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有點緊張，端著熱成像儀時，覺得手上有一根筋抽了一下，像是什么東西倏忽游走。</br> 曹嚴華還在孜孜不倦地測試“心跳”，一萬三被他忽悠的好奇，也把耳朵貼上了聽。</br> 鏡頭轉到了羅韌說的那個角度。</br> 熱成像的原理，簡單來說是熱圖像，也有人說是溫度圖像，不同顏色代表被測物體的不同溫度。</br> 某些恐怖電影會利用這一點來做文章，比如異形怪獸可以探測人體熱溫度，不管人是藏身床底還是掩身石后，那雙曈曈巨眼一掃過來，人的輪廓喘息一覽無余，讓臺下的觀眾憑白一聲驚呼揪心。</br> 木代看到，在緊貼地面的地方，有個人形趴著，周身不同的顏色分布，綠瑩瑩的、鮮紅色的、發黑發暗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體內血液流動的關系，那些顏色也像是在喘息和流動，赤紅色的頭部輪廓揚起，像蓄勢待發的獸。</br> 木代倒吸一口涼氣，羅韌從她身后環過手臂，穩住她顫抖的胳膊。</br> 說：“你別怕，仔細去看。”</br> 木代急促的呼吸，目光幾度想移開，但還是努力定在那一處。</br> 羅韌說：“以前，我們夜間作戰，雙方僵持的時候，會利用熱成像，去觀察對方狀態。”</br> “如果對方是恐懼的，他們的胸腔溫度會升高，但四肢溫度很低。如果對方憤怒，這是所有情緒中最強烈的一種，上下半身溫度會形成鮮明對比，上半身體溫明顯升高，尤其是頭部，是赤紅的——被怒火沖昏了頭這話，不是沒有根據亂說的。”</br> “而如果對方悲傷或者沮喪，那么溫度幾乎接近冷感的藍色。”</br> 輕聲問她：“她是哪一種？”</br> 她是羅韌說的，已經做好了戰斗狀態的那一種，上半身赤紅，下半身偏黑，溫度尤其高的是胸腔，亮的幾乎發黃，像熾熱燃燒的火焰。</br> 木代的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這種的，是不是最可怕？”</br> 羅韌反而搖頭：“不是，最可怕的，是近似全身呈黑色，冷靜到幾乎沒有體溫波動。”</br> 木代輕聲問：“那現在怎么辦？”</br> “敵不動我不動，先盯著她，看她想做什么。”</br> 木代嗯了一聲，腦子里怪異的閃過一個念頭。</br> 那個趴伏著的女人，會是她的母親項思蘭嗎？</br> 曹嚴華和一萬三鬧騰夠了，終于注意到木代和羅韌的動靜。</br> “小師父，你看什么？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啊，怎么不打閃光燈？”</br> 他還以為她端的是照相機。</br> 羅韌笑了笑，招呼曹嚴華他們過來，近前才低聲說：“那人還在，稻禾地里，趴著。”</br> 曹嚴華張大了嘴巴，反應過來之后，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一萬三倒沒那么緊張，問羅韌：“那現在怎么辦？”</br> 羅韌說：“坐下，等，讓她搞不清咱們想干什么。”</br> 于是在距離騰馬雕臺不遠的空地上坐下，手電也都關了，四個人，四個沉默的，讓人搞不清楚動向的身影。</br> 曹嚴華低聲嘀咕，這叫故布疑陣呢。</br> 羅韌看他，說：“曹胖胖，有時候聽你說話，引經據典，說的一串一串的。”</br> 曹嚴華得意起來，說：“那當然，在解放碑，誰不知道我是熱愛讀書的曹爺。”</br> “就拿我的名字來說吧，讀書人一聽，就知道是有典故的，‘孔曹嚴華，金魏陶姜’，百家姓里面的呢。”</br> 羅韌說：“你父母給你起名字，還挺講究的。”</br> 曹嚴華更得意了：“我父母都不識字，哪會給我起名字，這是我自己起的，藝名，畢竟行走江湖，要有個拿得出手的名字。”</br> 一萬三插了一句：“那你以前叫什么？”</br> 曹嚴華瞬間就不吭聲了，過了會，他轉移話題似的擰開手電，上下照著騰馬雕臺：“上頭好多人留言呢。”</br> 一萬三不吃這一套：“曹胖胖，你原名是什么？”</br> 一邊說，一邊拽曹嚴華的衣角，曹嚴華跳腳，三兩下撇開他，飛快的竄到騰馬雕臺邊上，裝模作樣的看上頭的涂畫。</br> 木代眼睛要盯著那個女人，分心還是可以的，聽著耳邊這一出戲，總覺得想笑。</br> 那一頭，曹嚴華忽然咦了一聲，說：“這個孫……海林，名字好熟啊。”</br> 羅韌也覺得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曹嚴華一拍大腿：“這不就是我偷的……啊不，撿的那個錢包的其中一個嗎？”</br> 想起來了，孫海林，一萬三車禍推人的“目擊者”之一，曹嚴華曾經拿血試過他。</br> 曹嚴華嘀咕：“一把年紀了，也學小年輕跑來玩兒這個。”</br> 羅韌心頭咯噔一聲，覺得似乎有什么提示在飄。</br> 手電的光弱下去，曹嚴華撅著屁股，一路晃到了圓臺的另一面，手電給那個騰馬的塑像鍍光，黑暗中，憑添幾分神秘異樣。</br> 一萬三看著騰馬雕臺的輪廓喃喃：“這要在古代，可真像個祭臺。”</br> 他指向大片迎風彎腰的稻禾：“像不像在祭拜？臺子上再站一個祭司，嘴里念叨兩句天靈靈地靈靈……”</br> 羅韌渾身一震，下意識喝了句：“曹嚴華！”</br> 曹嚴華一愣，半拉腦袋從圓臺面上冒出來：“啊？”</br> 羅韌說：“你仔細看上頭的留名，有沒有宋鐵、馬超、還有武玉萍。”</br> 木代怔了一下，但也知道盡忠職守，眼睛還是貼著熱成像儀，但心口已然砰砰跳個不停。</br> 隱隱覺得，有一些松散的版塊，似乎就要拼接到一起了。</br> 頓了頓，她聽到曹嚴華說話。</br> ——宋鐵有……還看到張通的……馬超還沒看到，但肯定有他的，他是小頭頭啊。</br> ——武玉萍……沒看到……</br> 一萬三也過去幫他找。</br> 再找一圈，頭也發昏，那么多字，密密麻麻像螞蟻，不夸張的說，那么姓氏，足以湊一部百家姓了。</br> 確實也沒有武玉萍。</br> 曹嚴華抬頭看羅韌：“小羅哥，武玉萍那種年紀的……大媽，應該也不會被忽悠著來玩這種吧。”</br> 羅韌還沒來得及回答，一直負責觀望的木代忽然霍的一下長身站起。</br> 羅韌心念微動，顧不上細問：“離誰最近？”</br> “曹嚴華！”</br> 其實也用不著她回答了，曹嚴華身后的稻禾地里，有一道沙沙快速低伏，像海面上忽然沖出的一道折浪。</br> 曹嚴華茫然的同時忽感驚懼：“我？”</br> 羅韌不及細想，兩步上了圓臺，長臂一伸，抓住曹嚴華的肩膀往近前拎，風過，邊緣處的稻禾側彎，露出一道隱約的僵立身影。</br> 曹嚴華大叫著伸手往后回撲。</br> 一萬三緊張大叫：“人！那有個人！”</br> 頭頂上空有黑影掠過，那是木代。</br> 事情發生的太快，羅韌幾乎有點理不清先后順序，只知道把曹嚴華整個兒拉過來的時候，木代撲著那個人滾倒在稻禾地里。</br> 然后一聲駭叫。</br> 這一聲把他的心跳都叫停了幾秒。</br> 下一秒，他沖到稻禾地邊，看到跟剛剛一樣，一道遠去的快速低伏的稻痕。</br> 他沒心思去追：“木代？”</br> 其實也只幾秒鐘，但感覺上比一日一夜還久，終于聽到她低聲的回應。</br> 羅韌吁了口氣，覺得后背都是津津冷汗，又往前緊走幾步，看到木代正從地上爬起來。</br> 曹嚴華這時才回過神來，在后頭高聲喊著：“小師父，你沒事吧？”</br> 這也是羅韌想問的。</br> 木代站起來，好久才搖頭說：“沒事。”</br> 羅韌過去，輕輕摟了她一下，她喘的厲害，身子有些發顫，過了會忽然掙脫他，咦了一聲說：“熱成像儀呢？”</br> 她居然是帶著熱成像儀撲過來的。</br> 羅韌接了，先不看，問她：“你知不知道，那種時候，不應該撲過來的？”</br>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可以靜觀其變，可以暗地觀察，但是不應該直撲。</br> 木代低聲說：“我知道。”</br> 掠上半空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她總有這個毛病，不知道是不是練武的關系，有時候，身體動作比意識來的快。</br> 羅韌語氣有點重：“知道了就改。”</br> 他用熱成像儀看了一圈周邊，那個女人已經沒影了，或者出了有效距離吧——至少，身邊是平靜而安全的了，風聲只是風聲，稻禾只是稻禾。</br> 木代低著頭站了會，頓了頓，自己往外走。</br> 曹嚴華驚魂未定的，但說來也諷刺，他是當事人，被拎來救去一番，偏偏連個人影兒都沒看到，茫然地問完一萬三問木代：“剛剛怎么了啊？”</br> 羅韌過來，問他：“你怎么了，那時候，你伸手往后撲什么？”</br> 曹嚴華訥訥的。</br> 說不清楚，那個時候，他就是覺得，好像有一管冷風直擊后腦——是的，就是一管。</br> 下意識去撲，那風觸到手指的剎那，忽然潰散。</br> 然后，他就被羅韌拉摔到地上了。</br> 說完了看木代：“小師父，你呢？”</br> 木代咬了一下嘴唇。</br> 熱成像儀里，那個女人原先是一直趴伏在地上的，木代霍然站起的時候，是因為忽然看到那個女人在地上開始快速移動。</br> 甚至沒有站起，前臂、后腿用力，在視線范圍內極速移位，像行動敏捷的爬蟲類動物。</br> 當時，羅韌緊急問了一句：“離誰最近？”</br> 她答：“曹嚴華！”</br> 只這一時應答，那女人已經到了稻禾地邊緣，身子幾乎是以腳跟為圓心劃弧驟立，從鏡頭里，她看到詭異的一幕。</br> 那個女人的胸腔處，熊熊燃燒好像一團火的地方，有一股接近于淡藍色的，像打出的光柱，直沖向曹嚴華的后腦。</br> 那時候，她忘記了這是在熱成像儀里看到的，只下意識覺得曹嚴華有危險，心隨念轉，猱身而上，借力那尊騰馬直撲過去，第一反應，想把那個女人撞倒。</br> 掠起的時候，眼睛終于離開成像儀鏡頭，才驚覺剛剛看到的其實是溫度構成的世界，真實的環境里，人還是人，黑影還是黑影。</br>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收不住了，撞在那個女人身上，同時翻倒在稻禾地里。</br> 說到這時，聲音有些發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br> 羅韌還以為是自己剛剛語氣重了，伸手握住她手，示意她坐到圓臺上。</br> 輕聲說了句：“沒生你氣。”</br> 木代勉強笑了笑，然后搖頭：“不是。”</br> “我和她一起翻倒，在地上滾了一圈，那女人趴在我身上，我就伸手去推。”</br> 推在她胸口，心臟的位置，完全沒有料想到的，居然推進去了。</br> 那層穿在外頭的，擋住胸口的布料，也只是一層偽飾的布罷了，手推進去了，感覺上，那是凹進胸腔的一個洞。</br> 隔著衣服，感受到手底的溫度，非但有溫度，還有有節律的起伏，像是心跳。</br> 砰，砰，砰。</br> 腦子里一片空白，連那個女人驟然逃離她都沒想到要去阻攔，在地上躺了好一會，手還保持著前探的姿勢。</br> ***</br> 曹嚴華聽的半天回不了神。</br> 他看一萬三：“這應該是兇簡吧？”</br> 一萬三沒吭聲，這當然是，跟鳳凰鸞扣給的提示已經對上了，那個有節奏律動的洞，還有那股怪異的風。</br> 羅韌說：“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br> 曹嚴華不相信：“你這就明白了？”</br> “有一些是推論，但是，我有九成把握。”又看一萬三，“還是你提醒的我。”</br> 一萬三自己都搞不清楚：“我提醒了你什么？”</br> “你說，這好像一個古時候的祭臺。”</br> 羅韌看向騰馬雕臺：“這個騰馬雕臺，關于它有一個所謂的恐怖故事，圍繞這個故事，又要玩一個游戲，半夜里，孤身一個人，到圓臺邊，把耳朵貼在水泥臺上，會聽到心跳聲。”</br> “大眾未必對騰馬雕臺感興趣，但是他們會熱衷于游戲，游戲是刺激的、可以對外吹噓——試煉膽量、打賭、惡作劇似的懲罰，很多人會因為上述種種理由來到這里，比如馬超、張通、宋鐵、孫海林。”</br> 木代一下子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那些陷害我和一萬三的人，那些信口胡說的人，他們都來過這個騰馬雕臺？”</br> 羅韌點頭：“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聯系。他們職業不同，年齡不同，生活中可以素不相識，但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來過騰馬雕臺。”</br> 曹嚴華喃喃地、下意識地接下去：“然后在這片稻禾地里，半夜，會出現剛剛那個詭異的女人？”</br> 羅韌說：“用‘出現’這個詞不大貼切，確切地說，應該是‘等著’。”</br> 一萬三心頭激了一下，沒錯，或許是“等著”，那個女人發現有人來，于是靠近，屏息，等待。</br>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圓臺，來的人屏息靜氣，耳朵貼附著去聽所謂的心跳，更像是一種虔誠的儀式，比如遠古時候，當時的人前往祭臺，去傾聽冥冥中神靈的指示。”</br>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也許是兇簡的力量，她有能力去影響別人，就好像……”</br> 羅韌思忖了一下形象的說法：“就好像，給你注入了一種無傷大雅而又等待時機發作的病毒。”</br> “感染的人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如常吃飯、睡覺、工作，再然后，在必要的時候，忽然成為目擊者，或者，是被忽然安排著，同心同德的，去促成同一件事情。”</br> 木代喃喃：“所以，聽到了心跳聲，又有忽然刮來的那股風，是……感染的前奏？”</br> 羅韌點頭：“這中間，發生了一些異常，木代是第一個。”</br> 她跟著張通來到騰馬雕臺，有樣學樣的去聽心跳，忽然覺得有風直沖后頸，下意識伸手去擋。</br> 那股風忽然間就消弭無蹤了。</br> 羅韌說：“你身上有鳳凰鸞扣的力量，那股風奈何不了你是有原因的——但是這也立刻讓你暴露了。”</br> 木代笑：“所以她要對付我？”</br> “當天晚上，那個女人應該也在附近，你離開之后，她很可能跟著你，看清了你的樣貌，所以后來，在大橋上，張通出事之后，那些所謂的目擊者腦子里出現的兇手，是你當晚的樣子。”</br> 一萬三有點心驚：“我是第二個暴露的？”</br> 羅韌點頭：“你的血讓馬超大失常態，但這里有一個巧合，也就是說，當時那個女人恰巧也在那條街附近出現，臨時對你不利，但這種倉促的安排破綻最多，所以監控視頻一出，你也就脫身了。”</br> “這期間，武玉萍是一個意外。她是唯一一個沒碰過我們的血虛假記憶就開始消退的人，也不大可能來過騰馬雕臺。所以我想到，馬超說，武玉萍騎車到橋頭一側時，忽然摔了一跤。”</br> “那一跤，很可能是人為的，那個女人可能故意造成武玉萍的這起小意外，然后短暫影響了她。但是因為這種影響不是在騰馬雕臺發生的，所以武玉萍的記憶很快消退，無法持久。”</br> 曹嚴華后背發涼，看看木代又看看一萬三：“我是第三個暴露的？”</br> 羅韌沒說話，只是轉頭去看那個騰馬雕臺。</br> 那個臺子上有多少人名，就有多少個被第四根兇簡“感染”的人。</br> 這種感染不致命，不暴力，不血腥，甚至文質彬彬。</br> 只動動嘴皮子，說，我看到了，就是他，他那時從那經過，他推了他，諸如此類。</br> 前三根兇簡都會搭建出場景，這一根其實也在搭。</br> 只是這場景是一直發生著的，在南田的天空下，青天白日之間發生著的。</br> 那個女人，應該就是項思蘭吧，羅韌覺得，其實應該感謝她，她并不是一個高智商的犯罪分子，思維并不縝密，布局偏于粗暴，總有缺陷。</br> 但是，騰馬雕臺上的每一個名字，都對應著南田縣某一個具體的活生生的人，三兩個人陷害，你尚能抽絲剝繭逐個查驗，如果每一個人都在說呢？</br> 如果其中，正好有人就是警察，就是負責監控視頻的人，就是具有推動力量的人，就是可以拍板決定的人呢？</br> 他們現在并不安全，不能迎接一場排山倒海似的陷害和栽贓。</br> 得馬上找到那個女人，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br> 作者有話要說：ps:關于人體不同情緒時的身體熱成像圖，網上有不同的描述，最廣為流傳的說法是芬蘭aalto大學的研究人員制作的身體情緒熱能量圖表，但個人感覺熱探測儀好像沒有那么高能。后來又有一種說法是芬蘭大學的實驗里，熱能量的各部分溫度標述并不是熱成像儀探測到的，而是實驗者根據自身的溫度感覺給身體各部位打的分。</br> 因為沒有找到特別權威的說法和原始實驗論文，所以文章里只是引述了一下，姑且看之。</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