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br> 談青檸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地別開臉：“你先起來說話。”</br> 她這樣躺著,細長白皙的脖頸經絡明顯。</br> 白津寒的目光在她微紅的耳根上停留幾秒,站直了身子。</br>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他已經穿戴整齊,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br> 談青檸從床上起身,一轉身正對上白津寒略沉的臉色。</br> “我以后要當醫生的啊。”談青檸的眼神干凈，語氣也溫和，“在醫生眼里沒有性別之分的。”</br> 白津寒蹙著眉看她,唇線微抿著不說話。</br> 談青檸唇角動了動，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br> 當醫生，肯定是要接觸男病人的啊。以后實習的時候,還要輪好幾個科室呢。雖然她現在想想也會覺得不太好意思,但以后應該就會習慣了吧。</br> 見白津寒不講話，談青檸索性轉身，將放置在一邊的聽診器收拾好放進書包。</br> 剛把拉鏈拉上,她突然聽到白津寒微低的聲音：“你可以不做醫生嗎”</br> 談青檸倏地回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當然不可以。”</br> 她只當這話是個玩笑：“我學臨床的,不做醫生做什么呀？”</br> 白津寒站起身來,抿著唇道：“你可以做科研，當老師，或者隨便什么，不工作也行。”</br> 談青檸驚訝地張了張唇,停頓了幾秒后開口：“可是我覺得自己不是做學術的料子。”</br> 她平時的成績并不差,按照院里的名額,她很有保研的希望。雖然還沒確定具體的方向，但是大方向她已經確定專碩了，從來沒考慮過學碩。讀專碩同時正好去醫院規培，可以節省掉3年的規培時間，是大部分臨床從醫者的選擇。</br> 白津寒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問：“如果有病人喜歡上你或者騷擾你怎么辦？”</br> 沒有人比白津寒更了解，病人愛上照顧自己的醫生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談青檸這樣漂亮又有耐心的醫生，很容易讓人喜歡并依賴。</br> 在他的眼里，談青檸哪里都很好。對她的占有欲太強，以至于他只想自私地將談青檸藏起來，一點也不想給別人覬覦。</br> 談青檸愣愣地看著白津寒，眉心微蹙：“不會的，醫生和病人之間的接觸不多的……”</br> “會。”白津寒肋骨下的紋身在隱隱作痛。</br> “我就是。”他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br> 談青檸之于他，無異于是溺水時的浮木，大雪時的炭火，沙漠里的綠洲，黑暗中的光芒。</br> 喜歡她，實在是太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了。</br> *</br> 五一假期，談青檸和季嵐一同坐高鐵回家。</br> 談青檸背靠椅背，看著窗外掠過的油菜花地發呆。</br> 現在的時節，油菜花已經不多了。從遠處看卻依舊是大片大片的金黃。</br> 旁邊綠色的植被郁郁蔥蔥，一片盎然的初夏景色。</br>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旁邊的季嵐戳了戳談青檸的胳膊。</br> 談青檸轉過頭，眼睛有些迷茫。</br> 那天，兩人可以算是不歡而散吧。</br> 白津寒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緒，但是談青檸知道他心里在不高興。</br> 可是現在的她沒辦法像高中那時候一樣，對他提的所有要求說好，也就只好當做不知，維持表面的相安無事。</br> 高考那年，她可是許過愿的。假如白津寒沒事，她一定會好好學醫救人。他手術成功了，她怎么能不好好還愿？</br> 而且隨著這幾年對醫學更加深入的了解和在醫院的見習經歷，學醫也早就不單是為了那年的許愿了。</br> 季嵐沒怎么在意談青檸的反應，對她的感情比較好奇：“哎，你現在和白津寒現在怎么樣了？”</br> 談青檸老實回答：“還在接觸中……”</br> 她頓了頓，有點苦惱：“現在和高中不一樣了。”</br> “當然不一樣了。你現在答應他的話，以后說不定就要和他結婚了。”季嵐吐了口氣，忍住了沒有進一步發表意見。</br> 那次她一時沖動，把白津寒罵了一頓。后來良心上過意不去，還是和談青檸坦白了。</br> 談青檸沒有怪她，沉默片刻后將事情解釋了一下。</br> 季嵐聽完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該怎么評論命運的陰差陽錯。</br> 感情這事，真的鬧心。</br> 談青檸猶豫了下，將兩人上次的不愉快告訴了季嵐。</br> 季嵐“嘖”了一聲，忍不可忍地拍了下兩人中間的扶手。</br> “啪”地一聲，聲音清脆。</br> “我早就說了吧！”季嵐恨鐵不成鋼，“這次你真的不能慣著他了！”</br> 季嵐氣勢洶洶：“我高中就看出來了！白津寒這個家伙就是仗著你對他好，不讓你這個不準你那個的，占有欲有那么那么大。”</br> 她夸張地做了個張開手臂的姿勢，然后戳了戳閨蜜的手臂，怒其不爭：“也就你一直順著他！”</br> “反正你們現在也沒在一起，現在是他追你，你也沒理由順著他。你可千萬要堅持住了，不要因為他妥協啊！”</br> 談青檸聽著閨蜜在一旁的絮絮叨叨，有些好笑地按住她揮舞的胳膊。</br> “好啦好啦！我不會放棄做醫生的啦，你放心。”</br> 高中的時候，白津寒受過那么多苦又生了病，自己順著他也是應該的。</br> 現在……</br> 對了！現在呢？</br> 談青檸心驀地一沉，表情也凝住了。</br> 白津寒還有抑郁癥，這幾年他的抑郁癥怎么樣了？</br> 她拿起放在擱板上的手機，發了個微信過去，試探性地問了一下。</br> 白津寒的回復很快：【不知道】</br> 不知道？</br> 談青檸看著這冷淡的三個字蹙起了眉。</br> 他大概說的是實話，這幾年肯定一直都沒有看醫生。</br> 談青檸抿了抿唇，又發了個微信過去。</br> 【那等你考完試復查一下好不好？】</br> 白津寒隔了一會兒才回復：【你陪我？】</br> 談青檸見他有松動的跡象，連忙答應了。</br> 又過了幾分鐘，青檸的手機響了一聲。</br> 白津寒：【好】</br> 看到這個回復，談青檸心里驀地涌上一股淡淡的開心，嘴角也不自覺彎了彎。</br> 白津寒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有時候不過是在傲嬌罷了，好好和他講一講也還是挺好說話的。</br> *</br> 隨著高鐵慢慢進入了C市，談青檸的心情也變得越發開心起來。</br> 因為周末常常有事，她有好長時間沒有回家了。</br> 在車站和季嵐道了別，兩人一個往地面出口一個往地鐵方向分頭而行。</br> 剛和季嵐分開沒多久，談青檸接到了父親的電話。</br> “青檸啊，到了嗎？”</br> “我剛出站呢爸爸。”</br> 談青檸在電話里和爸爸簡單聊了下，確定了他的位置，背著書包徑直向約定地點走去。</br> C市的火車站很大，等談青檸找到爸爸的車時，已經十分鐘過去了。</br> “今天車站人好多啊。”談青檸坐進副駕駛，自然地和爸爸聊起來。</br> “五一假期。”爸爸彎了彎唇，“我們直接去老宅。”</br> “好啊好啊。要不這幾天我就住在老宅吧。”談青檸立馬提議。</br> 爸爸向她看了眼，表情一時有些復雜。</br> 趁著女兒系安全帶的工夫，談明佑轉過頭，低聲“嗯”了一句。</br> “奶奶最近怎么樣？精神還好嗎？”談青檸沒有注意到爸爸的神色，自顧自地問。m.</br> 談明佑頓了幾秒，微微嘆了口氣。</br> 談青檸的心倏地一緊，心跳猛地快了起來。</br> “我先和你打個招呼吧。奶奶現在精神一般，人瘦了很多。”談明佑開著車，緩聲說道。</br> 談青檸“啊”了一聲，鼻尖有些泛酸。</br> 談明佑看了女兒一眼，知道她在難受，低聲叮囑：“前一段時間又進了一次醫院，奶奶她現在還不知道，你也當作不知道。”</br> 談青檸點點頭：“我知道的。”</br> “對了，奶奶家里現在除了君阿姨還多了個年輕一點的護工，是你白叔叔特意找來照顧奶奶的。你把她當成普通的阿姨就可以，防止你奶奶懷疑。”</br> “白，白叔叔？”談青檸抬頭，困惑不已。</br> 是她理解的那個白叔叔嗎？</br> 談明佑給了肯定的答案：“對，就是津寒的爸爸。還記得吧？”</br> 談青檸點頭，若有所思。</br> “你白叔叔前一段時間聯系過我，知道了你奶奶的事。那時候你奶奶正在住院觀察。白叔叔就找了明仁的肖教授特意從A市過來幫你奶奶看了一下。奶奶出院后，又從康復中心找了專業看護老人的護工來奶奶家照顧。”</br> 談明佑嘆了口氣：“這次真是謝謝他了。”</br> 談青檸輕輕點了點頭，心里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br> 不用說，這些肯定是白津寒告訴他爸爸的，但他從來沒和自己提過……</br> 談明佑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和她簡單聊了幾句，直接開車去了老宅。</br> 饒是做好了“奶奶很瘦”的心理建設，當看到瘦到小了一圈的奶奶時，談青檸的心臟還是狠狠酸澀了一下。</br> 奶奶坐在椅子上，衣服褲子穿在身上空空大大的。露在外面的手腕幾乎只剩一層皮膚包在骨頭上，毫無肉感。</br> “奶奶！我回來啦！”她裝出開心的樣子大叫一聲，小跑到奶奶身邊。</br> “哎，我們青檸來啦。”見到孫女，奶奶也高興地笑了。</br> “我這兩天住這里哦，你不要嫌我鬧騰。”談青檸笑嘻嘻地說話，心臟卻一點點皺了起來。</br> 她看得出來，和過年時候相比，奶奶的狀態已經差了很多。</br> 眼睛漸漸無神，身體也在一點點變瘦，精神狀態和記憶力都大不如前了。</br> 晚上，陪了奶奶一天的青檸回到自己房間，發微信給白津寒道謝。</br> 白津寒的電話很快回了過來。</br> 談青檸接通電話，和白津寒聊了會兒天。</br> 臨掛電話的時候，談青檸再次道謝：“李阿姨看上去很專業，態度也很親和。謝謝你啊。”</br> 白津寒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不用謝。反正我居心不良，圖謀不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