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折騰了炎紅砂好久。就愛上網(wǎng)。。</br> 第二天早上一醒,她就抓著木代問:“你昨兒晚上跟我說話了嗎?”</br> 木代說心不在焉:“不知道。”</br> 不知道?炎紅砂心里犯起了嘀咕:難道自己真在做夢?那么真真兒的夢?</br>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被她拋到腦后去了——她看到了扎麻送她們的花竹帽,喜歡的不得了,戴上了問木代:“你看我像不像俠女啊?”</br> 木代倚著門框吃干面包,低聲說:“像。”</br> 天氣不大好,空氣里飄著雨星子,有時大,有時小,扎麻喊她進屋吃飯她也不去,一個人把面包啃完了。</br> 出發(fā)前,扎麻拿了個竹背簍過來,木代和炎紅砂都背行李包,竹背簍就讓炎老頭背著,里頭有一把馬刀,幾個纏了浸油布頭的火把。</br> 扎麻叮囑木代:“山里路不好走,有時候荊棘長成了一團,你得砍路開道。要是趕夜路,就要火把照明了——有了火,野獸會避著你們走的。”</br> 木代毛骨悚然:“還有野獸?”</br> 扎麻說:“那當然啦,黑熊、狼、蟒蛇,沒有野獸,獵人怎么打獵呢?”</br> 扎麻送了她們一程,那是一條蜿蜒的上山泥道,泥巴稀爛,一步一滑,她們現(xiàn)撿了樹枝做手杖,走的小心翼翼,炎紅砂也不扛鐵锨了,倒拖著走,一步一嘆氣。</br> 扎麻停下時,又跟木代強調(diào)一遍:“哎呀,我阿媽真的算不準的。”</br> 木代讓他一句話說的紅了眼,覺得扎麻怪討厭的:好不容易想忘了這事,又來提醒她。</br> 她咬著牙,緊走幾步跟上炎老頭,把扎麻撂在當?shù)亍?lt;/br> 扎麻覺得怪沒勁的,仰著頭看她們艱難爬山,三個人,都戴著花竹帽,爬得高了,像三個移動的小黑點。</br> 扎麻忽然跳起來:噫!他怎么愣在這了,有要事做的,收了木代一百塊錢呢!</br> ***</br> 進了山林,雨好像大起來,一陣一陣的,木代仔細研究,發(fā)現(xiàn)有時候不是下雨,是樹葉子上積了水,滴答滴答,白天黑夜地滴不完,有時候大葉片一傾,嘩啦啦地下水,把頭上戴的花竹帽都打歪了。</br> 木代背了大包,一步一步地,扶著炎老頭往前走,炎紅砂跟在后頭,拖著鐵锨,幾步一抱怨,有一次帶了哭腔,說:“我的天哪……我這輩子都不想采寶了……”</br> 她提起腳來給木代看,她穿的是低幫登山鞋,爛泥太深,泥漿從鞋幫口倒灌進去,白襪子像是浸在泥湯里。</br> 炎老頭冷冷說了句:“你以為采寶是容易的事了,吹著小風,喝著小酒,就把寶給采了?大把的錢就到手了?”</br> 看,惹炎老頭生氣了吧,木代趕緊眼色示意炎紅砂,讓她別說了。</br> 炎紅砂垂頭喪氣,隔了一會又說:“爺爺,坐下歇會兒唄。”</br> 山路確實不好走,炎老頭上了年紀,累的比她們快,于是停下來歇會。</br> 炎老頭只要一停下,就會戴眼罩,顯得一雙眼睛多金貴似的。</br> 木代找地方坐下來,先脫鞋,襪子脫了一擰,下滴的都是泥水,她把臟襪子放回包子,換了雙干凈的,外頭又套包一層塑料袋,重新穿回鞋子里。</br> 雖然走起路來沙沙響,腳總算是舒服些了。</br> 炎紅砂說:“木代,你可真是好聰明啊。”</br> 她有樣學(xué)樣,也往腳上套塑料袋,木代拿起馬刀,往來路走了幾步,選了一棵粗的大樹,樹身上削了一塊皮,在剝落的樹干上刻了一道豎痕,代表1。</br> 刻好了,伸手去撫摩,又把刻屑吹了吹,想著:羅韌一定要看到啊。</br> 重新出發(fā),走了沒多久就遇到荊棘道,木代揮著馬刀在前頭開路,左一刀右一刀的,硬是辟了條路出來,胳膊肘都揮酸了。</br> 她覺得準備工作做的不充足,炎老頭要是早說環(huán)境這么惡劣,裝備她會備的更齊備些——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沒有雨鞋,塑料袋不是照樣頂用嗎。</br> 路上,她又想了個怪招,走兩步,馬刀就往樹身上劈一下,不是劈出道痕,就是劈下塊樹皮。</br> 炎紅砂開始還抗議:“木代,你看你手欠的!”</br> 不過過一會她就不吭聲了,因為轉(zhuǎn)頭看來路,一溜新剝落的零落樹皮,真像是天然路標。</br> 這可比在樹上刻字輕松和明顯多了。</br> 于是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餓了就隨便吃些干糧,對時間全沒了概念,腳提起來,好像有十幾斤重。</br> 天快黑的時候,木代居然覺得奇怪,問炎紅砂:“到晚上了嗎?”</br> 炎紅砂掏出手機看時間,說:“是呢,快了,快晚上了。”</br> 手機剛放回去,不遠處的樹后,有個黑影,嗖的一下掠過去了,可能是狼。</br> 木代頭皮發(fā)麻,趕緊從背簍里拿出根火把點上了,焰頭在雨里飄著,顯得四周愈發(fā)的黑了。</br> 炎紅砂問:“爺爺,還有多久啊?”</br> 她聲音打著顫,不知道是真有回聲呢還是心里害怕。</br> 炎老頭的眼睛到了晚上就不大好使了,含糊說了句:“快了,這條道是往山下去的,你們往下看,是不是有個寨子啊?”</br> 木代睜著眼睛看:黑咕隆咚,什么都沒有。</br> 不過也可以理解,七舉村都不通電,這里肯定更沒有了。</br> 炎老頭的那句“快了”讓她憑白生出好多樂觀來,招呼炎紅砂:“快點,晚上要是有熱水,我們可以吃方便面呢。”</br> 啃了一天的干面包,方便面實在是有無窮的吸引力,炎紅砂一手扶炎老頭,一手倒拖鐵锨,緊走幾步。</br> “木代,我們還可以在方便面里下荷包蛋啊。”</br> ***</br> 好像真的是有個寨子,在黑暗里現(xiàn)出更加深色的輪廓,木代把火把遞給炎紅砂,自己掏出手電擰亮了,小跑著下去開路。</br> 到平地時,手電筒四下一照,又一照。</br> 這是山谷里的凹地,只有七八間,大多是茅草木頭屋,屋頂早就塌了,有一間是石頭的,跟扎麻家的形制很像,下頭是空的,邊上有個木梯子通到二樓。</br> 凹地的中央位置,有一口井。</br> 四下無聲,感覺怪瘆人的,木代喊了句:“有人嗎?”</br> 回音從四面的山上返回來,激地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br> 炎紅砂扶著炎老頭走近,不安地環(huán)視了一圈,說:“爺爺,這里沒人住呢。”</br> 一陣風吹過,山上的林木四處搖擺,像是黑魆魆的林子深處藏著人一樣,木代攥緊手中的馬刀,指了指那間石頭房子說:“要么今晚住那,我先上去看看。”</br> 她其實心里也害怕,但自己既然是保鏢,當然只能硬著頭皮上了。</br> ***</br> 木代爬上木頭梯子,樓上有兩間房,一間是灶房,灶膛上有燒水的大鍋,墻邊碼著干枝木柴,水缸銅盆舀子一應(yīng)俱全,另一間是臥房,地上放了幾塊床板,床板上有稻草,鋪著獸皮。</br> 沒什么異樣,木代松一口氣,幫著炎紅砂把炎老頭扶上來。</br> 炎老頭說:“這寨子可能是廢了,這間屋子應(yīng)該是留作獵人房的,有些進山打獵的獵人,會在這住個一宿兩宿。”</br> ***</br> 盡管地方簡陋,有休息的住處總是好的,木代和炎紅砂的心情很快振奮起來,覺得有這樣的經(jīng)歷,也怪有意思。</br> 炎紅砂說:“感覺上,就像野外生存一樣呢。”</br> 兩間屋子都有插火把的鐵插槽,兩根火把一點,屋子頓時亮堂起來。</br> 先燒一鍋熱水下面,美美吃上一頓,再燒鍋熱水,洗腳、洗衣服,美美睡上一覺。</br> 木代吩咐炎紅砂在灶房生火,自己去井里打水。</br> 下了樓梯,一路直奔那口井,這是老式的井,用井轱轆往下轉(zhuǎn)吊繩的,木代取了掛桶,往井下一扔。</br> 撲通一聲,好像是有水,只是第一次扔的方位不對,拎起來好輕,木代耐著性子又扔了第二次,等水桶吃了足夠多的水,才慢慢往上提。</br> 提上來了,水桶中間,黑乎乎的,好像飄著什么。</br> 木代打著手電去看,嚇的倒退兩步,過了會拍拍胸口,跟自己說沒什么,就是個布娃娃罷了。</br> 手電的光又照在水桶里,那是……</br> 那是一個用布縫制出來的掃晴娘,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了,整個兒透著霉爛的氣息,眼睛是用黑線縫在白布上的,陣腳粗糙,像走歪了線的鋸齒。</br> ***</br> 同一時間,扎麻家的大屋里,曹嚴華喝著紅薯粥,啃著玉米餅,圓瞪著雙眼,聽扎麻講完了女野人的故事。</br> “真的……強*暴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br> 扎麻點頭說:“是啊,寨子里的人聽到老頭的慘叫,就糾集了人,牽著狗,帶著扁擔棍子上山去看,一看,衣服都撕沒了,人也死了。”</br> 曹嚴華雙眼發(fā)直:“這也太重口味了,為什么不找小伙子,要找個老頭呢?”</br> 扎麻說:“那條路平時沒人走唄,那老頭擔了貨回來,抄近路啊,倒霉咯。”</br> 曹嚴華追問:“那你親眼見過沒有?”</br> 扎麻老老實實搖頭:“沒有,都是聽人家說的。”</br> 曹嚴華嘖嘖兩聲,轉(zhuǎn)頭看一萬三:“三三兄,你危險了啊。”</br> 一萬三像是被針扎一樣跳起來:“憑什么是我啊?”</br> 曹嚴華干笑:“我小羅哥戰(zhàn)斗力那么強,應(yīng)該是不怕什么野人的。我現(xiàn)在也在勤學(xué)苦練,怎么說都有點功夫底子。只有你……”</br> 曹嚴華感慨著搖頭,目光中既是同情又是幸災(zāi)樂禍。</br> 一萬三氣急敗壞:“那炎老頭比我還危險呢,他是老頭!”</br> 羅韌一直坐在邊上,聽的好笑,也并不怎么當真:“行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趕路呢。”</br> 又問扎麻有沒有大的油布,山上路不好走,最好用油布縫了鞋筒,扎起來,當雨鞋用。</br> 獵*槍有嗎?如果寨子里有獵人,能不能借一把,買也行。</br> 刀也要,每個人都要配,火把是必須的,山里有野獸,手杖要現(xiàn)削,最好是尖頭的,緊急的時候還能用來防身。</br> 東西要重新收拾,不緊要的寄存在扎麻家,只帶最必要的水、藥品、干糧,盡量輕裝。</br> 交代完了,起身回房,扎麻跟出來,欲言又止的。</br> 羅韌奇怪:“有事?”</br> 扎麻吞吞吐吐的:“那個叫木代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哦?”</br> 羅韌笑起來:“是啊。”</br> 他打趣扎麻:“怎么著,你看上她了?”</br> 扎麻嚇了一跳,雙手亂擺:“沒沒沒沒沒。”</br> 羅韌大笑:“逗你呢。”</br> 扎麻搓著手,繼續(xù)吞吞吐吐:“昨兒晚上,我阿媽給她看了姻緣。”</br> 羅韌一愣。</br> 扎麻的阿媽是姻緣大巫,這個之前談話是他們都知道了,因為今晚都是男客,老阿媽出來見了他們之后就回房了,沒有全程作陪。</br> 羅韌覺得,或許算的結(jié)果不是太好,不然的話,扎麻不會這么鄭重其事地單獨找他說。</br> 果然,聽到那句“阿媽說她和你最后不是一起的”,羅韌自己心里都沉了一下。</br> 他說:“這個怎么當?shù)昧藴实摹!?lt;/br> 扎麻很尷尬,說:“是啊是啊,我阿媽看的經(jīng)常不準的。可是,木代就很難過,說著說著,她就哭了。”</br> 羅韌心里又沉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頓了頓笑笑說:“我女朋友是挺愛哭的。”</br> 扎麻指著羅韌身后:“她就站那,就哭了,我怎么說她都不理我了。后來,早上我喊她吃飯,她也不吃,送她的時候,她也不跟我說話。”m.</br> 他搓著手,不知道該怎么道這個歉才好。</br> 羅韌笑起來,說:“知道了。”</br> 扎麻走了之后,羅韌轉(zhuǎn)過身,看面前的位置。</br> 原來昨兒晚上,她就站在這里,自己一個人抹著眼淚,孤零零的小口袋,晚上可能也沒睡好,今早出發(fā)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吧。</br> 羅韌有點心疼。</br> 女朋友,你別哭啊,一個老太婆說的話,怎么能當真呢。</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