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br> 見到白津寒的第一刻,談青檸本能地驚喜了一瞬。</br> 她怔怔地看著白津寒時隔三年的臉,久久沒有反應過來。</br> 他的長相沒有大變,頭發短了一些,眉眼間比三年前多了幾分成熟,輪廓越發深邃利落。</br> 談青檸的眼睛驀地有些發酸。</br> “不走?”白津寒的聲音低下來,“是要在這說?”</br> 談青檸的腦子嗡嗡作響:說什么?</br> 白津寒松開她的胳膊,眸光往旁邊一掃。</br> 姚姚被凍地一凜,快速抓住了蘇檬的手臂。</br> 白津寒微壓眉角,聲音低沉:“不好意思,你們可以避讓一下嗎?”</br> 姚姚朝談青檸看了一眼,略微有些擔憂。</br> 青檸轉向舍友,聲音清淡:“沒關系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自己過去。”</br> 聽到她一會兒要過去,白津寒的太陽穴又是一跳。</br> “那你自己小心點哦?!币σΠ捉蚝@架勢感到害怕。</br> 蘇檬拉她胳膊,語氣輕松:“我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系。”</br> 青檸點點頭,看著兩個舍友離開。</br> 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br> 白津寒俯下身和她平視,注視著她的目光深沉晦澀。</br> 她穿一身修身長裙,身材纖細修長,烏黑的長發披散在白皙的肩膀。眼神明亮,笑容干凈,清純動人。</br> 和以前比,她褪去了一些少女的可愛圓潤,像抽枝發芽的柳,變得更加漂亮了。</br> 就剛剛那一小段路,不知吸引了多少男生的目光。</br> 他的手撫上她的側臉,放緩了聲音,嗓音微?。骸皺帣?,跟我走?!?lt;/br> 談青檸的心跳如鼓,下意識地說:“走去哪?我還有點事……”</br> 白津寒一頓。</br> 有事?聯誼嗎?她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嗎?</br> 他向前一步逼近談青檸,眉眼冷厲,語氣是壓不住的躁郁,“你還真的要找別的男人?真當我死了嗎?!”</br> 白津寒的手臂肌肉繃緊,青筋凸了出來,氣得頭疼。</br> 他目光如炬地盯住她的胸口。</br> 平口的吊帶長裙齊胸,白皙的皮膚上露出半截彎月的紋身。</br> “那你還留著這個干嗎?留著好看嗎?”</br> “不是,我……”</br> 談青檸正要說話,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br> 她拉開包的拉鏈,拿出手機。</br>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葉恒的名字。</br> 接通電話,葉恒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你現在在哪?”</br> “我還在學校,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br> “我來接你吧?”</br>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br> 話沒說完,手里的手機已經被人拿走了,通話□□脆利落地掛斷。</br> “他是誰?”白津寒緊盯著青檸的眼睛。</br> 男人的聲音,接人,吃飯……</br> 一個猜想漸漸在他腦中成形,胸口憋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br> “他是——”</br> “——算了別說了!”</br> 白津寒打斷談青檸的話。</br> 想知道,又怕知道。</br> 怕她說出什么自己不喜歡聽的話。</br> 他捏著手機,好看的眼睛布滿了陰沉,下頜線繃得很緊。</br> 談青檸被嚇到,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br> 她退一步,白津寒便上前一步。</br> 在她要做出下一步動作前搶先抓住她的手腕。</br> 白津寒的眸光沉沉,語氣強硬:“你馬上和他說清楚,我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lt;/br> 不是說好了等他的嗎?</br> 對,是他離開的時間太長了。只要她現在和那人說清楚,他就不介意了。</br> 青檸一時沒有繞過彎:“說什么?”</br> 白津寒太陽穴突突地跳,強忍著心臟的抽痛開口:“說分——你說說什么?”</br> 談青檸愣愣地看著他的樣子,半天說不出話來。</br> 他以為自己現在另交了男朋友嗎?</br> 可是,他們也已經分手了啊。</br> 談青檸的手腕突然一痛,忍不住“嘶”了聲,看著白津寒的目光多了惱怒。</br> 白津寒的頭痛欲裂,眼眶卻是一點點泛了紅,暗啞的聲音微微顫抖:“你不要我了,那我怎么辦?”</br> 霸道和強勢不過是強撐做出來的表象,用來掩蓋內心的害怕。</br> 他內心清楚地知道,自己隔了三年才來找她是自己理虧,即使是有原因。</br> 可是在見到人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像以前那樣,想要理所當然地尋求她的溫柔和寵愛。</br> 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對自己的要求全部說好。</br> 看到一向清冷強硬的人眼神中透露出的脆弱,談青檸的心臟一抽,鼻子發酸。</br>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啊。”她輕聲說。</br> 明明是他先提的分手,現在卻表現出一副沒有這回事的樣子算什么呢?</br> 白津寒的瞳孔猛地放大:“不可能?!?lt;/br> 他握住談青檸的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卻不得不按住疼痛的頭部。</br> 腦袋里像是有神經在抽,又漲又疼。</br> “我沒同意分手,你說了不算。”他再也忍耐不住,將人一把抱住。</br> “你看我病好了,就不要我了?”白津寒低低啞啞地反問。</br> “怎么能這樣呢?”這句話的聲音很輕,聽上去有點詭譎的味道。</br> 談青檸被他這一抱徹底弄懵了,鼻尖滿是他身上清冽干爽的味道。</br> 什么看他好了就不要他了?他好像忘了自己提的分手。</br> 這里是T大靠近校門口的位置,兩人的外形本就引人注目,加之還有一輛招搖無比的車,吸引了不少校內學生的目光。</br> 周五下午,周邊路口來來往往的人本就不少。</br> 談青檸以前雖然臉皮厚,但這幾年已經沉靜了不少,不太習慣被這么圍觀。</br> 正當她要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腰部突然一重,雙腳懸空離開了地面。</br> 白津寒竟然就這么單手把她抱起來了。</br> 談青檸“啊”了一聲,單手錘他的肩膀,“你先放我下來!”</br> 白津寒默不作聲,對她的聲音無動于衷。</br> “再動就在這親你了?!彼届o地威脅。</br> 談青檸霎時安靜下來。</br> 下一秒,她被塞進了車子的后座。</br> 白津寒也緊跟著坐進來,面色不虞地吩咐:“開車?!?lt;/br> 司機應了一身,將前后座之間的擋板升了起來。</br> “檸檸?!卑捉蚝D過頭看她,伸手去攬她的肩膀。</br> 談青檸別過臉,還在為剛剛發生的一幕懊惱。</br> 說是去吃飯的,怎么就上了他的車了?</br> 談青檸腦子靈光一閃,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和舍友聯系。</br> 她急急轉回面向白津寒。</br> “我的手機呢?把我手機給我!”</br> 白津寒在她轉過來時面色一喜,聽到她的話又收起了笑。</br> “給我呀,我打個——唔唔。”</br> 剩下的話消失在白津寒忽然覆蓋過來的唇舌中。</br> 他恨不能將談青檸的手機扔出窗外,還給她?</br> 白津寒的心臟又酸又痛,嫉妒和怒意讓他失去了理智。</br> 他將談青檸壓在座位上,激烈地吻她。</br> “檸檸。”他含含糊糊地叫她的名字,快要暈眩在她身上清甜的味道中。</br> 他真的很想她。</br> 談青檸呼吸不暢,伸手推他。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唔唔嗯嗯”的聲音。</br> 白津寒順勢抓住她的手,單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臂反剪到背后。</br> 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腦勺,以一種控制的姿勢兇狠地親她。</br> 青檸的胸被迫向前,針織外套被蹭得凌亂,白皙的皮膚貼上男生襯衫的扣子,堅硬冰涼,硌得微痛。</br> 青檸的胸口不停起伏,喘息劇烈,唇舌被緊追著不放,根本說不出話來。</br> 為了防止自己被親到窒息,她只好采取了和緩政策。</br> 談青檸放松了身體,舌尖輕輕地回吻了他。</br> 白津寒的身體一僵,睫毛顫抖起來。身上的戾氣卻卸了大半。</br> 控制她手腕的手松開,改為捧著她的臉,唇卻依舊舍不得離開。</br> 不知何時被扔到犄角旮旯的手機響了起來。</br> 白津寒接吻的動作一頓。</br> 他微微退開,伸手抹了抹談青檸的嘴角。</br> 原本干凈淡漠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聲音完全啞了下來。</br> “檸檸,你和那個男人說清楚,我就什么都不和你計較。嗯?”</br> 談青檸不想他誤會,出聲解釋:“我和葉恒本來就沒什么。”</br> “那你和他說,你有男朋友,不要再聯系你了。”白津寒皺眉。</br> “我們分手了?!闭勄鄼幪嵝阉?,眼神干凈清澈。</br> 在響個不停的手機聲中,她繼續補充:“是你提的?!?lt;/br> “不可能?!?lt;/br> 他怎么可能提分手?他拒絕承認。</br> 談青檸嘆口氣,伸手去夠自己的手機:“你把手機給我?!?lt;/br> “不給?!卑捉蚝加钗⒊粒敖o你聯系別的男人嗎?”</br> “我和我舍友說一聲不去了?!闭勄鄼幟蛄嗣虼?,妥協了。</br> 手機拿到自己手上的時候,來電鈴聲早就停了。</br> 談青檸沒有回給葉恒,而是打電話給了姚姚,抱歉地請她轉達。</br> “你沒事吧青檸?”姚姚依舊有點不放心,“剛剛葉恒打你電話沒接,他快急死了?!?lt;/br> 在白津寒虎視眈眈的目光下,談青檸頭皮有些發麻。</br> “沒事,剛剛沒聽見。你們玩得開心?!?lt;/br> 姚姚對于她的爽約有些不滿,后來還是在請她們吃飯補償的保證下堪堪接受了。</br> 掛掉電話,談青檸低頭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和外套,坐正了身子。</br> 她看向白津寒,猜測著問:“所以你不記得你提分手了?”</br> 白津寒眉頭皺得很緊,搖了搖頭:“不記得?!?lt;/br> 他做過手術以后,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都是空白的。</br> 為了安心治療,他的手機電腦全都被換了新。</br> 他沒有任何社交軟件的賬號,事實上,他也覺得自己并不需要。</br> 因為他記得,自己在學校一直是被孤立的那個,并沒有什么要好的朋友。</br> 在美國治療好腦瘤后,他便順勢在那里讀了大學。</br> 直到近幾個月,他才隱隱想起一些自己手術前的事。</br> 是了,自己一心等死的人,怎么就來美國做手術了?</br> 他一度以為自己是被爸爸強制帶來的。</br> 可最近才發現,似乎是有別的原因。</br> 可是他的腦子動過手術,記憶受了損,偶爾想起的也只是一些片段。</br> 為了找回記憶,他甚至嘗試了催眠。</br> 這是他以前從來不愿嘗試的治療法,他討厭自己被人控制,討厭另一個人了解他的思想。</br> 可是為了搞清楚自己腦子中出現的少女到底是誰,他還是去找了著名醫生給自己進行了催眠。</br> 催眠的效果不大,但是足夠讓他記起一些了。</br> 他想起自己在談家住過一段時間,去C市的清中上過學,還交過一個女朋友。</br> 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全是和談青檸在一起的時光。</br> 那些日子,大概是他最近幾年最開心的時候了。</br> 可是,他居然忘了。</br> 查到談青檸在T大讀書后,他立刻飛回了國內。</br> 先去A市將家里翻了一通,并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br> 緊接著便直接坐車來了T大找人,正好遇到她。</br> *</br> 聽到白津寒這些經歷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白津寒下榻的酒店。</br> 談青檸坐在沙發,一時五味雜陳。</br> 半晌,她抬眸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你現在已經好了是嗎?”</br> “嗯?!?lt;/br> “那太好了?!?lt;/br> 談青檸心里一喜,同時也松了口氣。</br> 她抿了抿唇,盡量平靜地說:“你走了以后,我每天都會收到一個快遞。高考的最后一天,快遞里的是分手禮物?!?lt;/br> “東西呢?”白津寒似乎是不信,依舊想要一個證明。</br> “留在家里了沒有帶來?!?lt;/br> 現在想想,她大概能明白白津寒的想法。</br> 那些禮物是他離開前就準備好的。如果手術順利,那他自然會通知這邊把最后一件禮物換掉??扇绻中g出現了什么問題,他沒辦法通知或者不想通知,那最后留給她的禮物就是分手。</br> 雖然是事出有因,可三年的分別是真的。</br> 3年的時光過去,總會在人的身上留下點什么。</br> 比如存在于兩人之間的,淡淡的疏離感……</br> 在安靜又匆忙的晚餐后,談青檸提出自己要回學校了。</br> 白津寒沒有動作,坐在餐椅上沉默地看著她。</br> 半晌,他張了張唇,聲音低低:“分手了不能復合嗎?”</br> “讓我想一想吧?!鼻鄼幍哪X子亂糟糟的,一時也理不清楚。</br> 白津寒沒有說話。</br> 他顯然也感覺到她的生疏。</br> “我明天要早起去社區做志愿者。”談青檸小聲解釋。</br> 她明天去的社區離學校很遠,一大早就要坐地鐵過去。</br> 半晌,白津寒終于起身。</br> “我送你回去?!?lt;/br> 他拿了車鑰匙,親自開車送談青檸回了學校。</br> 一路開車到了T大門口,談青檸連忙開口:“停在這里就可以了。”</br> 白津寒不聽她的,將身份證遞給門衛檢查,開車進了校園。</br> “宿舍在哪?”</br>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br> “一直走到前面右拐?!鼻鄼幹缓媒o他指路。</br> 車子停在了女生宿舍樓下。</br> 談青檸解開安全帶,卻聽到車門落鎖的聲音。</br> “明天幾點走?我來接你。”白津寒轉向她。</br> “不用了。我和其他同學一起的。”青檸有點為難,“你的車太高調了?!?lt;/br> 她是去一個偏僻社區做志愿者的,坐著這么高調的車過去有點不太好。</br> “啪”一聲,白津寒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br> 下一秒,他傾身過來,手撐在副駕駛的座椅,居高臨下地看著談青檸。</br> 她的脊背緊貼著座椅,眼睛里有些不知所措。</br> “我給你時間想清楚。”白津寒低下頭,鼻尖對著她的。</br> 他對著她的唇,聲音低了下來:“但是,你也不許找別人?!?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