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一回蘇紟和蘇緲去過老夫人那里后,兩人近日來是日日到榮壽堂請安,二夫人知道后嗤笑了一聲,“去,打發人去告知老爺,免得到時候出事了老爺還怪我沒教好呢。”
在一旁侍候的青菊福了福身子,便去安排人將事情稟報給二老爺。
二老爺這幾日因著知曉了二夫人有孕,心情好得不得了,平日里當差也更有勁兒了,覺得自己走路都有風了。
只是他才高興沒多久,就收到了后院的消息。
二老爺聽完底下的人稟報后,愣了好久才開口說道:“知道了。”
把人揮退后,二老爺癱在座椅上,不一會兒背后就被一層冷汗給浸濕了。
他抹了抹臉,喚來自己的小廝,“去請三老爺過來一趟。”
蘇致寧當差回來后一聽二哥喊他,便趕忙來到朝陽院的書房。
蘇致靜拉著三老爺蘇致寧坐在書房里,輕聲將事情說了一遍。
蘇致寧聽罷,冷汗也下來了。
他啞聲開口說道:“娘這是想干什么?”
“她想再送一個蘇府的女兒進東宮。”蘇致靜蠕動著嘴唇,幾近呢喃的說道。
兩兄弟知道蘇老夫人近來有些小動作,也聽到外面的流言了,但是他們并沒有想太多,也沒有把流言和自家聯想起來。
只以為流言是外頭的人要攻訐蘇家。
可誰知,流言竟是從自家出去的。
這可讓蘇致靜和蘇致寧都蒙了。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母親的膽子這樣大,竟然敢謀算皇家。
太子的東宮是這么好進的么?
而且他們東府是哪一根蔥啊?說要送誰進東宮就送誰進東宮?也不知道母親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
蘇致靜想的更深遠,陛下會不會以為是他和老三在謀劃?
更甚者,會不會連大哥的寧陽侯府也牽連在內?
因著綰綰嫁入東宮,大哥前一陣子才再三叮嚀他們,行事務必低調,做不成綰綰的靠山,也別成了扯后腿的。
可誰知一轉眼,母親就差把天給捅破了。
蘇致寧也是一陣害怕,他低聲說道:“這樣下去不行,眼下外頭已經有了風言風語,雖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可外面誰會真的相信這一切只是母親自己的意思?再說看不順眼蘇家的人多的是,等著揪大哥辮子的人也不少,他們肯定很樂意把整個蘇家都拖下水。”
蘇致靜聞言點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再不好好處理,整個蘇家都要萬劫不復了。
這也是為何他今天使人把三弟叫過來。
蘇致寧看著二哥的神色,便猜到了二哥的想法,兄弟兩個對望一眼,同時有了默契。
很多事情不一定要說開,當家人互相有默契就行了,畢竟真說開了也不好聽。……
沒幾日,就聽說東府的老夫人身體有恙,因此蘇致靜兩兄弟帶著老夫人回老家求醫去了。
要說為何要回老家求醫?蘇家兩兄弟信誓旦旦的說,老夫人只相信老家的大夫,老夫人這是心病,所以需要心藥。
轉過頭,卻又悄悄地傳出消息,說是老夫人想家了,想要回老家看看。
因此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時,東府的兩兄弟帶著老夫人浩浩蕩蕩地回了老家。
至于前一陣子天天到榮壽院請安的蘇紟和蘇緲,也被二老爺一并捎上了。
你們不是孝順么?既然這么孝順,老夫人要回老家求醫,你們也跟著侍候罷。
蘇紟和蘇緲還在做著成為太子良娣的美夢,誰知就被通知要跟著老夫人回老家。
兩人頓時傻了。
她們以為是嫡母的詭計,便哭著向二老爺告狀。
誰知二老爺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們,然后淡淡的丟下一句,“去了至少還有孝順的名聲,不難找到好人家,不去就找個寺院祈福去罷。”
兩姐妹嚇得再不敢多說。
蘭姨娘一聽蘇紟要被送回老家,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倒是蘇緲的姨娘拉著蘇緲的手,低聲交代著,“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也好,總歸姑娘的年紀還沒到,還耽擱得起,走這一趟,有了孝順的名聲也好。”
蘇緲起初心里不愿意,可是二老爺先前冷淡的話語言猶在耳,讓蘇緲生不出其他心思。
現在再聽姨娘把道理掰開了,便也聽進了耳,她點點頭說道:“姨娘你放心,這一路上我會好好侍候祖母的。”
她的姨娘見她把話聽進去了,終于舒心的笑了。
臨到了出發那一日,蘇緲早早的就到了榮壽堂等著,二老爺過來的時候,心里微微點頭,看來這個女兒還有救。
等到行李都裝車了,老夫人也被攙扶上馬車,蘇紟卻還沒出現。
二老爺讓身邊的人去問一聲。
小廝回來說道:“蘭姨娘說六姑娘得了風寒,正發熱呢。”
二老爺一聽這就是不想走了,他也沒勉強,揮了揮手和蘇致寧帶著人走了。
朝陽院里,二夫人正在用早膳,身旁的青菊將早上的情形稟報了一遍。
“哦?五姑娘跟著走了?”二夫人暗自點頭,蘇緲的姨娘原本是她的丫鬟,為人品行如何,她自然心里有數。
這幾年蘇緲一直都很低調,二夫人知道是因著被蘇緲的姨娘拘著。
只是蘇緲越大越不聽話,這一回竟然愿意跟著一起回老家,想來她的姨娘應該也是費了大力氣。
想罷,二夫人開口說道:“將我妝奩里那一套沒用的頭面送過去罷。”
青菊應下,親自取了那一套頭面,然后又親自走了一趟,送到蘇緲的姨娘手里。
蘇緲的姨娘恭敬地收下頭面,轉身對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紅葉說道:“夫人總是好心的,我只希望姑娘能懂事些。”
紅葉看著姨娘眼眶都紅了,便輕聲安慰道:“姨娘別擔心,姑娘總會懂事的。”
“我就怕她跟蘇紟那丫頭走得近了,被移了性情。”蘇緲的姨娘嘆息著說道。
紅葉點點頭,前一陣子姑娘跟著六姑娘,確實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姨娘那時候天天勸著,嘴皮子都快說干了,姑娘也都沒有聽進耳。
幸好最后姑娘轉圜回來了。
否則紅葉想,姨娘大概快熬不下去了。
為了姑娘,姨娘可說是操碎了心,整日整日的擔憂著,就怕姑娘行差踏錯賠了自個兒的一生。
紅葉在一旁看著都鬧心,總歸姑娘終于想通了。
至于蘭姨娘和六姑娘,那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紅葉瞥了眼蘭姨娘院子的方向,在心里嗤笑了一聲。
有些道理她這個做丫鬟的都懂,偏偏蘭姨娘看不清,連帶著把六姑娘都養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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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蘇綰也聽說了老夫人被送走的事。
她跟司琴感嘆著,“二叔和三叔也難為。”
司琴笑著說道:“奴婢說一句僭越的,若不是侯爺幫襯著,二老爺和三老爺也沒有如今的好日子。”
蘇綰端起一旁的溫水,慢騰騰的喝了幾口,才點頭說道:“總歸是一家子,老夫人再如何,二叔和三叔兩家子卻是好的。”
司琴聞言也贊同的點點頭。
確實,盡管老夫人時常做妖,可二老爺和三老爺并二夫人及三夫人卻都是明理的。
撇開五姑娘和六姑娘不說,嫡出的幾個姑娘和自家姑娘可都是親近的很。
不過如今五姑娘竟然肯跟著老夫人回老家,看來也不是那種一條路走到底,不懂得回頭的。
蘇綰聽了她的感嘆,細聲細語地說道:“蘇緲的姨娘是二嬸嬸身邊出去的,可跟蘭姨娘不一樣,二嬸嬸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兩人正說著話,弄箏端著托盤進來了。
“娘娘,時辰差不多了,好歹用一些點心罷。”弄箏將托盤放在桌上,將上頭的小碟子一一擺好。
蘇綰嘆了一口氣,撫著肚子說道:“里頭這個當真是個嬌貴的,竟是挑嘴得很。”
其余侍候的宮婢聞言,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司琴也笑著說道:“小主子自是尊貴的,娘娘也是尊貴的。”
蘇綰嘆氣移到桌案前,方才坐得遠,看著弄箏擺出來的一盤盤點心,口水忍不住多了些。
可誰知坐到桌前了,聞到了味兒,卻開始反胃了。
打從她被診出懷有身孕后,沒幾日便開始孕吐,這些時日都是吃什么吐什么,人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
可為了孩子,就是吐了也還是得吃進去,否則孩子哪里長得大呢?
司琴和弄箏兩人費盡心思,每日都為了哄蘇綰多吃點,為了讓蘇綰吃得進去,弄箏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好些個點心的食譜。
每天都變著花樣做點心給蘇綰吃,就為了好歹能吞下去幾口。
蘇綰隨意點了幾樣,司琴便趕緊用箸子取了來,每一塊都小巧得很,一口便可吞進去。因此蘇綰也沒有猶豫,就著司琴的手,一連吞了好幾塊。
弄箏見了,心里直念佛,幸好娘娘吃進去了。
可還沒念完呢,就見蘇綰皺了皺眉,一旁侍候的宮婢有經驗,連忙將痰盂捧來,蘇綰頭探過去,哇啦一口又是全吐了。
侍候的宮婢們趕忙遞水的遞水,拿帕子的拿帕子,一時間寢殿里竟是有些亂糟糟的。
顧容琛回來時,就見到幾個宮婢圍著蘇綰打轉,他心里一著急,腳步加快走了進來。
一旁有宮婢見到他,趕忙跪下行禮。
“這是又吐了?”顧容琛幾步跨到蘇綰身邊,坐下來環著她的肩膀,接過司琴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替蘇綰擦嘴一邊問道。
蘇綰正難受著,哪里顧得上回答他,只閉著眼靠在他肩膀上。
顧容琛見狀,心疼不已,連聲說道:“快去請太醫來,前些時候母后使人送來的蜜餞呢?快拿些過來。”
早在蘇綰開始吐的時候,就有機靈的宮婢將皇后娘娘前些時候送來的蜜餞捧來了。
此時聽太子殿下提到,趕忙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