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br> 周一的早上,大部分學生在經歷了兩天的假期后都沒什么精神。</br> 班主任老羅一早過來,趁著升旗儀式開始前的這點時間給大家做思想工作。</br> 剛剛過去的期中考試,7班的成績并不盡如人意,差點掉出年級前5。老羅神情嚴肅,一向圓潤的肚子看起來都沒以前凸出了。</br> “你們不要覺得時間還很多，我給你們算一算啊。馬上12月的月考一過，再來就是全市統考的期末考了。”老羅站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中間的走道，掃視全班：“考完接著放寒假。寒假回來再考一次月考,就輪到和其他幾個市一起考的模擬考試。按照往年,這一次是比較難的，這就要求大家一定要好好準備，不然你的分數會很難看。一模過后很快就是二模,接著就是高考了！”</br> 話到了最后，門外響起了升旗儀式的音樂聲,其他班同學陸陸續續經過走廊，聲音嘈雜。</br> 老羅不為所動,繼續語重心長：“你們自己算算，也就幾次考試的時間。看看后面的倒計時，也就200來天！不要無精打采的，拿出清中的精氣神來！”</br> 在門外越發高聲的音樂聲中,老羅結束了今日的思想教育,揮揮手做了個“出去”的姿勢。</br> 眾人得到了準許,三三兩兩地走向門口。</br> 季嵐搭著談青檸的肩膀,笑嘻嘻地挑眉：“把你手上的半套房給我參觀參觀。”</br> 談青檸抬腕,把寬大的校服袖子拉上去：“喏。”</br> 季嵐抬起青檸的手腕，摸著鱷魚皮的表帶發出了土包子的感嘆：“我居然沾你的光摸到了我家宸宸的同牌手表。這如果被偷了，那個人得進去好幾年吧？”</br> 青檸抿了下唇角，點點頭：“好像是的。”</br> 她戴著這個也挺忐忑的，怕自己不小心弄丟。只是之前她已經答應了白津寒，不好說話不算數。</br> 季嵐興致勃勃：“那我們還試嗎？”</br> “試什么？”青檸一時沒反應過來。</br> 季嵐將青檸的手腕放下，提示她：“就那個啊，試試他會不會吃醋。”</br> “別試了別試了。”青檸下意識就拒絕。</br> 都已經這樣了，還試什么？試生氣了，自己還要哄。</br> 季嵐心不甘情不愿地答應了。</br> 兩人走到班級的隊伍里站好，聽著主持人一項項進行升旗儀式。</br> 這次國旗下講話的學生代表是楊辰安。他十月剛拿到物競賽的國獎，和名校簽了降分錄取的協議。加之月考又是年級第一，一時風頭無兩。</br> 在清中的廣場，全校師生站在凜凜秋風中，楊辰安一身藍白校服，如白楊傲然挺立在國旗下。</br> 他的聲音洪亮，響徹在整個廣場：“我們必將帶著清中的精神，時刻牢記清中的校訓，將清中之脊梁骨血一代代傳承下去……”</br> 涼風拂過，將青檸的外套吹得鼓起又落下。</br> 這是每周一次的打雞血環節，本應早已習慣的事情卻因為白津寒而變得怪異起來。</br> 只要一想到那天白津寒在家里逼問她是不是喜歡楊辰安，青檸的心里就一陣躁悶。</br> 為什么白津寒會這么想呢？明明她都沒怎么提過楊辰安的名字。</br> 青檸想不明白，心里又暗暗慶幸白津寒不參加升旗儀式和跑操這類集體活動。不然看到楊辰安在上面，不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什么令人驚嚇的事情來。</br> 正胡思亂想間，臺階上的老師宣布了升旗儀式的結束，班級輪流退場。</br> 隊伍走到教學樓附近，班長宣布自由解散。</br> 季嵐立即從身后竄上來，攬住青檸的肩膀和她八卦。</br> “你聽說了嗎？楊辰安本來可以保送大Q大的，但是那個專業他不喜歡，就選了降分錄取。”</br> 青檸搖搖頭：“不知道。”</br> 季嵐“嘖嘖”兩聲，對這類學霸敬佩不已：“要是我肯定選保送了。多爽啊！學霸的世界我不懂。”</br> 青檸對楊辰安也很佩服，要是能保送，她肯定也保送了。剩下的時間沒了壓力，不要太開心。</br> 季嵐拉了拉青檸的衣袖，小聲問：“那你們呢？以后考什么大學？”</br> 青檸一怔，她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br> 季嵐看她的反應就知道了，打著哈哈：“也不著急啦，現在才上學期呢。”</br> 兩人邊聊邊回了教室，話題不知怎么又回了競賽上。</br> “難怪小王子這么寵愛楊辰安，他估計找不到這么合他意的愛徒了。”季嵐坐下來，繼續八卦。</br> 談青檸向她使了個眼色，沒有接話。</br> 季嵐不明所以，繼續感嘆道：“哎，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考到B就好了。”</br> 季嵐同桌也跟著插話：“我發現楊辰安文采也不錯。今天國旗下講話聽得我熱血沸騰的。”</br> 青檸背對著她們坐在自己位置上，將下節課的語文課本翻開，當作沒有聽到。饒是這樣，她依然能感覺到白津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br> 聽不見看不見感覺不到。</br> 青檸在心里喃喃自語。</br> 季嵐卻從后面戳了戳她的背，邀請道：“你干嘛啊？一起聊天嘛！”</br> “不了不了，我要預習一下。”青檸擺擺手，敬謝不敏。</br> 手指匆匆翻過一頁書，口中默讀課文：“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br> 正讀到“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的時候，青檸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右邊光線一暗，接著是一道聽不出情緒的問句：“你們剛剛在聊楊辰安？”</br> 青檸一僵，微微側頭，對上白津寒放大的俊臉。</br> 他斜著身子靠過來，左手搭在青檸的椅背，鼻尖離她的耳朵極近。</br> 青檸張唇，支吾著“嗯”了一聲，又急急忙忙補充：“不是我們，是她們。”</br> 白津寒身形未動，手背弓起，指頭用力按在椅背：“她邀請你一起，干嘛不加入？”</br> 青檸：……還不是怕你不高興嗎？</br> 她看著白津寒的神情，面上□□裸的幾個大字：“不加入就是心里有鬼”。</br> 青檸想了想，弱弱地提議：“那我……加入了？”</br> 要是加入聊天就能證明清白，她立馬回頭大聊特聊。</br> 青檸說完就要轉頭，可無奈一條胳膊橫在椅背，將路線擋住了。</br> 青檸的目光從白津寒胳膊顫巍巍移到他的臉上，示意他把胳膊挪開。</br> 白津寒冷笑一聲，終于動了動，只不過，動的是原本擱在桌上的右手。</br> 他隨手拿起一本書，在談青檸驚訝的目光中將封面貼上她的臉，然后微微用力將她的小臉轉了回去。</br> 青檸一怔，腦袋在微涼的觸感下被轉成了面朝黑板的方向。</br> 下一秒，書被隨手扔到一邊，男生清爽干凈的氣息貼了上來，耳邊響起氣急敗壞的低聲控訴：“叫你聊你就聊，你是想氣死我？”</br> 青檸心里一緊，正要解釋，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爆笑。</br> 她回頭，只見季嵐盯著自己和白津寒，笑到拍桌。</br> 青檸：……</br> 還好，上課鈴適時地響了起來，拯救了尷尬的死亡時刻。</br> 周老師進門，站在了講臺。在例行的問好環節后，他令大家打開語文課本。</br> “我們今天來復習歸有光的《項脊軒志》，這篇課文很經典，也是試卷上的常見考點——”</br> 說話間，教室里不時傳出“窸窸窣窣”的笑聲，周老師皺皺眉，停了幾秒。</br> 見沒了笑聲，周老師繼續：“項脊軒是作者歸有光的書齋名，這是一篇抒情散文——季嵐，”</br> 周老師將目光投向肩膀抖個不停的女生，語氣嚴肅：“你來說一說這篇課文的中心思想。”</br> 季嵐站起身來，目光慌張地在書本上搜索，聲音結結巴巴：“這篇文表達，表達了對祖母，母親和亡妻的懷念，呃，感情真實動人。”</br> 周老師目光在季嵐通紅的臉上停留數秒，到底是沒有太為難她：“好，坐下吧。”</br> “季嵐說的很準確，下面我們找個同學來翻譯一下……”</br> 被老師提溜起來后，季嵐變得老實多了，沒有再發出什么奇怪的聲響。</br> 語文課結束，趁著白津寒出去的功夫，季嵐死命晃著談青檸的手臂，懊惱不已。</br> “天啊天啊丟臉死了！周老師對我印象肯定不好了嗚嗚嗚，談青檸你賠我！”</br> 周老師長相風流倜儻，講課趣味橫生，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十分受同學們尤其是女同學的喜愛。是高三組有名的“男神”老師。在誰的課上出丑都可以，就是周老師不行。</br> 青檸覺得自己實在無辜：“和我有什么關系？”</br> “要不是你們，我能笑成這樣嗎？”季嵐撇嘴，“不行，你得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心靈，不然我就告訴白津寒你也喜歡周老師。”</br> 青檸一個激靈，“你千萬不要亂說！我中午請你吃雞排還不行嗎？”</br> 季嵐哈哈一笑：“成交。”</br> 嬉笑間，旁邊突然傳來椅子被拖拽的聲音，白津寒坐下，側頭直直朝談青檸看過來：“成交什么？”</br> 青檸一時哽住了。</br> 季嵐趴在桌上，笑得打嗝。</br> “我不行了我去接點水。”</br> 她手拿水杯，打著嗝離開了位置，這一小片地方頓時只剩下了談青檸和白津寒兩人。</br> 見白津寒還在看自己，談青檸遲疑著和他對視，小聲說：“我剛剛和季嵐說，以后陪你一起吃飯，不和她一起了。”</br> 白津寒微怔，眼角眉梢皆放松下來：“陪我？”</br> 青檸心一橫，點點頭：“對！我和你吃一樣的，小食堂人少，也沒什么味道。”</br> 自己可以去二樓小食堂占個位置和他一起吃素，白津寒就不用回家吃飯了，每天往返也怪麻煩的。</br> 她昨天在家里簡單地做了個“女朋友計劃”，這是第一步。接下來是找機會說服他去醫院看病等。</br> 雖然還沒完全想好，但話已出口，就先這樣吧。</br> 青檸越發肯定了自己的行為，彎唇露出一個友好的笑，輕哄著問：“好不好呀？”</br> 她黑亮的眼睛閃著光，神色溫柔，聲音也輕軟。</br> 這么明顯刻意的示好，白津寒幾乎淪陷在她柔和的眉眼中。</br> 他的嘴角淡淡上揚，“嗯”一聲答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