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原本梁王在燕沃抓住大燕派去散播流言之人,與那人說要與大燕合作請見大燕九王爺,蕭容衍原本是打算置之不理的。
可這梁王卻說,白卿言如今列國懼怕,將來亦會是大燕的勁敵,他愿意和大燕攜手,至白卿言于死地,蕭容衍這才覺得不能放任此事不管。
后來……梁王燕沃賑災(zāi)引發(fā)民變,蕭容衍便派了自己的人前往大都,讓他在大都城中看形勢處置,若是梁王被押解回大都城后,有能耐讓皇帝不處罰他,便讓他的人以大燕九王爺慕容衍的身份去見梁王,看看梁王有何打算。
若是梁王被處置了,置之不理便是了。
誰成想到,梁王竟然真的有這個(gè)能耐讓皇帝輕輕放過,甚至還有愈加寵愛之態(tài),蕭容衍的人這才去見了梁王。
“多謝蕭先生提點(diǎn)!”白卿言脊背挺直,鄭重朝蕭容衍頷首,“不知蕭先生可否告知,梁王意圖如何與大燕九王爺合作?”
蕭容衍望著白卿言的眸子帶著極淡的笑意,風(fēng)淡云輕道:“借兵于他,不過……如今梁王除了許諾之外無他物可予大燕,即便是親手將把柄送到大燕的手中,可他的命……在大燕的眼里并不矜貴,大燕九王爺便讓梁王等到有足夠籌碼時(shí),再談合作。不過……為了顯示大燕愿意等梁王的誠意,梁王若是有事需要效勞,只需要去上墨書齋,不過分大燕都會幫!”
也就是說,蕭容衍如今還很看不上眼這個(gè)裝癡裝傻的梁王。
蕭容衍沒有派人在梁王身邊,而是用了以進(jìn)為退的法子,來掌握梁王動向,也是為了避免梁王伺機(jī)再找他國合作。
大燕如此做,梁王才會覺得大燕的確誠意。
盡管如此,白卿言的心還是不曾放下。
見白卿言垂眸靜思,倒也不曾在他面前掩飾,蕭容衍抬手將面前放著海棠酥的描金碟子,朝白卿言面前推了推:“特意囑咐了廚子,做得偏淡,用的也是素油,你嘗嘗。”
白卿言聞聲抬眼,正撞入蕭容衍內(nèi)斂而沉靜的黑眸之中,沉靜的一如那夜朔陽般深沉。
“北疆之戰(zhàn),可曾受傷?”蕭容衍醇厚溫潤的聲音響起。
“有勞蕭先生掛懷,不曾。”白卿言垂眸視線落在小幾棋盤上,端起茶杯,姿態(tài)灑落,舉杯對蕭容衍道,“忘了恭賀蕭先生,如今這天下棋局……應(yīng)當(dāng)是蕭先生所期。”
蕭容衍端起面前的茶杯,對白卿言說:“衍……也恭賀白大姑娘謀劃布置妥當(dāng),幾年后這大晉天下,定是白家說了算了。”
蕭容衍也好,白卿言也罷,兩人都是如履薄冰,絕處求生,何其艱難走到今日這一步,心中除了藏于心底不敢不能明言的情愫之外,還有惺惺相惜之情。
“說起來,衍還需要好好謝一謝白大姑娘,兄長來信說因?yàn)楹榇蠓虻年P(guān)系,兄長身體日漸好了起來!洪大夫已經(jīng)在回大都的路上,算時(shí)間……不出三日,應(yīng)該就會到大都了!”蕭容衍放下茶杯輕聲道。
聽到這個(gè)消息,白卿言心下一松:“此事,若是蕭先生不提,言也要問問了。”
畢竟白錦繡如今月份日漸大了,雖說有一個(gè)盧寧嬅在,可到底不如洪大夫在讓白卿言安心,只是辛苦洪大夫那么大年紀(jì)了還要來回奔波。
“洪大夫?yàn)樾珠L開了藥,只要按方按時(shí)服用……好好將養(yǎng)幾年,雖說身體回不到常人那般康健,但也不用再受毒發(fā)之苦。”蕭容衍說到此處是真的很感激白卿言,肯讓自家府上的大夫去救治他的兄長。
坐在古樹綠茵之下,風(fēng)過便是桂香撲鼻。
天朗氣清,風(fēng)和日麗,白云過隙,真是難得的悠閑自在。
約莫從他決意離開大燕,為國奔波開始,就從未有一日這樣松快過。
即便是與那些富貴閑人看似閑坐在哪里,腦子也不曾停過。
正如白卿言所說,因如今的天下局面已經(jīng)盡如蕭容衍所期,所以他才能略略松一口氣。
不過也只是略略松一口氣。
大燕……還需以國弱民貧自警,暗自圖強(qiáng),大力發(fā)展軍農(nóng),以備來日。
蕭容衍想起前一陣子聽太子府暗線來報(bào),說白卿言曾在知曉戎狄之亂時(shí),建議太子……出兵助戎狄可盡得戎狄天然牧場,可太子和皇帝都沒有聽白卿言的。
也是白卿言手中實(shí)在無人,否則……以她的心智和胸懷遠(yuǎn)見,給她人,給她兵!她會將白的路鋪穩(wěn)不說,更會將來日攬?zhí)煜氯霊训穆蜂伔€(wěn)。
未到桃李之年,便有這樣的見識和謀略,著實(shí)了不得。
風(fēng)過,枝繁葉茂的古桂花樹,沙沙作響,日光穿隙留下的斑駁光點(diǎn)搖曳,桂花亦紛紛飄落,與白卿言發(fā)絲縈繞糾纏,落在她肩上,讓蕭容衍忍不住想抬手替她拂去。
“若有一日天下太平,能與白大姑娘桂花樹下飲茶,倒是自在的很。”蕭容衍道。
“看來,蕭先生對大業(yè)胸有成竹了。”白卿言將落了桂花的茶隨手潑了岀去。
蕭容衍低笑一聲,再次用帕子拎起茶壺,為白卿言斟茶:“有白大姑娘相助,衍自是胸有成竹。”
白卿言知道蕭容衍之意想將她拉上一條船,便特意扯出開礦山之事:“談不上相助,不過互惠互利!”
白卿言不接話,蕭容衍便知道還不是時(shí)候,就是不知白卿言是目下還瞧不上大燕國的實(shí)力,還是……有意讓晉國皇權(quán)更迭換她白姓,或讓這天下成她白姓。
今日難得有機(jī)會,蕭容衍便將最不想問的問題問了:“白大姑娘也想欖天下入懷?讓這天下……姓白?”
“這天下,從來都不是誰人一家之姓的,群雄逐鹿,能者問鼎。能造福利數(shù)萬民者,千古長存,造殺伐視白姓為螻蟻者,即便攬?zhí)煜氯霊眩仓蝗邕^眼云煙。”白卿言深深望著蕭容衍,“天下一統(tǒng),登極頂之位,建立這樣的不世功業(yè)之后,前路將會更艱難更沉重,否則……為何秦一統(tǒng)天下,卻二代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