者追求的是秩序重建與庇護弱者。”
    “是這樣，”嘯月道，“但我覺得我們比他們好一點的是，我們做事都遵循原則，他們做事不擇手段……你的朋友，現在應該是截天教的牧妖使。”
    周拯問：“那她是如何得到的實力，墮妖嗎？”
    嘯月沉吟幾聲：“這個本來不該告訴你，但看在咱們私交不錯的份兒上，我給你透露一些吧。”
    “嗯，謝謝教官。”
    “截天教內部號稱一切平等，只要能通過他們的試煉成為他們的一員，彼此以道友相稱。
    “但他們這個試煉很殘酷……也可以說毫無人性。
    “當一個金仙境強者隕落，他此前凝成的、憑此長生的大道，也會隨之破碎，這就會產生道則碎片。”
    “他們這個試煉，就是以無修行或者修為低弱的凡人，去融合道則碎片，從而得到道則碎片傳承的力量，一躍成為真仙、天仙，然后實力就定格了。
    “這種試煉，十萬人里能活下一個就不錯，非大毅力大氣運之人不可能存活，而且活下來的這些人，因為這種遭遇，精神大多都會有些不太正常。
    “凡人之軀，融合道則碎片，這是截天教引以為傲的秘法，號稱會取代一切修行，實際上就是在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跟道則碎片恰好共鳴的魂魄。
    “就我了解，牧妖使大多都會自我崩潰，短則十一二年，甚至七八年的都有，他們只是道則碎片的載體。
    “畢竟修行不只是修的實力和力量，還有駕馭這份力量、承受這份實力的心境。”
    嘯月輕輕嘆了口氣，看周拯面容有些陰郁，并未繼續說下去。
    周拯像是木化了般，眼前總是閃過燕兒姐解開膠衣化作了神木的畫面，腦子里一團糟亂。
    餐廳中的人來來去去，只有敖瑩一直坐在板凳上，扶著周拯的胳膊，并未離開。
    嘯月還要趕回去主持大局，并未久留。
    臨走前，它倒是說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話。
    “我真不是故意黑截天教，就算復天盟與截天教對立，我也不會刻意去黑它，所說都是屬實，畢竟……”
    嘯月狗嘴一咧：“截天教的副教主，就是我大舅啊。”
    真·狗關系戶。
    ……
    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如流水般響個不停。
    風磬帶著溫暖的笑意，那俊美的面容恢復了陽光明媚。
    這讓此前擔心不已的狐妖丞相，心底松了口氣之余，又開始了新的擔憂。
    電腦屏幕中，游街的花車停在了婚禮的教堂前，身穿禮服的一對游戲人物，在一群好友的簇擁下，走入了游戲婚姻的殿堂。
    【漃寞煙錇謌：謝謝兄弟們嗷，今晚的彩球十五萬金，看誰走運！】
    屏幕聊天框頓時一陣沸騰，各處飄起了璀璨煙花。
    【我一笑生花：敗家！十五萬金好幾千塊了，買點炸雞不好嗎！】
    風磬咧嘴笑著。
    她就是這么，一點都不世俗。
    半個小時后，風磬身體陷在了電腦椅中，扭頭問：“什么事？”
    “大王，”狐妖丞相連忙向前，“明日午時，要開一次妖王大會，十八位大王中的其他十七家都會參加，據說是要跟海中的一群大王聊一聊平定藍星之事。”
    “他們這次怎么都如此積極，”風磬淡然道，“平定藍星？如果藍星上沒了凡人，只剩圣靈，估計就會有一道劍氣斬過來，直接連星辰帶我們一起覆滅。”
    狐妖丞相笑著點點頭，將手中端著的木牌奉上。
    “回稟大王，各家如此積極，其實是因為這個。”
    風磬定睛一看。
    那木牌用的材料其實很普通，但居中的那只豎眼，以及其上環繞的些許道韻，讓風磬不得不保持肅容。
    “截天教嗎？這個面子倒是不能不給。”
    風磬伸了個懶腰，拿著手機輸入了一行文字。
    【隨風而逝：花花，我這兩天要開個會。】
    【一笑：不會吧，不會吧，剛結婚就跑路，我長得有這么丑嗎？】
    風磬咧嘴笑著，眼中……是幸福的光芒。
    ……
    ‘對不起，當時不告而別，我遇到了一些問題，經歷了很多事……’
    ‘以無修行或者修為低弱的凡人，去融合道則碎片；這種試煉，十萬人里能活下一個就不錯。’
    ‘牧妖使大多都會自我崩潰，短則十一二年。’
    周拯一夜未眠，也罕見的沒有修行。
    他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靜靜思索著，腦海中翻來覆去總是這些話，以及葉燕化作神木的畫面。
    敖瑩并沒有強行陪在周拯身旁，這種時候，明顯需要給周拯一些自己的空間。
    她化作金鯉在水里游來游去，時不時會變成人形，穿著泳衣泡一會兒澡，拿著手機跟自家大姐聊復天盟與截天教。
    清晨時，一縷晨曦照在周拯臉上，仿佛提醒了他什么。
    “二瑩，我出門一趟。”
    嘩嘩——
    敖瑩光著小腳飄了出來，緊張地問：“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周拯溫柔地笑著，“我去見一下燕兒姐……幫我做點午飯吧。”
    “好，”敖瑩抬手理了下耳前的一縷秀發，心底頓時安穩了許多。
    周拯知道去哪找葉燕。
    他出門時背了個包，在第三工業島的便利店中，買了黃紙、蠟燭、打火機，以及幾樣水果，坐上了輕軌，路過了那已經換成禾苗的大片田地。
    因為不是周末，也不是清明端午這種祭奠先人的節日，公墓有些冷冷清清，四處還有薄薄的霧氣。
    周拯熟門熟路地找到院長的墓，跪坐著點起蠟燭、擺好供品，燒了兩疊黃紙。
    那兩朵康乃馨還沒枯萎，花瓣微微卷縮，沾了細潤的露水。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依舊穿著那套黑色膠衣的女孩，邁著輕松的步伐出現在周拯身后。
    “迫不及待要跟姐走了嗎？嘖嘖嘖。”
    “我留下，”周拯頭也不抬地應了聲，低頭四叩首。
    磕頭講究神三鬼四，一說是三為陽數四位陰，一說是大神可惹但小鬼難纏，不過都是些寄托哀思的迷信行為罷了。
    他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塵土，抬頭看著葉燕。
    葉燕似乎并沒有意外這個回答。
    “我大概了解了截天教，”周拯道，“牧妖使，道則碎片，十死無生，自我崩潰。”
    葉燕怔了下，納悶道：“本地仙人是個大喇叭嗎？我們的存在，他們不是當做禁忌和秘聞嗎？”
    “我關系比較硬。”
    周拯昂首挺胸，收起復雜的目光，嘴邊滿是笑意：“姐，受了很多苦吧。”
    “我其實還好。”
    葉燕微微聳肩，藏在衣領下的蝴蝶鎖骨，卻在膠衣印出輪廓，迷人且性感。
    她問：“真的不跟我走嗎？”
    “不了，秩序陣營比混亂陣營更符合我的理念，”周拯目光頗為堅定，“大家都不是孩子了，可以有自己的路。”
    “那好吧，”葉燕并未掩藏自己的失落，“我的小拯也是個大人了呢。”
    “還有……”
    周拯道：“我還是我，其實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學會了一些適應生活的生存技能，誰欺負我們，我還是會揍他。”
    “誒？那個龍女怎么來了？”
    周拯有些錯愕地回頭看去，憑他對敖瑩的了解，她說了不會過來應該就不會……
    哪有人？
    周拯下意識扭頭，卻感覺自己右側臉頰被兩片柔軟的唇瓣輕輕碰了下。
    他來不及看清什么，葉燕身影一閃，已是出現在了十米開外，背著手、笑意盈盈。
    “姐的初吻給你了，如果在這里過的不好，就來天山找我，姐罩著你。”
    周拯啞然失笑。
    別鬧了，這家伙每次都說罩著自己，帶自己去出頭不過是第二次挨揍，最后還不是等自己力氣大了、個頭高了再打回來的。
    “揮揮。”
    葉燕輕輕揮手，瀟灑地甩頭，哼著小時的曲調，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入了前方涌動的云霧。
    “臭燕兒！”
    周拯突然喊了聲。
    葉燕即將消失的身影微微停頓，微微扭頭，用視線余光注視著周拯。
    “等我去幫你！”
    周拯喉結顫抖著：
    “我修行會很快，我一定能成為仙人！我一定會成為很強的仙人！我會幫你取出那種碎片！你不要崩潰，等著……”
    抬頭，那霧氣中已經沒了葉燕的身影。
    周拯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最后只是搖頭輕笑，轉身收拾起了背包，小跑著離開了公墓。
    隆辰之外的某處山崗。
    葉燕輕咬嘴唇，抬手抿了抿眼角，微風吹起了她的發梢，也揉開了她嘴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