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恪領(lǐng)旨而去,高宗心里卻犯疑,心想打仗是個苦差事,怎么吳王恪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了?他問武后的想法,武后說:“皇上,您讓他去,他又能如何?難道能抗旨不遵嗎?”
高宗想一想也是,便不再發(fā)問,又派人到吳王恪府上,許他得勝歸來之后,另行嘉獎。
吳王恪心中冷笑,眼里露出一絲陰郁得甚至有些許變態(tài)的目光。
第三日早朝,高宗宣布任命吳王恪為副行軍總管的決定。
程咬金和王衡都十分驚訝,暗想皇上為什么事先不征求他們的意見。高宗按照武后的安排,對程咬金說:
“程愛卿,吳王雖為皇弟,但軍銜在你之下,一切聽從你的調(diào)遣。”
又轉(zhuǎn)而對吳王恪說:“皇弟,你要聽從程總管的命令,如有違犯,軍法處置,絕不姑息。你明白嗎?”
吳王恪回答:“臣弟明白。”
高宗又對王衡說:“王愛卿,你是輔國將軍,這次與吳王軍銜相同,你要與他同心協(xié)力,輔助程愛卿克敵制勝。朕在長安等著你們凱旋而歸。”
王衡跪地領(lǐng)旨。李績卻分外為他捏了一把汗。
李績心想,這回王將軍少不了要十分難做。若是這樣,王衡極力地讓他二位夫人同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退朝之后,李績建議程咬金與吳王恪接洽議事。他自己將王衡拉到一邊,請王衡到他府中一敘。王衡自然應(yīng)允。
李績坐轎,王衡騎馬,一同到得李績府中。李績拉著王衡的手,將他領(lǐng)入內(nèi)室。
落座后,李績便問:“我有點(diǎn)奇怪,這次長孫無忌怎么沒反對吳王恪代替他自己的親信孫彥高呢?”
王衡回答:“茂公,長孫無忌是為了避嫌。他與吳王恪私底下有交集。若橫加阻攔,就不怕滿朝文武中,誰借題發(fā)揮,參他一本么?”
此刻,在長孫無忌府上,同一個話題正被聊起。長孫無忌對海榮講到吳王恪要隨軍出征的事,海榮便問:“丞相大人,那個吳王恪,我看他不像是會打仗的人。他心里未必愿意去。既然您平時與他交好,何不替他說說話,興許能幫他免去到邊疆吃苦受罪呢。”
長孫無忌回答:“你不懂。我越是替他說話,不是明擺著與他一路么。結(jié)黨營私可是重罪。我又何必去捅這個馬蜂窩。吳王恪是什么東西,無非是一個只會壞事的不成器的王孫。皇上讓他去,即便程咬金能贏,也不見得不惹出其他事端,讓程咬金和王衡的功勞蕩然無存。到時候,我正好坐收漁翁之利,豈不討巧?”
海榮說:“丞相您說得太對了。這樣一箭雙雕,也讓程咬金和王衡吃一吃啞巴虧。”
卻說李績看著王衡,對他言道:“王將軍,這次北征,全靠你一己之力了。”
王衡回說:“茂公你言重了。我只是一個副將,人微言輕,不敢輕易決斷大事,越俎代庖。”
李績說:“王將軍,你的二位武功高強(qiáng)的夫人要隨軍的事情,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會為你辦妥。皇后娘娘看在我的薄面上,會向圣上美言。”
王衡見李績言辭懇切,眼中似有種種憂慮。他言道:“我內(nèi)人的事,本是小事,還要勞煩您掛念,我實(shí)在過意不去。如果真能辦成,我定攜家眷一同拜謝,實(shí)不敢忘懷。”
李績長嘆一聲。說:“王將軍,當(dāng)初我這個程老弟,之所以改名程知節(jié),都是為了告誡他自己,要有節(jié)制,克己奉公,謹(jǐn)言慎行,不可魯莽犯錯,耽誤國家大事。可是,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我對他,還是有些擔(dān)心。若另一員副將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我之憂慮會所剩無幾。但怎奈,皇上選的是吳王恪,我也就沒什么把握了。王將軍,有句話,叫做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是如此,何況行軍總管之命?我建議你,在該決斷的時候,不要受他人困擾。只有你才能保全戰(zhàn)果,你可知你身上的擔(dān)子有多重?”
李績的眼神不像是在浮皮潦草地跟王衡講話。相反,他非常認(rèn)真,可謂情真意切。王衡為之所動,眉毛一挑,剛想說些什么,李績卻站起來,他也隨之起身。李績上前,用雙手握住他的手背。
王衡說:
“李大人,自從漢朝董仲舒提議罷黜百家,獨(dú)尊儒術(shù),儒家之絕唱可謂響徹中原華夏。然則治國之真實(shí)情境,卻遠(yuǎn)非如此。您放心,我不會效法儒生之迂腐。我會遵從法家之術(shù),兵家之要。如時不我待,我定會決斷,不辜負(fù)您的厚望”。
李績點(diǎn)頭,仍握著他的手,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此去路途遙遠(yuǎn),征程漫漫,真是難為你要左右周旋。不能幫你,我亦有愧。”
王衡從李績府邸出來,直奔水云觀而去。這次他向李俊德透露了可能要去邊疆平叛的事情,許諾他臨走之前,會向褚遂良引薦李俊德。
李俊德感到十分驚訝,怎么突然之間王衡就要走了?
王衡卻別無他言。
李俊德見王衡不愿再透露更多,想是他不便,于是不再繼續(xù)問詢。
靜楓也怕哥哥話多,讓王衡為難,遂拉著王衡,與他到山林間散步,問他自己能否被恩準(zhǔn)隨軍。
王衡說:“這次去打仗,會有苦頭吃,若你真去,到時候可不能埋怨。”
靜楓說:“打仗哪有不吃苦的?將軍把我當(dāng)成沒打過仗的白丁了。”
王衡說:“這次有吳王恪同去。他雖不懂作戰(zhàn),但畢竟是親王身份,少不了要替皇上督戰(zhàn)。若他添亂,我已經(jīng)疲于應(yīng)付,你不能再給我惹麻煩。”
靜楓說:“怎么,皇上真的派了一個王孫做行軍副總管?這不是讓你左右為難嗎?程老將軍那個人本來智謀就有限,加上一個不會打仗的王宮貴胄,真是不上算。”
王衡輕嘆了一聲,說:“我覺得應(yīng)該是武后的主意。武媚娘雖然聰明,但開疆?dāng)U土,打仗戍邊這些,她顯然不行。搞不好會把先帝的籌策謀劃盡毀。可是皇上聽她的,大臣們也沒辦法。”
靜楓說:“李績大人為何不阻攔呢?若他能勸一勸皇上,或許皇上會考慮令派他人。”
王衡說:“李大人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幫助你和惜蕊參軍這一件事”。
靜楓說:“他應(yīng)該勸諫皇上一下。”
王衡說:“你不了解他。當(dāng)初武媚娘封后,他也未曾勸諫過。何況這回,長孫無忌都沒言語,他就更不會去造次。”
靜楓低下頭,若有所思。
卻說程咬金被吳王恪請到王府議事,二人并沒有談?wù)搼?zhàn)略,吳王恪卻是擺好一席盛宴,頗有些隆重款待程咬金的意味。
程咬金覺得吳王恪身為親王,對他如此十分敬重,心中很是受用。他想李恪確實(shí)知趣,似乎很禮賢下士,看來這次一同出征,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的矛盾需要戒備。
吳王恪說:“程將軍是我朝的大功臣之一,處凌煙閣榜單之列,令國人欽佩,足以流芳百世。小王日后若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老將軍多多包涵。”
程咬金說:“王爺若這么說,可就是折煞我了。”
吳王恪笑笑,言道:“程將軍,我句句發(fā)自肺腑,無一字虛言。您是知道的,我本不會打仗。平時不修習(xí)兵法,武藝也不高強(qiáng)。這次平叛,還要仰仗程老將軍護(hù)我周全。作戰(zhàn)方面的事,我亦不想?yún)⑴c,就完全仰賴您和王將軍通力協(xié)作,我只在一旁觀陣即可。若讓我沖鋒陷陣,或是運(yùn)籌帷幄,我萬萬做不來。”
程咬金一聽,心想,吳王恪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便說:“這個好辦。王爺只需隨軍而行,其他事情由我們來定奪。”
吳王恪話鋒一轉(zhuǎn),又說:“可是,程老將軍,我畢竟是皇上的親弟弟。其實(shí)這次,皇上派我隨你們一起出征,也是為了讓我能履行監(jiān)督之責(zé)。所以,在必要的時候,若我有什么建議,還望程老將軍采納。”
程咬金一愣,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正常。人家是皇上的弟弟,履督軍之責(zé)沒什么奇怪的。
王衡已經(jīng)與李績約好,第二日便向皇上請示關(guān)于靜楓和惜蕊隨軍出征的事情。如此,靜楓再住在水云觀不太方便,王衡便將她帶回府中,順便將李俊德也一并請到府上,安排了住處。李俊德一面贊嘆王衡府邸的深宅大院氣派非常,一面反對妹妹去打仗。他覺得,云昭月份尚小,沒有親娘在身邊,實(shí)在可憐。另外女人去平叛,也不合常理。
靜楓趁王衡不在,告訴哥哥,是因?yàn)橄镆ィ运脖仨毴ァ?/p>
待王衡回來,說要和靜楓一起去看望老太太時,李俊德已經(jīng)大概想通了。妹妹無非是不甘心輸給惜蕊而已,女人家有這種心思,亦在情理之中。所謂女大不中留,何況他并不是父母,只是哥哥。妹妹若想嫁雞隨雞,跟隨王衡,不怕吃苦,生死也要同惜蕊爭個高低,他做哥哥的自然管不了那么多。所以決意不與王衡提出反對意見。
王衡讓靜楓換上平時在府里穿的衣服,去見老太太。老太太尚不知她已離開一段時間,是又回來的。還以為她出了月子,養(yǎng)些時日,身體好些了,便來看望自己。老太太顯出愉悅之色,王衡也倍感欣慰,暗暗慶幸府中的人守口如瓶,沒有驚動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