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蘭桂齊相映，月圓人不圓

夜至深沉，更闌人靜。

洞房中，新娘端坐喜床靜候郎君前來。

鳳冠沉重，壓于頭頂著實讓她難受，下意識的輕喚：“云裳，現在幾更了？”

側立身旁的云裳絲毫不敢懈怠：“回小姐，已經三更了，你是餓了么？不如我去弄點吃的給你。”

“不用了，前廳的人都散了么？怎么還不見相公身影？”

“噢，原來小姐是想姑爺了，要不要奴婢幫你去找找？”

“我哪有想他，這鳳冠壓的我脖子都快斷了，我只是想快點卸下它而已。”你這丫頭，如此調侃于她，莫不是想她早日將你許配與人？

“反正都是一個意思，只要姑爺能快點來就行了唄！那奴婢去找找。”說罷，轉身欲走。

她連忙喚住：“不用了，我還能堅持的住，你這樣前去，恐擾了夫君興致，屆時不免落人口舌。”

云裳聳聳肩又站回了她身邊，剛想問她要不要吃些東西，倏然間，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了開來。

只見，那人緩步走到喜床前，溫和而言：“還請姑娘幫少夫人揭了蓋頭，奴婢要傳達老夫人的問候。”

揭下蓋頭，芳筑福了福身：“奴婢芳筑見過少夫人。”

“芳筑姑姑好，不知祖母有何事吩咐雨心？”

“老夫人請您早些休息不必再等候，因為少主接到要事，已于一個時辰前離開了杭州，所有望少夫人能夠見諒。”

咋聽此言，她猛然一個激靈渾身顫栗，卻依然努力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故作強顏歡笑：“我懂，男兒志在四方，夫君既肩負重任，自然不會被兒女情長所羈絆。”

“少夫人胸襟豁達善解人意，真乃少主之幸！此外，老夫人還交代明日不必太早起身給她請安，一切照常即可，少夫人也累了，奴婢先行告退。”話落，盈盈一俯離去。

勉強起身頷首回禮：“多謝姑姑前來相告，天黑路滑，請您慢走。”

待人遠去，她無力的跌坐在床，可笑她的新婚之夜根本不值一刻千金，纏綿不過孑然凄傷，也罷，如此姻緣，權當是由蘇州搬往杭州的一次喬遷好了，原就是閨閣幽人，那么伶俜只影也能活的很好。

思及此，她語調平靜淡然如初：“云裳，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云裳卻是雙手緊攥，氣鼓鼓抱著不平：“姑爺他怎么能這樣對待小姐？于新婚之夜拋棄新娘，若傳出去小姐還怎么做人？真是氣死我了！”

“或許，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呢？我既嫁給了他，那便只求“男有分女有歸”，如此安度余生，也好！”人淡如菊，當真可一笑泯恩仇。

“小姐，虧得你還有如此好的脾氣，若叫旁人瞧見，還以為咱們好欺負呢！不行，我一定要稟告老爺，也好教老爺替咱們出口惡氣。”窩一肚子的火，若不發泄出去，可真是撓心！

“我的好云裳，難道你也想爹娘跟著我操心？好啦，我不會讓人欺負咱們的，也一定會好好護著你，若他無心于我，任誰都無能為力，緣分使然，縱使不會開花結果我也認了，倘若命注此劫？也不過是我一個人悲傷，又何須驚擾至親？”

“好吧，可我就是心疼你，這姑爺分明就是故意而為，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若換作他人，早就一邊偷著樂去了，竟還能演出這么一場鬧劇，真是夠了！”

“好啦，你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夜深了，你也累了，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別忘了明早還要陪我去給祖母請安呦！”

饒是你有滔天大怒，面對如此柔情似水，怕也要息怒停嗔吧！

“知道了，那小姐你也早點休息。”話落，轉身退出新房。

卸下鳳冠褪卻霞帔，簡單洗漱一番獨自走向寢床。

素手輕掀喜衾，一眼觀去，那寓意極好的撒帳習俗，此時看來是有多么的譏諷，不禁自嘲：“龍鳳呈祥燭，芙蓉春紗帳。花好月圓夜，偏偏人不圓。”最后，無奈輕嘆孤冷合錦而眠。

這廂，回到植蘭院，芳筑將情形據實而稟。

聽聞后，她微怔片刻，終是笑著點頭：“難為這丫頭了，明明被拋棄的是自己，卻還能反過來幫著天兒說話，原想著就算她不大哭大鬧一場，至少也要怒氣沖沖的耍耍小性子，不想這丫頭竟有如此胸襟，真是比起大丈夫也不逞多讓吶！”

“看來小姐很滿意這個孫媳婦。”

“嗯，把天兒交給她，我很放心，至于往后會如何發展？那便看天意吧！天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記得明早多準備些可口的點心和小菜，我要和我的孫媳婦一同用個早飯。”

“您放心，奴婢先行告退。”

團圓之夜，都道蟾宮玉枝蘭沁芳，怎奈良辰美景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