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陽郡主坐在坤寧宮里,一臉無奈地說道:“嫂子,您可別說風就是雨的,您出宮一趟得耗費多少人力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不聲張,低調得離宮就行了。”皇后娘娘一擺手,不在意地說道。
“……皇兄不會同意的。”蘭陽郡主說道。
“嘿,這你倒是猜錯了,若不是他答應了,我也走不了。”皇后娘娘愉快地說道。
“……”蘭陽郡主聞言頭疼地揉揉額角,不過她的動作很快就頓住了。
她抬起眼,一臉遲疑地開口問道:“嫂子,是不是宮里……”她點到為止,并沒有問得太清楚。
皇后娘娘卻聽懂了,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后,微微頷首說道:“所以我才要出宮。”
得,原來皇后娘娘是避風頭去了。
蘭陽郡主也不再多說,回府后便開始著手安排出行的事宜。
另一邊,皇后娘娘也使人到東五所,去問問顧容琛有沒有一塊兒出行的意愿。
顧容琛一聽母后要和未來的小媳婦一家出遠門,自然要跟著去了。
這可是和小媳婦培養感情的好時機呢,他如何會放棄?
再有他也猜得出來,這肯定是父皇特意要把母后支開,看來宮里要變天了。……
寧陽侯府一家要出遠門的事,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宮里的皇后要出宮就更沒人知道了。
就連太后和淑妃都沒得到消息。
不過這一日,宮里突然傳出皇后娘娘要到皇家寺院祈福的消息。
壽康宮里。
太后娘娘倚靠在軟榻上,聽著身旁的嬤嬤輕聲稟報著皇后娘娘要出宮祈福的事兒。
“哦?皇后要出宮?”太后聽罷,挑了挑眉問道。
“回娘娘的話,是的,雖然陛下還沒有下旨,可御書房傳出來的消息是這樣沒錯。”嬤嬤低聲說道。
“也不知道我們這一位皇后娘娘又怎么惹著陛下了,竟然還被打發到宮外了。”太后聞言幸災樂禍地說道。
嬤嬤也笑著附和:“可不是么,聽小鄧子說,近幾日陛下的心情都很不好,這一回皇后娘娘被打發出去了,要再回來可不容易。”
太后娘娘聞言眉心跳了跳,瞇了瞇眼說道:“若果真如此,你走一趟朝陽宮,把消息透給淑妃,她知道該怎么辦。”
嬤嬤領命而去。
到了朝陽宮后,嬤嬤借著太后娘娘賞賜淑妃的借口,悄悄地將消息透給淑妃的貼身大宮女。
待到嬤嬤離開后,淑妃這才懶懶地開口問道:“怎么了,剛才瞧她拉著你嘀嘀咕咕的。”
淑妃的貼身大宮女素蘭湊到她耳旁,輕聲把事情說了一遍。
“哦?這個消息可是真的?”淑妃聽罷立時就坐直了身子,雙眼頓時都亮了。
“回娘娘的話,這是壽康宮傳出來的,想來不會有假。”素蘭低聲說道。
“這可真是大好的機會啊。”淑妃撫掌一笑,倘若皇后娘娘真的被陛下厭棄了,對她來說可不就是個大好機會么?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干了什么,能讓陛下如此生氣?
淑妃凝神想了想,又搖頭開口說道:“還是得穩妥一些才行,等到陛下下旨了再說。”
素蘭聞言知道娘娘已有決斷,便退到一旁。
皇后娘娘要出宮祈福,這一個消息對淑妃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淑妃也怕這不過是傳言,到頭來又白高興了。
所以她暫且按兵不動,待到陛下真的下旨了,再來做打算也不遲。
左右后宮中也沒有比她高位的嬪妃,皇后出宮之后,后宮還不是她一人獨大么?
因此她倒也不用著急行事。……
又過了幾日,皇帝陛下便下旨了,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之最后的結果,就是皇后娘娘要代皇帝陛下出宮祈福。
消息一出,自然是整個朝堂和后宮都嘩然了。
除去早就知道消息的壽康宮和朝陽宮之外,其余嬪妃自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就在淑妃準備有所動作時,皇帝陛下又發了一道明旨到后宮,竟然是分別晉了一個昭儀、一個昭容為德妃和賢妃。
淑妃、德妃和賢妃同屬四妃之位,原本淑妃一人獨大,現在一下子多了兩個一品的妃子,心里別說有多糟心了。
這還不算,陛下又命三妃共同協理宮務,一下子就把淑妃手上的權力分薄出去了。
淑妃氣得肝疼,可又不能說什么,還得在新上任的德妃和賢妃面前,做出一副無事大度的模樣來,真是折磨人。
新上任的德妃和賢妃也不客氣,捧著圣旨就來向她討要宮務,她表面上笑得親切,將宮務平均分配給兩人后,回頭便摔壞了一套心愛的瓷器。
德妃和賢妃對于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是意外得很,但是能晉封是好事,能夠沾到宮務更是大大的好處,所以兩人可不會推辭。
領著宮務回到各自的宮殿后,兩人便大刀闊斧的開始插手宮務。
自此,后宮在皇后娘娘撒手不管后,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皇帝陛下下旨沒幾日,皇后娘娘的鳳駕便啟程前往皇家寺院。
皇后娘娘出宮那一日,皇帝陛下親自率人送皇后出宮,倒是打破了這幾日傳得沸沸揚揚的,關于“皇后失寵”的流言。
太后聽說后,也只是笑了笑,這種表面工夫誰不會做?
倘若皇后沒有惹著陛下,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會把人支去祈福。
歷來宮里出宮祈福的妃子,大都是變相的被打入冷宮,這皇后娘娘親自出宮祈福,也算是破天荒的頭一例了。
送走皇后娘娘之后,后宮里的嬪妃們開始不安分了。
往日有皇后娘娘這根定海神針鎮著,大家都不敢造次,這回皇后娘娘不在,大家就各憑本事罷。
因此一下子是這個昭媛送了補湯到御書房,要給皇帝陛下補身子;一下子是那個修容在御花園里偶遇了皇帝陛下,兩人還一塊兒賞花了。
嬪妃們出盡奇招,互相從對方手里搶人,就連淑妃都被低位的嬪妃截了幾次胡,氣得她又摔了另一套珍愛的瓷器。
不過說也奇怪,皇帝陛下流連后宮幾日之后,攪亂了后宮一池春水,便拍拍屁股回御書房,再也不踏足后宮了。
而且從那之后,再有人到御書房送湯湯水水的,不只人被攔在了門口不說,還被罰了禁足。
這下子大家都嘩然了,幾個嬪妃不信邪,分別又去了一次,結果都吃了閉門羹,回來還被罰三個月的禁足。
有了這么幾個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其他嬪妃們總算再也不敢嘗試。……
宮里的一切皇后娘娘自然是不知道。
那一日皇后的鳳駕啟程時,她的人早就從另一個隱蔽的宮門悄悄離宮了。
皇帝陛下領人親自送行的鳳駕中,其實壓根兒就沒有人。
皇后領著白芍和幾個陛下派給她的護衛,悄悄的來到了寧陽侯府。
蘭陽郡主早就得了陛下的吩咐,已經候在二門口等著了。
皇后娘娘的轎子直接進了大門,一路行到二門后,這才停了下來。
白芍掀開轎簾,扶著皇后娘娘下轎,皇后娘娘環顧四周一圈,笑著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到寧陽侯府呢。”
“您來一次可就夠了。”蘭陽郡主擺擺手,領著皇后往著客房而去。
前些時候為了皇后娘娘要來,蘭陽郡主趕緊使人收拾出一個院子來,好讓皇后娘娘住得舒服。
到了院子后,皇后娘娘看了看四周環境,點點頭說道:“比宮里強多了。”
蘭陽郡主見皇后滿意,暗自吁了一口氣,她總算可以向皇兄交差了。
要知道,光是收拾這個院子,她那個龜毛的皇兄前后不知道派了多少人來,貼身大太監更是一日來兩趟,每一個角落都仔細檢查。
弄得蘭陽郡主都沒脾氣了。
最后一次,還是皇帝陛下親自前來看過,點頭了才算完。
蘭陽郡主都不想回憶,那一日她見到跟在侯爺身后回來的陛下時,心里有多震驚了。
皇帝陛下穿著常服,低調的來,又低調的走。
來去匆匆待不到一個時辰,就只為了檢查她給皇后娘娘準備的院子,很好,很強大。
蘭陽郡主都無力吐槽了。
這一對夫妻簡直折騰人。……
…………
到了寧陽侯府準備出發前往青山書院的這一日,蘇綰早早的就起來了。
她準備好后,先前往皇后娘娘暫住的院子。
誰知道到了院子,就見到白芍一臉抱歉地對她說道:“蘇姑娘晚一點再來罷,娘娘還沒起呢。”
“是我來早了,那我晚一點再過來。”蘇綰笑了笑,又帶著司琴走了。
蘇綰來到朝陽院,蘭陽郡主正在指揮著人把行李搬上馬車。
她見到蘇綰來了,便拉過她的手問道:“怎么來的這么早?吃過了么?”
“女兒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蘇綰抿唇微笑,細聲細語的答道。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能幫上什么忙?”蘭陽郡主捏捏她纖細的手臂,笑著說道,然后又打發她進房去坐著,還一連吩咐著丫鬟,趕緊將早膳端上來。
最后蘇綰陪著蘭陽郡主一塊兒用早膳。
等到兩人用完早膳了,皇后娘娘這才姍姍來遲。
出了宮之后,皇后娘娘和蘭陽郡主說好,她就是以蘇綰舅母的身份來侯府作客,不用再講究宮里的那一套禮節。
所以她起床后,也沒有等著蘭陽郡主帶蘇綰來向她請安,漱洗后便徑自帶著白芍來了朝陽院。
蘇綰和蘭陽郡主見到她走進來,習慣性地便要起身相迎,被她擺手制止了,“別別別,坐著坐著,不用那么隆重。”
語畢,她走到蘭陽郡主旁邊坐下,托腮問道:“早上吃什么?”
“嫂子,注意形象。”蘭陽郡主沒好氣的說道。
“我都出宮了難道還要端著么?累了這么多年,總算能松快松快,還不得趕緊享受一下。”皇后娘娘擺擺手,隨意地說道。
此刻的皇后娘娘比起在宮里時,確實多了幾分的灑脫和隨意,比起原本高高在上的形象,這樣的皇后娘娘更平易近人。
蘇綰坐在一旁,微微笑著,皇后眼珠子一轉,就看到乖巧的蘇綰,立刻對她招了招手說道:“綰綰快來,讓舅母好好瞧瞧你。”
蘇綰微笑著起身,走到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握著她的手,溫聲說道:“幾日不見,綰綰又出落得更加標志了。”
蘇綰還是抿唇微笑,皇后娘娘最喜歡她這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再加上蘇綰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品格和性子都是心里有數,除去兒子喜歡之外,皇后娘娘本來也很滿意蘇綰這個小姑娘。
蘇綰能感覺到皇后娘娘對她的喜愛,心里也忍不住對皇后娘娘生出更多的孺慕之情來。
以往她雖然嘴里喊著舅母,可心里總覺得君臣有別,對皇后娘娘的尊敬大過孺慕。可現在不一樣了,皇后娘娘除了是她的舅母之外,以后還會是她的婆母。
多了這一層關系,蘇綰的心里便將對方視為真正的家人。
再說皇后娘娘如此喜歡她,蘇綰自然也會投桃報李,也打從心里尊敬和親近皇后娘娘。
不管皇后娘娘是否稀罕她的親近,總歸是她真實的心意。
皇后娘娘也能感覺到,小姑娘和她更親近了,心里也高興得很。
三個人和樂融融的說了一會兒話后,又陪著皇后娘娘用了些早膳,便差不多到了出發的時辰了。
蘇致遠早早的就準備好,正候在二門處,蘭陽郡主替皇后娘娘單獨備了一輛馬車,她則帶著綰綰乘坐另一輛。
至于蘇致遠,一開始是騎馬跟在車隊旁,等到累了,再坐上蘭陽郡主的馬車便是。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直到寧陽侯府的車隊出發了,大家這才知道侯爺要出遠門,東府得到消息時,蘇致遠早就帶著車隊出城了。
車隊出城后沒多久,就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京城外不遠處,有一座十里亭,此刻亭子里已經坐著人。
寧陽侯府的車隊到附近時,候在亭子里的人出來了。
蘇致遠定睛一看,眼前那人怎么那么像三皇子?
應該是他看錯了罷,三皇子此刻應該正在宮里讀書才是,哪里會跑到這里來呢?……
還沒想完呢,那個疑似三皇子的人,已經近在眼前了。
蘇致遠還在自我安慰著,結果現實就狠狠打了他一棒,他看著本該在宮里的三皇子,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三皇子怎么會在這里?”蘇致遠也不下馬,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瞪著眼前的少年。
“我奉了父皇之命,要護送母后前往陵南。”顧容琛笑著說道。
“……”蘇致遠的嘴角抽了抽,還來不及說話,皇后娘娘跟前的白芍已經來了。
“侯爺,娘娘請三皇子上車。”白芍說道。
蘇致遠不想說話,擺了擺手讓顧容琛快一點上車,他調轉馬頭,來到蘭陽郡主的馬車旁。
他伸手敲了敲車窗,蘭陽郡主的嗓音傳了出來:“怎么了?”
“三皇子來了。”蘇致遠低聲咬牙切齒的說道。
坐在蘭陽郡主身旁的蘇綰也聽見了,她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料到三皇子會來。
蘭陽郡主也沒想到,她開口問道:“是來送娘娘一程的?”
“……不,是要和我們一同前往陵南的。”蘇致遠忿忿的說道。
“!”蘭陽郡主和蘇綰又是一個驚訝。
蘭陽郡主挑了挑眉,很快就猜到了皇后娘娘的用意了。
看來這是打算讓三皇子和蘇綰小兩口在路上培養感情吶。
因此她笑著說道:“如此倒好,路上就不怕娘娘無聊了。”
蘇致遠心想,好什么好吶?顧容琛那小子一看就沒安好心眼兒,一肚子壞水,他得防著那小子靠近綰綰才是。
不管蘇致遠如何不待見顧容琛,顧容琛還是和他們一同上路了。
顧容琛自己有馬車,不過他還是坐到了皇后娘娘的馬車上,陪著皇后娘娘說說話。
他們母子兩個原本在宮里時,有許多話不好說,就怕隔墻有耳。
如今出門在外,倒是沒了顧慮,母子兩個總算能暢快地說說心里話了。……
車隊一路上行走的速度很快,趕在傍晚前來到落腳的縣城。
進了城后,之前先一步前來打點住宿的侯府護衛正等在城門口。
在侍衛們的帶領下,蘇致遠一行人住進了城里最好的一間客棧。
護衛租下了二樓一整層的房間。
皇后娘娘自己住一間廂房,蘇綰也是自己住一間,蘭陽郡主則是和蘇致遠住在一起,至于后來的顧容琛,在蘭陽郡主的施壓下,蘇致遠不甘不愿的也分了他一間廂房。
不過他故意把顧容琛和蘇綰的房間隔開來。
一個在最東,一個在最西,保證兩人出門絕對不會碰到面。
對于蘇致遠的小心思,顧容琛心下覺得好笑之余,也不免有些頭疼。
有個不待見自己的岳父,想來他的追妻之路肯定會增添許多困難。
他嘆了一口氣,有些郁悶地進了房間。
不過想到剛才母后偷偷告訴他的事,心里又覺得暖洋洋的。
綰綰既然會親近母后,這就表示她認可了兩人的婚事,并且開始試著將母后看做真正家人。
思及此,顧容琛的心下就一片柔軟。
他的小姑娘總是這樣懂事。
越想他越坐不住,他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想法,想要看見蘇綰。
因此他出了房門,正想往蘇綰的房間走去時,就見到聽到動靜的蘇致遠也出來了。
蘇致遠冷冷地望著他,站在走廊上頗有一股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顧容琛頭疼地看著擋住他的蘇致遠,最后只能遺憾地轉身回房。
蘇致遠防住了狼崽子后,這才轉身回房。
回房后,嘴里還在嘀嘀咕咕著,蘭陽郡主正坐在軟榻上,讓墨竹幾個替她搥腳解乏。
蘭陽郡主見他這副樣子,便笑著說道:“行了,你也別看得太緊了,容琛對綰綰上心總比對綰綰無心好罷。”
理是這個理,可蘇致遠只要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日后會被顧容琛叼走,心里便很不得勁。
蘭陽郡主見狀,揮揮手讓幾個丫鬟退下,然后起身拉著蘇致遠一塊兒坐到軟榻上。
“你啊,就放寬心罷,嫂子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么?她親自教養出來的孩子,你還信不過么?”蘭陽郡主柔聲說道。
“……”蘇致遠抿了抿唇,還是滿臉的不樂意。
蘭陽郡主湊到他身旁,親了親他的臉頰,又哄了他幾句,總算把人哄得臉色放晴了。……
另一邊,進到廂房里的蘇綰,讓人抬了一桶熱水,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后,正坐在椅子上讓司琴替她擦干頭發。
弄箏則在一旁替蘇綰鋪床。
鋪好床后,弄箏又指揮著婆子將木桶抬出去,正巧看見了走廊上正在對峙的蘇致遠和顧容琛。
因此弄箏回到房間后,便跑到蘇綰旁邊,笑嘻嘻地說道:“姑娘您猜猜,奴婢剛才在外頭看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