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雨聲嘩嘩,仿佛住在瀑布水簾里。真不知道為什么這邊的雨會這么大,幾乎可以算是暴雨了。
一點點熱度觸了一下姜含笑的發頂。她的脖子僵了一下。
是江上清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
“含笑剛被我考過一輪,別為難她了?!?br/>
江上清失笑,這么和申督說道。
旁邊的民宿老板雖然早認出來江上清這個大明星了,但卻并不知道他們這些人的關系,也加入了閑聊。
“你別說,其實這小姑娘說的沒錯。箜篌真的蠻貴,光是入門級別的就是以萬為單位了,更別提根本就找不到老師教”
他搖搖頭,“要不然,我也不能把這架箜篌放了這么久也沒彈過?!?br/>
申督面不改色,看了眼姜含笑,坐下了。
“金老師還在樓上休息嗎?”江上清問申督,“昨天看她狀態不是很好。沒有關系吧。”
江上清在,申督也沒辦法拿姜含笑怎么樣,就沒有立刻說什么。
聽到江上清的話,他輕飄飄地回答,“年齡大了還要懷孕,比較費精力而已,沒什么事。”
姜含笑側目。
說實話,金可撫應該確實年紀不小了。江上清進圈早,所以不少三十多歲的人都得喊他“前輩”。而金可撫又是他都得喊“前輩”的人,所以算起來,就算她沒有五十也得有四十多了。
這個年紀懷孕可是相當危險的事,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留下大病根。
她又看了眼申督。
但他怎么好像連孩子都并沒放在心上的感覺?
剛剛姜含笑下樓的時候就聽見他們在煮茶?,F在一看,其實是光有茶味,在煮水而已?,F在才開始泡茶。
姜含笑順手接過來,幫大家泡。溫盅的時候,她感覺有道目光有點不對,抬眼一看,果然是申督。
他看著姜含笑熟練的手法,眼中饒有興致,以一幅打量滿意獵物的神態,緩慢挑了下眉。
他是不是覺著自己這樣特有范兒?
“您是被凍到啦?”
姜含笑偏要給他捅破了,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輕描淡寫道,“我看您眉毛在抽筋,沒事吧?!?br/>
這男的總覺得自己很運籌帷幄。姜含笑想,其實不過是道德敗壞的下流胚子而已。拿權力恃強凌弱,所以才特別有成就感。
在她這直打臉面的一句話之下,申督的鎮定幾乎立刻破裂。
“”雖然在這種事上,他似乎還是頭一遭受到這種待遇,但他到底閱歷不淺,表情收得很快,又一挑眉,“沒有。姜小姐,別想太多。”
一語雙關。
“今天雨太大,確實很冷?!?br/>
江上清說。
他的手輕輕在姜含笑手腕上方懸停,沒有觸碰她,但已經是制止住了她繼續泡茶的動作。
“申總想來泡茶嗎?”他的神態看不出什么敵對的意思。
他的五官太柔和了,所以就算不笑也眉眼秀麗,讓人感覺像沐浴在春雨里一樣,“泡茶也能暖暖手,就不會那么冷了。你來泡吧。”
申督臉色有點黑。而江上清笑了一下。
“給我?!彼p聲和姜含笑說。從她手里接過了杯子。
在交接的一瞬間,姜含笑并沒反應過來,手沒有立刻松開。
于是不經意間,她的手就被江上清覆住了。
兩個人的手指在交纏。指腹的柔軟觸感,瞬間的電流,就在申督眼皮子底下的雙手交握。
心跳在一瞬間過速。
申督面上的慍怒色終于再難掩飾——在他看到姜含笑沒有抽開手的時候。
江上清微微一怔,眼色柔和地看了眼姜含笑。手停了片刻,撤開,輕巧地從她手里抽走了茶杯,放在桌上,推向了申督。
申督沒待多久。
被江上清用話擋過一次之后,他泡完茶就沒再待下去。
剩下的人里有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比如寧缺,但大部分人不知道內情,只以為是普通的閑聊,就沒放在心上,繼續笑談起來。
大約中午的時候,金可撫才扶著肚子下樓。
她保養得很好,所以看著并不像將近五十的人,但只要在網頁上一搜就能知道,她已經四十七了,比申督的年紀大了一輪還多。
不過她性格很豪放,倒也不顯老態。
樓下的人正在斗地主,輸了的人剩幾張牌就要在真心話大冒險里選幾次。
到斗地主這邊,姜含笑靠著算牌簡直稱王稱霸,把這幾個人打包起來一塊兒碾壓??偣菜阆聛?,連一次都沒被罰過。
金可撫一邊下樓一邊喊:“你們斗地主都不用真錢,太無聊了。來打麻將吧!只用籌碼多沒意思”
“沒打麻將,寧導死活不讓。”
袁艾搖頭,看著自己的牌面,“他那牌技,你還不知道嗎?認真和他打起來,估計他最后褲子都得輸干凈了。”
金可撫噗嗤一聲笑了。
“那你們輸了都沒點兒懲罰的嗎?”笑過了,她還是不太滿意,“總不能為了寧導的褲子就毀了所有人的游戲體驗吧?袁艾,我告訴你,你這可是徇私啊?!?br/>
寧缺皺眉,臉有點黑,咳了一聲。
不過金可撫的關注點很快就轉移了,“等等,不玩兒真錢就算了,你們居然還在玩大冒險?這都小學生的游戲了,虧你們玩兒得起來!”
姜含笑:“”
這懲罰措施是她提出來的,被金可撫說“小學生”,她確實啞口無言,沒法反駁。
誰不知道這游戲有點過時了?但是
她看了眼江上清。如果想要套話,從別的話題切入實在是太困難了。她又沒有江上清本人的情商,要走那條路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所以,只能靠真心話直接逼出來了。
這一局最后清算的時候,姜含笑毫發未傷,而江上清滿盤皆輸。
這是個好的開始。
姜含笑看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高興又替他遺憾,還有一點點可憐他。
是,就是可憐。她是不是瘋了?怎么看,江上清也不會和可憐兩個字沾上關系??伤X得他真的好像一只被雨淋濕的什么動物。
貓,狗,還是天鵝?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會讓人心疼。心疼他輸了那么多,心疼被她自己盯上,心疼他即將被她利用——
他怎么會讓她心疼呢?
——這是什么天賦嗎?
“哎,不錯,居然把上清給逮著了?!?br/>
申督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金可撫就窩在他身邊大笑,“難得一見,趕緊的,我現在就喊狗仔來,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一塊兒問了吧他們爭這個,說不定還得打起來呢!”
江上清清點了一遍手里剩下的牌,整整八張,嘆氣。
“金老師,多謝你們。這么多,我看足夠每家媒體分一個了——怎么都不會打起來的,放心吧。”
金可撫被逗得哈哈大笑,眼下的紋路很明顯。申督去拿了杯茶喝,避開了她的眼神。
“好,第一個”
袁艾轉了一下筷子——民宿老板非常熱情地讓他們盡情玩,并且為了避免無聊,還支援了他們一根筷子,轉到誰就由誰來指定大冒險或者真心話的內容。
本來想搶先提問,卻功虧一簣的姜含笑:“”
我可真是謝謝您嘞。
好在在座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有八個,總會輪到她來問的。
江上清對即將到來的風暴毫無察覺,笑著,側臉柔軟雪白。
剛剛的一局里,他和寧缺都輸得最多?,F在是寧缺受罰??曜愚D著,第一個指到了金可撫,就等她出題。
“大冒險還是真心話?”
“真心話吧?!?br/>
“嗯行,寧導聽好了啊?!苯鹂蓳嵯肓税胩欤K于樂了,“我問你,你最小的一個女伴多大?”
“噗咳!”
寧缺被茶燙了一下嘴,咳嗽半天才勉勉強強回答,“十八。”
“哎哎,不行。”鄭錚中午的時候也下樓來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別睜眼說瞎話啊,我就見過一個,絕對是未成年,就跟含笑一樣大的那種小姑娘男子漢大丈夫,你可不能干過還不承認!”
寧缺臉上倒沒生氣,但就是打死不認。
“那就投票吧,超過半數的人覺得你這個真心話靠譜就過,沒超過半數的話,你得再答一個!”
最后舉手的人沒過半數,寧缺又得加一個。
他答完了之后唉聲嘆氣,“行了,下一個,該上清了?!?br/>
筷子晃晃悠悠的,經過姜含笑,停在寧缺面前。
寧缺迫不及待地問江上清,“大冒險還是真心話?”
“大冒險。”
他沒怎么猶豫。
姜含笑的拳頭忍不住握了一下——大冒險?他不會在以后的選擇里都選大冒險吧?
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別被別人發現不對。
“呃?你還挺有膽量,居然敢選大冒險,我想想啊”寧缺猶豫一會兒,“怎么整上清好呢我上網搜一下整蠱游戲啊,等一下。”
不同于姜含笑聽得提心吊膽,聽到寧缺的話,江上清反而默了一下,聽笑了。
雖然他笑起來很好看很溫柔,但那個笑里面的意思明顯就是“不過如此”。
“這個嘛你們想看那個的話,去網上搜一下就有合集?!彼苊黠@,根本沒在怕的,“每個整蠱游戲我都玩過?!?br/>
“別小瞧男團的黑歷史。”
他還挺驕傲!
在座的各位都被這舍我其誰的氣勢給震住了,一時間相對無言。
寧缺絞盡腦汁,“那做個女團的經典表情,這個怎么樣,夠可以的吧?”
袁艾捅了他一下,因為離得有點遠,所以姜含笑聽不太清這兩個人在說什么,隱約有“忌諱這個”“當時被罵”幾個詞漏出來。
江上清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大大方方地對著大家朝他拍的鏡頭wink了一下,非常輕盈,也非常漂亮利落,特別好看。
真行啊。
姜含笑在旁邊嘴張成了一個“o”型,鼓掌搖頭,甘拜下風。
她都忘了。江上清再怎么溫柔,也是個創作型歌手,是個會寫歌、會玩樂器,靠唱歌活躍在娛樂圈里的人,屬于藝術類人群。
果然這群搞藝術的都很玩得起,根本不怕什么。
下一個又是寧缺受罰。
江上清轉了下筷子,筷子指向鄭錚。
鄭錚一笑,“我問你——所有男人都喜歡未成年少女,你說對不對?”
“”
這不還是在逼問剛剛“你最小的女伴多大”的問題嘛!
寧缺又好氣又好笑。但他這回沒辦法回避,所以只能承認,“是?!?br/>
鄭錚樂壞了,“行,大家看,對他這個答案滿意不?同意的舉手?!?br/>
門外的風雨聲一陣大過一陣,手機上的天氣軟件不停彈出推送,大風預警,暴雨預警,滑坡預警,請您務必謹慎出行,注意安全。
門被風推開一點,外面的冷風冷雨刮進來。
姜含笑只套了件衛衣外套,里面加了絨,但也抵不住夾風帶雨這么吹。她輕輕顫抖了一下,把手指縮進寬寬的袖子里。
剛剛的問題之后她并沒舉手,視線轉了一圈,其他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舉手了——都同意“所有男人都喜歡未成年”。
視線和申督對了一下。他本來手收在懷抱里,但接觸到姜含笑的目光之后,眼角輕輕挑了一下,眼色帶一點笑,移開了目光。
然后他舉起來了手。
“”
姜含笑不能說意外,面不改色,移開了目光。輕輕地,不經意一樣地看了一眼江上清。
他支著消瘦雪白的下巴,并沒有舉手。和她是場上唯二的兩個人,對影都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