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致早就料到會有埋伏, 只不過他還以為姬旦會親自出馬。
這里是北山最險峻的地方, 再往前一些, 穿過那一小片樹林,便是一處無底斷崖。
歷任皇帝都想在春蒐博得彩頭,射殺些稀罕的野獸, 而那些珍稀的動物向來喜歡躲在這斷崖附近,姬家便是算定了他也會來。
若是從那斷崖上掉落下去,連尸首都尋摸不到,最是適合毀尸滅跡了。
他嘴角噙著冷笑, 眉梢微挑:“武安將軍,你這是想造反嗎?”
聽見這充滿譏諷的語氣,姬鈺的態(tài)度依舊不溫不火,他面不改色的溫笑道:“皇上言重了, 只是父親擔(dān)憂山中會有大蟲出沒,吩咐臣陪伴于皇上左右。”
司馬致瞥了一眼姬鈺身后千百人的陣仗, 忍不住輕笑一聲:“這披麻戴孝的陣仗,莫不是姬旦將軍死了?”
這一次姬鈺沒有回答他的話,立于姬鈺身后的白衣人,呈人字狀分流開來,姬旦身穿白衣, 頭戴拔取花翎的白色官帽, 從人群中緩步而來。
“不是微臣死了,而是皇上您要駕崩啊。”姬旦面上帶著恭敬,說出來的話卻是大不敬要誅九族的混賬話。
司馬致看到姬旦走出來, 不緊不慢的瞇起了雙眸,這姬旦哪里來的底氣,還未蓋棺定論,便膽敢身穿喪服白帽?
事實上他不知道,姬旦原本是想身著龍袍來此的,后經(jīng)深思熟慮,認(rèn)為若是黃袍加身沾了血腥太過晦氣,這才換上了一身素衣前來。
姬旦見司馬致不語,以為司馬致是被嚇到了,他招了招手,命下屬將一只蓋著紅布的大鐵籠子從樹林中拖了出來。
“近來民間有所傳聞,北山之上有猛獸惡虎出沒,微臣原本是不信的,孰料剛剛卻正巧碰上了一頭。”
姬旦從容不迫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另一只垂于身側(cè)的手指輕輕一揮,便有下屬掀開了紅布。
一只身長兩米多,渾身雪白且身形碩大的雪虎,正四肢緊繃的弓著身子,露出鋒利的犬齒,暴躁的用爪子刨著鐵籠的縫隙。
司馬致挑了挑眉,神色淡淡道:“朕倒是不知,你何時變得如此拐外抹角,有什么話便直說,朕沒時間陪你過家家。”
原本以為司馬致會被嚇到腿軟的姬旦,聽到這充滿譏諷的語氣,瞬時間臉色漲紅的將腰間佩劍拔了出來:“你這黃口小兒,老夫忍你許久!老夫與你好生交談,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既然你要個痛快,老夫便將話放在這里,你寫下退位詔書,老夫可考慮饒你一命……”
司馬致漫不經(jīng)心的勾起唇角:“如若不然呢?”
“若是你不知好歹,老夫便將你喂了這大蟲。”
姬旦揮出劍刃,指向那裝著雪虎的鐵籠子:“這大蟲已然餓了三五日,想來此刻定是想要飽餐一頓。”
司馬致沒有理會姬旦,他向后看了一眼,見沈楚楚在他身后,他對她笑了笑,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沈楚楚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可在這一刻兵戎相見時,還是無法避免的有些難過。
到底還是要和他為敵了嗎?
不管是司馬致,還是姬鈺,她都希望他們此生可以平安無虞。
可這樣簡單的愿望,此刻卻變得尤為奢侈。
若他們之間,真的要犧牲掉一個,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人死在自己眼前?
沈楚楚緊緊的咬住唇瓣,喉間像是卡了一根魚刺,胸口悶悶的,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她艱難的對司馬致回以一笑,似乎是想讓他安心一些。
當(dāng)她側(cè)過頭去,抬眸卻掃見正凝望著她的姬鈺。
他的嘴角依舊噙著如沐春風(fēng)的笑,可那望著她的眸光中,卻沾染著一絲無法忽視的悲慟。
終究……還是逃脫不開啊。
從出生起便注定下來的命運,怎能是他輕易能改變的?
他輸了,輸?shù)膹貜氐椎住?br/>
沈楚楚看到姬鈺對自己無聲的說了三個字,她怔怔的望著他,半晌才分辨出那口型。
——對不起。
她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在司馬致?lián)]聲令下的那一瞬間,姬鈺不疾不徐的抬起手來,拇指疊放在中指上,輕輕的打了一個響指。
司馬致埋伏在樹上和樹林中的死士,全部沖了出來,與此同時,原本安靜垂頭吃草的追月,像是發(fā)了瘋似的,不受控制的朝著姬鈺奔去。
在這一刻,沈楚楚明白了姬鈺的意思。
姬鈺早就知曉司馬致在此埋下了伏兵,為了能確保姬旦拿到退位詔書,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司馬致。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姬鈺,他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甚至連當(dāng)初送她追月,也都是早有預(yù)謀?
不,她不能被當(dāng)做人質(zhì)。
若是司馬致真的因為她,而寫下了退位詔書,那她就算是活了下來,這輩子也會活在愧疚與不安中。
司馬致是天子,從一出生到現(xiàn)在,他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苦難,才千辛萬苦的登上這皇位,她不能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
沈楚楚抬起手來,將司馬致交給自己防身的弓.弩端了起來,把那尖利鋒刃的弩.箭對準(zhǔn)了姬鈺的心口。
追月聽從姬鈺的命令,若是姬鈺倒下了,追月或許便會停下來。
看到那弩.箭對準(zhǔn)自己,姬鈺毫不躲閃,他削瘦的身子立在那里,微風(fēng)輕輕拂過,吹的他衣擺左右搖曳。
他的面上帶著一絲釋然的笑,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她親手為自己解脫。
若是能死在自己喜歡的女人手中,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幸福?
沈楚楚死死的攥住弓.弩,弩.箭蓄勢待發(fā),只要她將這一支弩.箭射中他的心臟,這一切都會跟著結(jié)束了吧?
她抓住弩.箭的指尖,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繃緊了后背,手臂不住的顫抖著。
帶著凌厲寒風(fēng)的弩.箭,劃破了驟然寂靜的空氣,時間仿佛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沈楚楚的眼眶泛著紅,眼角流淌下一滴透明的淚水,她頹然垂下了手臂,弓.弩從指尖滑落,墜進了泥土之中。
果然,還是下不去手呢。
那支弩.箭射穿了姬鈺的衣擺,箭身割斷了他的袍子,直插在土地中,活像是一座墓碑。
姬鈺垂下眸子,遮擋住了眸中的悲戚,他望著那支□□,像是明白了什么,久久不能回神。
割袍斷義,從這一刻起,她和他就再也沒有可能,甚至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追月乃是汗血馬,突然狂奔起來,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待司馬致察覺到異常之時,已然為時已晚,再想追上只是徒勞。
這出其不意的腌臜手段,徹底惹怒了司馬致,他下意識的搭弓射箭,想要在沈楚楚抵達對面之前,當(dāng)眾射殺了姬鈺。
哪料到沈楚楚會快他一步,用弓.弩對準(zhǔn)姬鈺,他怔了一瞬,那弩.箭便已經(jīng)射穿了姬鈺的衣袍。
司馬致似乎因為她的舉動冷靜了下來,他沉默片刻,緩緩將弓箭放了下去。
追月停在了姬鈺面前,原本因為突如其來涌入的死士而慌張失措的姬旦,在這一變動后,仰頭對天大笑起來。
司馬致對那些從樹林中涌出來的死士們抬起了手,示意他們停下腳步。
姬旦笑了許久,終于笑得夠了,他命人將沈楚楚從馬上拖了下來,得意洋洋的指著她:“司馬致,你若是不寫下退位詔書,老夫便將她喂給大蟲。”
司馬致沒有理會他,而是側(cè)過頭,眸光陰戾的凝視著姬鈺:“這便是你說的愛?”
“你若是愛她,怎會舍得讓她陷入險境?”
他狠狠的攥住弓身,用盡了渾身上下的力量,才強逼著自己忍住動手的沖動:“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愛!”
姬鈺緩緩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在鼻翼兩側(cè)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是你不懂。”他的聲音輕如羽翼,若是不仔細(xì)聽,根本就聽不清楚。
司馬致從小到大生長在溫室中,順風(fēng)順?biāo)亩冗^了十幾年。
不過是在被立為儲君之后,被人暗殺過幾次,便以為自己歷經(jīng)過滄海桑田,可以對旁人指手畫腳。
司馬致怎么會懂三五歲便徘徊在生死邊緣,一只腳踏進閻王殿的感覺?
司馬致怎么會懂十幾歲便被迫做下抉擇,為了保護心愛之人,遠(yuǎn)赴沙場九死一生的決絕?
司馬致怎么會懂歷經(jīng)千難萬苦,再次與心愛之人相見時,愛人已嫁作他婦的誅心之痛?
司馬致不會懂,因為司馬致不是他。
姬鈺再抬起頭時,面上只余下冷漠:“立下詔書,我將她歸還于你。”
即便他已經(jīng)刻意壓制住情緒,說出歸還二字之時,他的眸光中還是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
姬鈺一腳踹在了反手叩住沈楚楚手臂的下屬身上,他扶起沈楚楚,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咽喉上:“如若不然,她今日喪命于此。”
司馬致將薄唇抿成一條線,他千算萬算,將姬旦算了進去,將太后算了進去,就是萬萬沒想到,姬鈺會對沈楚楚下手。
是他高估了姬鈺對她的感情,這一切都怪他太自負(fù)。
若是他再謹(jǐn)慎小心一些,她也不會陷入如此險境。
姬鈺沒有催司馬致,而是安靜的等著司馬致做下決定。
他知道,司馬致一定會立詔書。
許是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姬旦有些不耐煩道:“你到底立不立?你莫不是以為拖延時間,便會有人來救你了吧?”
“你若是再不立下退位詔書,老夫就將她剁成肉塊,扔進籠子里喂大蟲。”
說罷,他便拎起長劍,作勢要往她身上捅去。
沈楚楚下意識閉緊了雙眸,等待著劇痛襲來,但還未等來劍鋒,便聽到兩個男聲混合在一起的低吼。
“姬鈺,你瘋了?!”
“住手,朕立——”
她的身子僵硬如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只見泛著寒氣的劍面上,映出一抹殷紅的鮮血。
是姬鈺,他徒手接住了姬旦刺來的劍刃,他的手掌緊緊的攥住鋒利的劍身,一滴滴粘稠的血液,緩緩從手腕處淌落下來。
“你……”
姬旦似乎是想說些什么,但被姬鈺冷聲打斷了:“拿去筆墨和詔書。”
聽到姬鈺冷淡的聲音,姬旦有些啞然,他遲疑了一瞬,松開了劍柄,對著身后的下屬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立詔書的東西拿過去。
當(dāng)司馬致看到已經(jīng)蓋好了玉璽的詔書,他唇角掛上一抹譏諷之色,連玉璽都越俎代庖給他蓋好了,也不知他該說什么是好。
若是他沒猜錯,這玉璽是太后的手筆。
晉國歷代皇帝用的都是同一傳國的玉璽,當(dāng)初先帝病逝之前,幾乎日日都是由太后侍疾,想要接觸到先帝的玉璽,對太后來說,根本不算什么難事。
可他有一事想不通,既然都已經(jīng)蓋上了玉璽,太后又何必非要他親筆寫下退位詔書?
晉國的能人異士并不算少,只要太后將他的筆墨交給旁人模仿,少則十日,多則半年,也能將他的字跡模仿的栩栩如生。
這簡直就是多此一舉,一點都不像太后手起刀落的作風(fēng)。
雖然心中疑惑,但他還是執(zhí)起毛筆,沾著墨水一筆一劃的寫下了退位詔書。
沈楚楚怔怔的看著他們,唇瓣微微輕顫著,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就算她去哭喊,去叫嚷,一樣什么都改變不了。
“對不起……”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著轉(zhuǎn)兒,她的嗓音沙啞著,帶著一絲無助。
司馬致將詔書交于姬旦的下屬,抬起頭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是朕對不住你。”
說到底,她會被擒住,都是因為他,若不是姬家想要爭奪這皇位,她也不會被牽扯進來。
所以這件事歸根結(jié)底,都是他的錯。
姬旦拿到詔書,嘴角的笑意已然隱藏不住,他仰頭笑了起來,笑的那般暢意快哉。
做個將軍又有什么好的,哪怕再受百姓敬仰,也都是些虛無摸不到手的東西。
他真正想要的,是權(quán)利,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
笑聲傳蕩在山谷之中,驚動了斷崖上的鳥兒,天空中竄起一片受驚的飛鳥。
只聽到一聲悶哼,姬旦的笑聲戛然而止,那把鋒利的銀劍,刺透了他的胸口,長長的劍刃從他后背肋骨的間隙中,穿了出來。
沒有一絲鮮血溢出,劍身嚴(yán)絲合縫的插在姬旦的心臟上,干凈又利索,像極了姬鈺的作風(fēng)。
姬旦的身體止不住的哆嗦著,詔書從他手中滑落,他顫抖著舉起手臂,雙瞳瞪得猙獰十分。
“你!逆子……”他剛一張口,黏稠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牙齒,如泉涌般從嘴角溢出。
姬鈺不緊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漫不經(jīng)心的擦拭著手掌上的鮮血,他對著身后的屬下抬了抬手指,便有人將地上的詔書拾了起來。
他扯了扯嘴角,神色略顯敷衍:“記得父親曾說過,不論小兒或耄耋,做錯了事情,便要付出代價。”
“父親今日做錯了一件事。”
姬鈺擦拭干凈手指上的血漬,面容憊懶的將手帕扔在了劍身上:“父親不該用劍指著她……”
說著,他毫不猶豫的將銀劍從姬旦的胸口上拔了出來,如沐春風(fēng)的笑道:“這是父親要付出的代價。”
殷紅的鮮血從黑窟窿中涌出,瞬時間便染紅了姬旦的白色喪服,那一絲黏稠的血液跟著劍身一起迸濺出來,濺到了姬鈺煞白的面龐上,顯得如此詭異。
“你,你會……遭報應(yīng)……”姬旦硬拼著最后一口氣,斷斷續(xù)續(xù)的將這句話吐了出來。
話音落下之時,姬旦已然沒了呼吸,生命悄然無息的走到了盡頭。
姬鈺弒父的舉動,將在場的眾人都震驚到了,沈楚楚的心臟停了一瞬,呼吸急促的跌坐在土地上。
司馬致顯然也沒想到姬鈺會殺了姬旦,他的臉色一變再變,眸光錯愕的凝望著姬鈺。
他以為自己還算了解姬鈺的秉性,但這一刻,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姬鈺。
空氣中出現(xiàn)一剎那的寂靜,而后姬鈺身后傳來怒吼的質(zhì)問聲:“你殺父奪位,不怕遭雷劈嗎?!”
姬鈺皺了皺眉頭,削瘦的食指與中指輕輕并攏,向前微微一抬:“殺。”
話音一落,那剛剛怒聲喊叫的壯漢,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悲戚的哀嚎,怒目圓睜的頭顱便從脖頸上掉了下來,像是皮球一般,滾落的遠(yuǎn)了。
“不知還有哪一位,對我有意見?”姬鈺嗓音溫和,若是忽略掉他面龐上那一道殷紅的血漬,倒也是個翩翩君子的模樣。
經(jīng)過這一遭,哪里還有人敢出聲抗議,他們大多都正值壯年,誰也不想因為姬旦而將性命陪葬于此。
姬鈺微微頷首:“若是沒有,那便再好不過了。”
司馬致對于姬鈺干的事情,并不太感興趣,弒不弒父,這是姬鈺自己的想法,與他無關(guān)。
皇位本就只有一個,姬旦若是野心過甚,威懾到了姬鈺,那姬鈺殺了姬旦,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
“詔書已交于你手,君子一言九鼎,速將楚楚歸還于朕。”司馬致垂下眸子,望著癱坐在地上的沈楚楚,眸光滿是擔(dān)憂。
早知如此,他便不將她帶出來了,左右都是置于險境,總比在此見了血腥要好。
她一個姑娘家家,哪里見過這種陣仗,怕是現(xiàn)在要嚇壞了。
這次姬鈺還未開口,樹林之中便有人抬著一抬步輦,緩緩而來。
寂靜的空氣中,響起幾聲輕不可聞的鼓掌聲。
太后儀態(tài)端莊的坐在步輦上,輕拍著纖長的手指,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真是一出好戲。”
姬鈺沉默不語,一點都不想搭理她,他面色疲憊的對著屬下?lián)]了揮手,示意屬下將詔書遞給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詔書,嘴角的弧度漸漸加大:“甚好,甚好。”
姬鈺面色冷淡道:“一切如你所愿,解藥給我。”
“急什么?”太后許是心情很好,連說話都帶上了一分嬌嗔。
“這便是雪虎吧?渾身毛發(fā)雪白,真真是稀罕極了。”
她慢里斯條的收起了詔書,猶如小女孩般驚奇的叫喊著:“你們看,它好像有些餓了呢。”
姬鈺皺起眉頭,強忍著怒氣:“你還想干什么?”
他實在是太了解太后了,她這么說定然是又起了什么惡毒的心思。
果不其然,太后轉(zhuǎn)過頭去,瞇起的眸子掃向了司馬致:“致兒,你瞧這雪虎多可憐?”
“哀家記得你從小便最是心善,若不然你就剁掉一只手臂,來喂一喂這雪虎吧?”
太后笑容滿面,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的好壞:“你若是不愿也沒關(guān)系,想來你與楚貴妃伉儷情深,楚貴妃定然愿意為你代勞。”
司馬致眉骨微動,太陽穴處的青筋隱隱跳動著,太后根本就是在拿沈楚楚威脅他。
若是他不愿意砍掉一條手臂,太后便要砍掉沈楚楚的手臂來喂雪虎。
太后這樣做,怕也不是擔(dān)憂他再將皇位搶奪回去,他能感覺出來,太后只是在戲耍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對不起太后的事情,竟能惹得她如此痛恨自己。
司馬致深吸一口氣,俯身從侍衛(wèi)腰間抽走長劍,對著太后咬牙問道:“朕若是砍掉手臂,你便能放過她?”
太后剛要點頭,便見原本癱坐在地上的沈楚楚,飛撲到姬鈺腳下,拾起了那把殺死的姬旦的銀劍。
沈楚楚的動作飛快,拿起銀劍便朝著自己的心臟上刺去,絲毫沒有一分的猶豫。
如果太后當(dāng)她是威脅司馬致的籌碼,她寧愿自刎于此,也不愿拖累他。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便是死了,最多就是一個死得其所。
如今司馬致已然為了她丟掉皇位,若還因她自斷手臂,被太后戲弄與鼓掌之中,她甘愿赴死,為他留得一線生機。
雖然沈楚楚的動作夠快,卻還是抵不過姬鈺的速度,他一腳踢偏了那劍身,俯身從她手中奪過了長劍。
姬鈺煞白的面龐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的呼吸略顯急促,慌張無措的將長劍扔出三尺之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眼眶泛著一圈淡淡的紅意。
他有些語無倫次,嗓音中帶著哽咽:“楚楚……別怕,長蘇哥哥在……”
沈楚楚惡狠狠的將他一把推開,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溢出,她歇斯底里的對著他吼道:“姬鈺,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