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風雨過去,烈陽炙烤著巖石,滾燙的仿佛要燒焦皮膚。遠處荒蕪堆積著碎巖石的小島上,幾具尸體被沖到了石灘,直到其中一個突然吐出口水,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不只是全身都有燒焦般的疼痛,連內臟肺腑都似冒了煙著了火一般,疼得她幾欲翻滾,身體卻沒有半點力氣,嘴里開始不斷的咳出血腥味兒。
如同船上感染到吐血癥一般癥狀,原來這種怪病死前竟要經受這樣的痛苦,如放在火里烤,一寸寸肌膚,一寸寸內臟,連慘叫都無力叫出口。
她咬著已快麻木的舌尖,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咫尺的巖石縫隙中,有金黃色的一團,似乎搖搖晃晃,是什么?花朵還是果實?只要能減輕喉嚨里此時的滾燙,無論什么都可以。
她用盡全力的伸手,向那東西勾去,一點點往前挪,一下,兩下,直到將那抹金黃抓到手,用力的一扯,接著便聽到“嗡”的一聲,什么東西飛散的向她沖來,那股花粉的氣味嗆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臉上,手上,身上頓時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接著從嘴里流出一股腥血,徹底失去了意識趴在了血泊里。
直到腳心傳來尖銳的刺痛,才突然驚醒,微微一動,幾只正啄食的海鳥立即嚇的飛離開來,秦丹伸手摸頭,頭根都要裂開了,接著全身都傳來這種針扎痛感,仿佛頭朝下許久,腿上失血般的麻刺。
過了很久才緩和過來,慢慢坐起身,待到坐穩,秦丹便看到自己露出的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針孔印跡。
還有她身邊掉落了許多小蟲,個頭極小,頭黑腹黃,有著黃黑相間的危險色,模樣有一點像蜂,腳卻很長。
她急忙抬頭,迎面映入視線的是一片大海,此時太陽已落至海面,正值海上夕陽時,光線暖暖的照射在身上,帶著清涼的海風,竟是舒服極了。
一切美好的能讓人忘記曾遭受過的所有痛苦,只想全身心的沐浴在這一刻。
不過,海鳥的鳴叫聲使秦丹很快清醒過來,她試圖撐起身,卻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被缺氧太久,身上竟一點力氣也沒有,如果此時有鏡子,就能看到臉上除了那些針眼的浮腫外,蒼白的毫無血色。
秦丹立即用盡力盤上腿,閉目,鼻腔吸入海上干凈的能夠讓心飛揚起來的空氣,慢慢感受著身體的狀況,此時九宮未開,她不能做到完全準確判斷,但專心之至的打坐,還是能察覺到身體的一些異狀。
竟是從來沒有過的虛弱,仿佛一夜之間屬于小童還存有的那些珍貴的自母胎遺留在身體的少許元氣,都被掏空。
唯一安慰的是,一直以來的劇烈咳嗽似乎好了很多,肺部沒有之前病癥帶來的沉重感,被沾染上的吐血癥,也仿佛隨著元氣,從身體里消失了一般。
秦丹有些不解的睜開眼晴,開始不帶痕跡的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顯然,時間已近黃昏,這是什么地方她并不清楚,入目的全是塊狀疊加的巖石,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海上的島,周圍零碎有幾具孩童尸體,距離她并不遠,能看到仰面的幾個孩童的眼晴已被海鳥啄食,只留下黑洞洞的眼眶,沒有流出任何血液,他們在被水沖上來時就已失去生命。
秦丹醒來感覺到腳心尖銳的疼痛,應該是海鳥將她當成尸體啄食的結果,她看了看光著的腳心,鳥嘴尖利,生生扎出一個洞,流了些血來。
這倒也沒氣惱,若不是這些海鳥,她或許還要昏睡許久,不會這么早清醒過來。
而手上這些針眼的痕跡,還有地上的蟲子,是最疑惑的地方,伸手拿起一只看了看,翅膀淺黃如蟬翼,順著蟲子掉落的痕跡,她掃到她背后靠坐的巖石上。
巖石黝黑,長年受海上日光爆曬,下邊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下似乎有東西,秦丹扶著巖石探身,借著夕陽光線,看到那是一團黑中發黃不規則的團狀物。
大小如帽子,里面巖石壁還有些掛壁的痕跡,因為摔在巖石上,半球狀已裂開,露出里面一團小皮球大小金黃色的膠質團,湊近些有一股混入花香又有些草藥味兒的香味沖入鼻腔,金黃色的東西極其粘稠,有如膠質,其中有摔碎的內膽細片,極似蜂巢狀,在光線的地方仿佛有流質液體要流出來般。
秦丹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那金黃色稠的像膠條的東西上沾了些,放進口中。
微微發澀又極其辛辣感覺,接著甜到沁心的口感,引得口水頓時滿溢出來,她忍不住咽了下去,那一點順著口水延著干涸的食管落入胃中,那種微微發刺,接著又火燒,然后片刻后血管溫洋洋的感覺,實在舒服至極。
那久久回味的口中余香與甘甜,讓她不由閉上眼晴,再睜開,全身上下的細胞都仿佛從沉睡中活躍起來,每一個都對著那團金黃露出渴望。
便是秦丹這樣心神篤定,終也敵不過極度的饑渴。
一瞬間失神后,她已經將面前這個金黃色膠團吃了十之八九,倒也不是她大胃王,除去她一天一夜未進米糧,加上身體極度虧空虛耗,對食物的渴望已超出理智。
面前這個讓她控制不住食欲的金黃色膠稠物,也并不大,雖然說是籃球大小,但實際里面的金黃部分只有皮球那般,外面一層是厚厚的灰黑色不起眼的殼。
那樣濃郁的花香,那種口感味道完全不同,卻又有點相似的甘甜,及地上這種很細腿長,頭黑腹黃的蟲子,與身上密密麻麻的針眼。
秦丹心里思量一番,大約猜出事情的經過。
這石縫之中的東西,應該是古時的蜜蜂,只不過上古與現代隔著幾千年,兩種看似是兩個形態的蟲子,其實是同個種類,蜜蜂的祖先。
在她被沖到這個巖石島,當時吐血癥已經發作,看不清周圍的東西,無意中將這石蜜蜂巢給打了下來,招來野生石峰的攻擊,滿手臂的針眼證明了這一點。
別人也許想不透其中的關聯,但秦丹很清楚,蜜蜂的蜂毒雖然能致人于死地,但同樣也是一些病癥的克星,也許吐血癥的克星正是上古石蜂,又或者兩者以它當作了戰聲,以毒攻毒相互抵消,總之,陰差陽錯的讓她熬了過來。
看著地上已死去的野石蜂,心道,自己的命完全是被這些蜂兒救了的,在她吃掉的蜜殼里面還有很小的一些野石蜂的幼蟲,蜷縮著身體,離了蜜巢,它們恐怕也活不成了。
一只野生的蜂巢可能要石蜂不停的筑三個月才能成形,它們沒有人伺養,只能靠自己采來的蜜熬過漫長的寒冬,如今她破壞了它們的家園,吃掉了它們辛苦儲存的蜜漿,又間接殺死了石蜂與幼蟲。
也許它們會再筑巢,但采來的蜜已不夠過冬,看著這片巖石山,也許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殘酷的生存環境,否則就此滅絕是她最大的罪過。
她將那裂開的殼推進了巖石縫,也許飛走的蜂兒會再回來這里重筑巢穴。
吃了那比蜂蜜更粘稠,更有質感與嚼勁的蜜膠,會覺得全身的力氣恢復了些,她起身一瘸一拐的離開巖石縫,去查看了幾具孩童,都已沒有呼吸,片刻才嘆了口氣,尋了一處地方坐下,緩過勁來才發現,身上的傷處著實不少,其中刮傷與燙傷居多,她用手上沾的蜜沾著海水咬牙在嚴重的傷口上涂了涂,才急急閉目試圖盡早恢復身體。
結果才閉目不久,頭頂便突然被一條魚砸的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