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涼,最麻煩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棟小樓的地下室里存放了太多的東西,這些漂浮垃圾往往會堵塞通道,從地下一層去往地面的通道被堵塞了!
她試著在黑暗中拆解那團垃圾,感覺那是幾根沉重的木頭、一張破床還有幾塊石棉瓦,如果有光的話可能幾下子就挖出一個通道來了,但黑暗中這件事變得很難很難。
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座水牢中,她的指甲在那些石棉瓦上刮擦,斷了好幾根修剪得很好看的指甲,但是根本拆解不開,她用力去砸,也只是發出空空的聲音。
肺里的氧氣明顯不夠了,她開始耳鳴眼花,心跳和血壓都快到極限了,她的身體素質在混血種中只是中等水準,這樣下去毫無疑問會堅持不住。
她試著上浮,想去呼吸那些殘留在屋頂凹陷處的空氣。按道理說在通道被灌水的情況下,總會在某些凹陷處保留著一些空氣,但她發現屋頂的每個空隙都被淹沒了,她甚至連一口空氣都找不到。
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還是一座建在陸地上的小樓么?這簡直是一艘正在沉入海底的船!
錯誤的判斷是致命的,她的氧氣已經耗盡,大腦開始麻木,肌肉失去控制,她吐出空氣同時吸入大量的污水。一旦出現這個情況就徹底完了,她會吸入越來越多的水,最后肺里灌滿水,慢慢地沉入水底。
她痛苦地掙扎著,向著黑暗中伸手出去,卻摸不到任何東西,真可笑……這是她陳墨瞳的死法么?她最終還是死在了她最恐懼的水中。而這一次,那個怪物并沒有來救她。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好像靈魂無邊地彌散開去,這時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諾諾猛地坐了起來,劇烈地咳嗽。
她躺在一輛救護車上,車外聽上去很多人跑來跑去。她身上只有內衣和那件衣角打了結的白襯衫,濕漉漉的,蓋著一條白色的被單。
“你醒啦!你可真是命大啊!”護士湊過來用小手電筒照她的眼睛。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諾諾驚魂未定。
“下雨把地基給泡軟了吧,一棟樓沉到地里面去了?!弊o士說,“大家正在救災呢,看看能從樓里搶出點什么來。好在這間工廠早都破產了,事發的時候樓里就你和一個大叔,要是還在開工,那得死多少人啊!”
諾諾抓過旁邊的病號服套上,光著腳跳出了救護車。沒錯,剛才的并不是幻覺,她剛才差點死了,死于一場奇怪的地下室淹水。直到現在她已經做過肺部排水了,嘴里還是一股濃重的泥腥味讓人想要嘔吐,那水太臟了。
她踩著淤泥,越過封鎖帶來到那個坑邊,不久之前的白色小樓,眼下幾乎整個陷入了地面,只剩最上面一層還能露出來,而且還在緩緩地下陷,雨水灌入坑里,咕嘟嘟地冒著泥泡。
難怪灌水那么嚴重,這種情況就像是把整棟樓丟到海里去了。
搶險救災的人也沒什么辦法,只能背著手站在坑邊看著,嘀嘀咕咕地說“這可真太奇怪了”或者“一定是當時找的施工隊沒好好打地基”。
其中最拉風的是那位中年的辦公室主任,此刻這家伙一改無聊中年男人的形象,只穿一條蘋果綠色的游泳褲,外面披一件雨衣,站在水坑旁邊指點江山,后面還有人給他打傘。
“到底怎么回事?”諾諾沖過去喝問。
“我也不太清楚,你沒事就好,可能是施工隊沒有打好地基,地基被這幾天的大雨泡軟了,整個樓都陷到地下去了。”大叔無所謂地說,“不過樓里都給搬空了,損失倒是也不大?!?br/>
諾諾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以確認對方有沒有說謊。這個中年人剛剛把她帶進地下室不久,地下室就灌水了,還幾乎把她淹死在里面,這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但即使以一個側寫者的敏銳她也沒看出什么,大叔看著很坦蕩,還有些小得意,不知是為什么。
“誰把我救出來的?”諾諾又問。
最后的記憶是某人高速地逼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她還是沒能看清那人的樣子。難道說三峽水庫里救她的人又出現了?那個人始終都跟在自己身邊?
“我啊!”大叔得意洋洋地豎起大拇指點點自己的心口,“你可別看大叔現在就是幫人看個廠子,以前大叔可是省游泳隊的健將呢!差點進了國家隊!不信你看大叔這八塊腹肌!”
周圍的人都鼓起掌來,想來趕來救災的都是住在附近村里的、工廠的老雇員,誰都知道大叔的風光往事。
只有諾諾默默地低頭看著那個冒著泥水泡的坑,看著小樓緩緩地陷了進去,冥冥中似乎有人跟她開著玩笑,在她即將能感覺到楚天驕的時候,這條線索又斷了。
游戲關卡“昆古尼爾之光”,第53次load,黑夜,暴風雨,高架路。
路明非把新彈匣拍進槍里,對準法拉利連續射擊,轟然巨響,火風卷著各種各樣的碎片橫掃了整條高速路,路明非大踏步地穿越火風,風衣颯颯,沒有一片碎片能傷到他。
他來到諾諾身邊,把她拉了起來——法拉利爆炸的時候,諾諾本能地趴下了。因為是臉著地,蹭了好些瀝青,灰頭土臉的,反觀路明非,器宇軒昂鎮定自若,拉起諾諾的同時回身掃射,沒有一顆子彈是浪費的。
“太神勇了吧?帥得沒有天理??!”諾諾驚呼。
路明非一腳踢飛凌空撲下的黑影,心說這不廢話么?惟手熟爾,這關老子打了五十多遍,菜鳥也熬成高手了。
他一把把諾諾推進邁巴赫,雙槍左右連發,擋住潮水般撲上來的黑影,神勇得就像《英雄本色》中的小馬哥……可惜任務失敗。
游戲關卡“昆古尼爾之光”,第62次load,黑夜,暴風雨,高架路。
“你從哪里摸出來的火箭筒,兄臺!”諾諾驚呼。
路明非不回答,踩在一箱火箭彈上,向著四面八方射出道道火流……火箭彈在膛內爆炸……
路明非橫飛過整條高速路,慘叫,“路鳴澤!你給的火箭筒怎么還帶炸膛的???”
“總有些劣質品嘛,你都換了那么多支了,難免遇上一支?!甭辐Q澤含笑的聲音從雨中傳來。
任務失敗。
游戲關卡“昆古尼爾之光”,第77次load,黑夜,暴風雨,高架路。
邁巴赫帶著兩道一人高的水墻,撞斷了前方的橫桿,即將從兩個收費崗亭中穿過……但不幸撞在了隔離用的水泥墩子上。
爆炸,火光,罵娘聲……任務還是失敗。
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視野還未清晰就喊:“護士姐姐我要打針……”
他在安眠針的幫助下已經連續睡了五六天,一醒來就找護士要求再來一針,兩針之間把病號飯吃了,跟半仙、黨員還有三輪叔聊聊天。當年他玩游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勁頭,幾乎能做到不眠不休,全靠營養快線和辣條補血。
小護士有點懷疑他是安眠針上癮,不太愿意給他打,路明非就給她編說自己的腦袋里意大利貴公子和面癱殺胚怎么爭論,一會兒高叫說貴公子要出來啦,然后扮愷撒說話,一會兒高叫說殺胚要出來啦,扮楚子航說話。
小護士被他嚇得不輕,跑去請示醫生,醫生說據我們所知這種安眠針并沒有什么成癮性,既然他要你就給他打好了,小護士這才放開了安眠針的供應,有時候干脆留一針在床頭,解放路明非的雙手,深更半夜讓他自己打。
幾天下來路明非單手靜脈注射已經頗為熟練,新來的實習護士都跟他請教如何能毫不猶豫地把針頭扎進自己的靜脈里。
路明非心說打針算什么?睡著之后我還要被扎、被炸、開車沖下山崖呢!
視野漸漸清晰起來,腦袋上方好一張大臉,胡子拉碴,喜氣洋洋。
“師弟你醒啦,我來看你啦!”芬格爾說,“你恢復得怎么樣?”
“你個混蛋還知道來看我?媽的是你們把我送進來吧?”路明非怒罵,“還買蘋果,我這樣子現在連蘋果皮都沒法削!”
“我幫你削啊?!狈腋駹枃烂C地說,“你現在是病人,怎么能讓你自己動手呢?要不要給你切成塊?”
“有這閑工夫你不如去給我辦個出院手續,告訴那個醫生我沒病!我正常得很!”路明非快被這家伙氣哭了。
“沒人說你有病,觀察期嘛,觀察你有沒有病,沒病咱們就出院?!狈腋駹柎笫忠粨],很有領導派頭,“入院手續可是你師姐簽的字,現在她是你的監護人,我可做不了主啊?!?br/>
“師姐……也覺得我瘋了?”路明非難過了一下子。
“看你那樣子誰都有點擔心嘛,不過放心吧,你師姐很關心你的,昨天她還出去幫你查楚子航的事。”芬格爾說,“可積極了?!?br/>
路明非心里一喜:“查到什么了么?”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br/>
“說來話長也要說!別廢話!快說!你還等打賞啊?”
芬格爾摸了個蘋果開始削:“楚子航他媽那邊呢,我們也去查過了,他媽這病不是最近剛起的,好幾年了。楚子航15歲那年出了車禍,他媽就抑郁了,老想著怎么我兒子就這么沒了呢?出現幻覺說自己懷孕了,心理學上說這是一種補償心理,她這是想把楚子航再生出來,這樣就不會失去那個寶貝兒子了……唉!是可憐又偉大的女性?。 ?br/>
路明非吃著芬格爾給他削成塊喂到嘴里的蘋果,默然地想著蘇小妍的模樣和那晚的對話。
“你師姐就去查他老爹那邊,他老爹呢,是個司機,給一個叫寰亞集團的私營企業開車,當年那個企業在郊區開了一大片工廠,做合金的。但后來發現那個老板其實是用建廠的名義騙銀行貸款,事發之后老板就卷款潛逃了?!狈腋駹栒f。
“寰亞集團?”路明非想了想,“我記得這個工廠。”
“你師姐去了一趟寰亞集團,它已經破產了,就留了一個以前的辦公室主任在善后。辦公室主任以前跟楚子航他爸還是同事,辦公室主任說楚子航他爸在廠里住的小屋就在他們樓下。你師姐就去小屋里看看,結果就遇上事兒了!”
“什么事兒?”路明非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