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終于到了！”
    眺望著遠方的縣城輪廓，使節(jié)團上下齊齊舒了一口氣。
    連李彥都變得風(fēng)塵仆仆，衣衫相較之前，略顯狼狽，精氣神卻更加昂揚。
    唯識勁的進境喜人，他也不貪心，專修眼識。
    此時目光如炬，極目遠眺，只覺得一切印入眼簾，清晰無比。
    關(guān)鍵是對于旁人的眼神也極為敏感。
    此時李彥回頭，與弘化公主的視線一對。
    這位長公主入京面圣，得到了李治的圣旨詔書。
    然后只帶了四個親隨，一路快馬加鞭，就趕了上來。
    “我夫婦教子無方，圣人仁德寬宏，只要還未作亂，一概既往不咎。”
    “如果已經(jīng)作亂為禍呢？”
    “處死！”
    那大義滅親的眼神，絕非作假。
    “使節(jié)團目標(biāo)太大，我先護送國主公主和小王子入城，等到確定情況后，你們再跟上！”
    李彥雷厲風(fēng)行，直接跟弘化公主的一名護衛(wèi)換了衣服，與李義琰三人進行了最后的溝通：“此行首要任務(wù)，是保涼州穩(wěn)定，如果可行，抓捕吐蕃暗衛(wèi)，對我等接下來的吐蕃之行將大有好處。”
    楊再思點頭：“不錯，我們只知暗衛(wèi)之名，對于里面的組織結(jié)構(gòu)，成員安排，全部一無所知，必須掌握對方的情況，才能加以針對。”
    李義琰凝聲道：“賊人可能情急反撲,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李彥點點頭，對著王孝杰和彭博通叮囑：“我不在時,你們一定要寸步不離的保護好李公！”
    兩人領(lǐng)命：“是！”
    正在他準(zhǔn)備離開時,一只小手又拉住袖子：“李副使,我也想一起去，有孩子更能讓賊人沒防備。”
    李彥毫不遲疑的拒絕：“不行,你去固然能降低敵人的警惕，卻也會將自己置身險境，我到時候不見得能顧得上每一個人！”
    上官婉兒哦了一聲,松開了手。
    李彥安慰道：“凡事要量力而行，別灰心！”
    但看向雙目無神的小王子，他的眉頭皺起：“小王子,振作點！”
    小王子呆呆地回答：“我懂！我聽！我再也不敢了！”
    李彥道：“你之前編造謊言時，不是很有急智么，怎么現(xiàn)在連位小娘子都不如,就這還想復(fù)國？”
    聽到復(fù)國兩字,小王子一個激靈,終于恢復(fù)過來，看看上官婉兒,梗起脖子嗤笑道：“我會不如她？”
    上官婉兒旁觀，雖然難以理解復(fù)國執(zhí)念,卻記住了密碼。
    李彥換了匹普通的馬,讓獅子驄和小黑留在使節(jié)團內(nèi),卻將鷹兒帶上：“這些日子光顧著趕路，給你的訓(xùn)練都少了，假動作都沒了！”
    鷹兒抖了抖翅膀,有些委屈。
    李彥又笑道：“不過這次該你顯現(xiàn)威風(fēng)了,去吧，充當(dāng)我天空的眼睛！”
    鷹兒歡叫了聲,振翅翱翔,飛向天空。
    一行人出發(fā),入了城后，直奔刺史府。
    但他們并未進入,而是在府外尋了一處宅院,李彥再持信件入府拜訪。
    原涼州都督裴行儉卸任入京后，都督之位暫時空缺,如今涼州最高長官就是刺史韋待階,出身京兆韋氏。
    接了岐州刺史韋承慶的信件，韋待階立刻接見李彥：“李副使之名,如雷貫耳，岐州之事多謝相助了！”
    李彥道：“韋刺史客氣了，三位王子身邊可能有吐蕃暗衛(wèi)伺服，賊人圖謀不軌，我等稍有不慎，恐將釀成大禍，此來要拜托韋刺史了。”
    韋待階正色道：“我身為一州刺史，保境安民，是應(yīng)盡之責(zé)，談何拜托？若是真有危害，我不能察，才難以向交代，是我要拜托諸位才是！”
    公主一家?guī)敫校姸Y之后，李彥立刻問道：“三位王子現(xiàn)在何處？”
    韋待階看了看公主夫婦，略有尷尬：“這……恐怕要詢問一二！”
    本就是三個邊緣人，誰又會關(guān)心他們在哪？
    所幸這三位王子麾下，各自聚集了許多吐谷渾人，十分醒目。
    韋待階派出人手后，很快打聽到他們所處的位置，在堪輿圖上標(biāo)示出來：“大王子和二王子就在姑臧縣醉香樓中，正在設(shè)宴，三王子則在神鳥縣中。”
    弘化公主聞言松了口氣：“好，都在城中。”
    涼州下轄五縣，除了相當(dāng)于首府，也是六朝古都的姑臧縣外，還有神鳥、昌松、天寶、嘉麟四縣。
    不過神鳥縣和姑臧縣，其實就在同一座城市，是同城分治，神鳥管西邊，姑臧管東邊，酷似長安城里的長安縣和萬年縣。
    李彥問道：“三王子是在神鳥縣內(nèi)活動，還是就住在神鳥縣內(nèi)？”
    韋待階派出的人手回答：“三王子的府邸就在此處。”
    李彥目光微動：“韋刺史，如果要在涼州生亂，是姑臧縣更好攻破，還是神鳥縣更易制造混亂？”
    韋待階謹慎的回答：“姑臧縣守備精銳，神鳥縣相對而言，確實要差些！”
    李彥看向弘化公主：“三位王子往日的關(guān)系如何？”
    弘化公主知道輕重，實話實說：“亡國之前，他們關(guān)系并不好，卻也未到兄弟鬩墻的地步，來到大唐后，變得和睦了許多。”
    都是亡國奴，也不爭了，就很真實。
    李彥又問：“那三子之間，是大王子和二王子親近？”
    弘化公主皺眉：“這倒不是，老二一向和老三走得比較近。”
    李彥道：“既是宴客，為何將三王子撇在一邊？兩位離開時，三位王子是分開居住，還是聚在一起？”
    慕容諾曷缽臉色微變：“我們離開時，他們兄弟都住在姑臧縣內(nèi)，彼此之間也有照應(yīng)，現(xiàn)在卻分居兩縣，老三……的身邊是有所圖謀？”
    李彥搖頭：“不可疑人偷斧，還要細細調(diào)查！”
    小王子提議：“我和三哥很親近，要不我扮成離家出走的模樣，入三哥府上套套話？”
    弘化公主臉色微變，李彥則同樣拒絕：“不可自作聰明，你離家出走，能從岐州一路走到?jīng)鲋荩吭缇捅桓系男l(wèi)士帶回去了，你上門以為是套話，結(jié)果打草驚蛇的可能性更大！”
    小王子不太服氣，弘化公主卻立刻握住他的手，重重捏住。
    李彥看著公主一家：“倘若吐谷渾舊部被賊人挑唆作亂，三位要一起出現(xiàn)，才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平復(fù)騷動，一個都不能少！”
    兩個大人帶一個孩子，最具說服力，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將這熊孩子提溜過來的原因。
    公主夫婦點頭，小王子沒了表現(xiàn)的機會，也不甘不愿地應(yīng)聲：“我明白了！”
    李彥又看向韋待階：“韋刺史，我準(zhǔn)備了一些信件，勞煩派人送出，調(diào)查此事，由他們行動最不易被吐蕃暗衛(wèi)察覺。”
    韋待階接過，看了看信件上的姓名，微笑道：“我險些忘了，李副使是在涼州長大，這次也是衣錦榮歸！”
    信件送出，來得最快的是衙役張環(huán)何竟：“六郎！”
    李彥見到他們還挺親切的：“兩位別來無恙否？”
    張環(huán)何竟都十分激動：“我們都好，終于又能在六郎麾下做事……”
    還沒來得及敘舊，涼州的世家子就上門了。
    李彥只聯(lián)系了三位。
    當(dāng)時一起打馬球，對陣吐蕃使節(jié)團時，一共上場五人。
    李彥、安忠敬是其中兩人，剩下的三位就是他們，賈思博則在場邊為五人加油鼓勁。
    看到他們時，李彥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感慨。
    物是人非了。
    而他們大喜的沖了過來：“元芳，真的是你！”
    不過對于李彥來說，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對于這群在地方上享樂的世家子而言，那次輝煌記憶猶新，茶余飯后依舊會談起。
    我們和李元芳一起，剃了吐蕃光頭，逼得對方主動認輸！
    只是三人細細打量，卻發(fā)現(xiàn)李彥的打扮不太對勁，不禁奇道：“元芳，你不是在長安升到五品，服了緋袍么？為何這副裝束？”
    李彥笑道：“我是回來執(zhí)行內(nèi)衛(wèi)任務(wù)，有事需要你們幫忙。”
    三人與有榮焉，全身上下都亢奮起來，一拍胸脯：“你盡管吩咐，只要不是犯上作亂，我們都陪你做！”
    李彥低聲將事情說了一遍：“請三位速速尋找到熟悉王子的人，我要知道他們近來的具體動向。”
    聽聞關(guān)系到吐谷渾舊部，三位世家子也知道此事關(guān)系重大，又見韋刺史在一旁，紛紛拱手：“是！我們這就去！”
    幾乎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是武威安氏的到來。
    這個地頭蛇般的出現(xiàn)，讓韋待階神色都為之一正。
    而李彥看著一位熟人，微微點頭。
    那人眼睛大亮：“李將軍可還記得小的？”
    當(dāng)時贈送小黑的，就是這個仆人，李彥確實記得：“你叫湯五是吧？”
    湯五激動不已：“正是！正是！沒想到李將軍還記得！”
    李彥轉(zhuǎn)向為首的管事，仔細吩咐：“安管事，此事交給你們，務(wù)必一擊中的！”
    管事恭敬的道：“阿郎和小郎早早關(guān)照，李將軍之令等同于他們之令，我等必盡全力！”
    官府出馬，世家出力，萬事俱備，李彥來到?jīng)鲋菘拜泩D前，默默的道：
    “我回來了，誰也別想在我的家鄉(xiāng)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