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鷹隔著風衣頂在黑影的腦袋上，“鐺鐺鐺”連射三槍，諾諾還愣在那兒呢，路明非已經(jīng)把雙槍都丟了過去，大吼說把刀給我！
    諾諾木愣愣地丟出短弧刀，路明非接過刀，反手扎進黑影的腦顱里。顱骨硬得匪夷所思，刀鋒沒入13就推不動了，但路明非跟著膝蓋一頂?shù)侗麄€刀身貫穿而過！
    他腳踩著黑影的肩膀拔出利刃，想要摘下那張骷髏面具看看面具下到底是張什么樣的臉，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張面具不是戴上去的，而是和顱骨融為一體，也不知道是燒紅了扣在黑影的臉上，還是從顱骨中長出來的奇怪面孔。
    這種噩夢中的怪物原本很恐怖，不過越恐怖路明非反而覺得越放心，不是人類他就可以大開殺戒了……讓它們知道卡塞爾學院歷任學生會主席都不是好惹的！
    他兩槍打炸一個黑影的雙膝，雙槍合在一手，抓著那個黑影的胸口把它丟了出去，砸翻了一大排黑影。
    “可以啊師弟！”諾諾有點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路明非懶得回答，心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可以，我強化訓練一年了我，死去活來扒層皮才有今天的本事，我就是在你面前不由自主地犯（尸從），此外你大姐頭的氣概也太足了，分明一年沒掄刀了，遇事就想擋在我面前，好像我還是當初的那個笨蛋。
    他卸掉空彈匣，雙槍往后腰一插，兩枚填滿子彈的新彈匣插入槍中，雙槍連射，把法拉利轟上了天，同時拉了十幾個黑影陪葬。
    “你把我們的車炸掉了！”諾諾驚呼。
    “不是說執(zhí)行planb么？”路明非愣了一下。
    “什么是planb？”諾諾瞪大了眼睛。
    “哦，”路明非用抓著槍的手撓撓頭，“還沒來得及跟你講。”
    原來劇情開始的時候他還沒說planb的事兒，就跟當初玩戀愛養(yǎng)成游戲的時候，你的任務是在漫長的暑假里泡到校花，你必須觸發(fā)校花說“好想學潛水可是不敢”的劇情，才能在后面的游戲中帶她去海邊同時看到她穿泳裝的樣子。
    “好吧，我們現(xiàn)在執(zhí)行planb，用那輛邁巴赫離開……”路明非只得補上這個劇情。
    可就在這個時候慘白色的爪影從諾諾背后的黑暗中出現(xiàn)，一個匍匐著逼近的黑影忽然暴起，發(fā)起了致命的攻擊，路明非想要救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諾諾飛揚的長發(fā)被利爪切斷，下一刻就是諾諾的后頸被割開……
    “不！”他憤怒地吼叫起來。
    時間停滯，暴雨中斷，喧囂歸于死寂，路鳴澤的身影緩緩地從雨中浮現(xiàn)，他仍舊打著那柄漆黑的傘，黑色小夜禮服整整齊齊。
    靜物畫，盈空的長發(fā)被割斷，利爪撕裂了諾諾的后肩，素白的肌膚上爆出了血珠，直到此刻諾諾都沒有覺察自己被偷襲了，因為路明非的神勇表現(xiàn)令她走神了。
    “哥哥，要冷靜，要找出最佳的解決方案，修改命運可不是靠蠻力就行的。”路鳴澤嘆了口氣，“歇會兒第二次load。”
    路明非猛地睜開眼睛，還是那間安靜的病房，窗外下著雨，三輪叔、半仙和黨員的鼾聲此起彼伏。
    又是一場夢，又一次他親眼看著諾諾死了，原來能夠殺死她的不只是“昆古尼爾”，那場夢境中的任何東西都能要她的命，而他雙拳難敵四手。
    別說他現(xiàn)在的真實水準也就是個a級，就算他真的是s級，又能帶著她殺出重圍么？那個尼伯龍根是諾諾的死地，很多年前，楚子航也在那里死了，那時候他還叫鹿芒……至少圖書館里的舊報紙是這么說的。
    他驚悸著，胡思亂想著，想起小時候看《封神演義》。
    《封神演義》里有個神一般的男人叫聞仲，聞仲保著商朝，抵擋姜子牙帶領(lǐng)的、閃閃發(fā)亮的正義之師。聞仲知道紂王是個壞人，但聞仲忠君愛國，就是昏君也要保。有聞仲在，正義之師怎么都不能推進，看得讀者干著急。
    最后聞仲兵敗，到了一個叫“絕龍嶺”的地方，聞仲忽然警悟說這是我的死地啊，我學藝的時候，老師說我平生行軍打仗逢不得“絕”字，現(xiàn)在我到了絕龍嶺，這是我的死地。
    但聞仲還是勇敢地戰(zhàn)斗，死在了絕龍嶺。路明非原本對那個愚忠的老男人沒有什么好感，可聞仲說這是我的死地時，小路明非的心里微微一怔，隱約明白了所謂“命運”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那是一張任你英雄豪杰也掙脫不了的鐵網(wǎng)，你所有的奮勇，都只能稱作“掙扎”。
    那個尼伯龍根是諾諾的“絕龍嶺”么？
    他又想哈哈哈哈別逗了，只是我神經(jīng)病做噩夢而已，夢境還能load，鬼才信嘞！夢中的小魔鬼也許根本就不是小魔鬼本人，就算小魔鬼真的出現(xiàn)在他的夢境里，也可能是逗他玩的，小魔鬼耍他不止一次兩次了。
    這時枕邊被一片藍光照亮，那是他的手機，小護士倒是好心好意，沒有沒收他的手機。那是路鳴澤送的iphone，屏幕無聲無息地亮了起來。
    穿著拘束衣他沒法伸手，就像蠶一樣蠕動幾下，扭頭去看手機。
    一個提示框跳了出來：“親，你第二次未能通過關(guān)卡‘昆古尼爾之光’，再接再勵別放棄哦！”
    路明非呆住了，狠狠地咬自己的舌尖，生痛，而且有股子清晰的血味。這不是夢境，是百分百的現(xiàn)實。
    路鳴澤真的load了他的夢境，那個噩夢被轉(zhuǎn)化為某種類似游戲的東西，而那個東西……是能影響現(xiàn)實的！如果他不能在夢境里救出諾諾，沒準諾諾真的會死！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真有這么見鬼的游戲么？上來就是專家模式，打不通女主角就要掛，要不是能用saveload大法，就算是昂熱來玩也照樣沒法通關(guān)！
    不過要是換了昂熱，救不救諾諾根本不是重點，校長一準是舞著日本刀就奔奧丁去了。
    “冷靜冷靜冷靜！”路明非在心里大喊。
    詭異的事情他遇見過不少，但是像這么詭異的還是第一次碰上，不過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好在是玩游戲，而游戲是他最擅長的項目，在游戲這個領(lǐng)域，他是貨真價實的s級。
    游戲高手都是從無數(shù)失敗中走過來的，路明非當年玩星際也是經(jīng)歷了從菜鳥到高手的漫漫征途，好在能load，不是專家模式[1]，能load的游戲難度再變態(tài)也不怕，哪怕通關(guān)之路是茫茫大山中的羊腸小道，路明非也能找出來！
    注釋：
    [1]專家模式，或者說hardcore模式，在很多游戲中這個模式是不能復活以及不能讀檔的，就像真正的人生一樣，戰(zhàn)死就真戰(zhàn)死了，道具級別全部歸零。
    想想第一次load是怎么失敗的……應該還是太魯莽了，上來就玩命強攻，忽略了對諾諾的保護，下次應該守在諾諾身邊寸步不離才是！
    對！寸步不離！就這么定了！
    他趕緊閉上眼睛，調(diào)整呼吸，準備第二次load……可他偏就睡不著了……安眠藥的藥效過去了……
    “路鳴澤！路鳴澤！路鳴澤你個混蛋！想個辦法讓我睡著啊！”路明非氣得大吼。
    “圣上您這是想要哪位妃子侍寢啊？”黑暗中響起個尖細的聲音。
    路明非一愣，那可不是路鳴澤的聲音，而是半仙，敢情他這通折騰把半仙給鬧醒了，半仙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滴溜溜轉(zhuǎn)著眼珠看他。
    “什么圣上？什么侍寢？”路明非沒聽懂。
    “您一進這間病房我就看出來了，您的面相尊貴啊！絕對的九五之尊之相，雖然還未登基，但是提早叫您一聲‘圣上’吶！”半仙認真地說，“圣上晚上睡不著，大呼要人想個辦法幫您睡著，那可不是叫妃子侍寢么？”
    路明非心說晦氣！我跟他說個什么勁兒啊，都忘了這里是精神病院了。
    “別喊了，敵人是殘酷和狡詐的，你喊破喉嚨他們也不會同情你！地下黨人要經(jīng)得起考驗！”黨員也醒了，神情毅然地望著屋頂，好像他正被捆在刑架上，“你的領(lǐng)導是誰？等中國解放了，我們自由了，我要去跟他談談你這個意志不堅定的問題！”
    “你們都別瞎扯！我看大侄子這是要起床撒尿！”三輪叔說，“大侄子你說是不是？”
    路明非給這幫神經(jīng)病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候小護士氣勢洶洶地推門進來，大喝一聲吵什么吵？不睡覺的都拖出去打針！
    這下子半仙、黨員、三輪叔全老實了，只有路明非激動地看著小護士，說我要打針我要打針……他是真心要打針，他知道入睡前挨的那針是催眠針，那可不同于家里用的安眠藥，一針下去分分鐘見效，立馬讓他第2次load。
    小護士狐疑地看著這個新來的神經(jīng)病，心說主任果然說對了，這新來的家伙看起來正常，其實很難搞啊！打針都嚇不到他。
    “你要打針？你沒病吧？”小護士說。
    “我當然沒病……”話一出口路明非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自己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穿著拘束衣，說沒病誰信呢？
    “我有病我有病，”他臨時改口，“我病得很重，需要立刻打針！”
    “什么病情？”小護士更加警覺。
    路明非愣了一下，只能臨時編：“我覺得我腦子里有兩個人在吵架！”
    小護士心說主任果然英明，一眼就看透了病情，腦子里有兩個人在吵架，這還不精神分裂么？
    “什么樣的兩個人？”小護士追問。
    “一個是意大利豪門的貴公子，他在我腦子里大喊說，‘世界上不該有任何牢籠能困住一個真正的男人，只有一樣例外，那就是你喜歡的姑娘！’還有一個是面癱的中國酷哥，話很少，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比如什么‘如果一件事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那你真的做不到！因為如果連希望都丟掉了，你又怎么能做到？’還有，‘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你相信你能做到！’他們倆玩命地吵，吵得我睡不著，護士姐姐我難受死了我要求打針！”路明非哭喪著臉，楚楚可憐。
    小護士深深地震驚了，同情地點點頭：“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準備針劑，打了這針你就能睡個好覺了！”
    她心說這個新來的病人真是不容易，他哪里是一個神經(jīng)病啊，他腦袋里還住著另外兩個神經(jīng)病呢！
    針劑緩緩地進入路明非的身體，眼皮越來越重，小護士的面容隱沒在越來越濃的黑暗中，他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謝謝……”
    游戲關(guān)卡“昆古尼爾之光”，第2次load，黑夜，暴風雨，高架路。
    時間仍在停滯狀態(tài)，好像是什么電影片場，一會兒路鳴澤叫聲“action”，演員們就合力上演一場雨夜搏殺的好戲。
    路鳴澤就像是這幕戲的導演。
    此刻導演正提著一桶白色油漆，在黑影的面具上涂畫。
    “你干什么呢還不開始？”路明非抖動著手腕，原地蹦蹦跳跳。一會兒他得上躥下跳，揮刀又開槍，活動開了會好點。
    “幫你忙咯。”路鳴澤把這個黑影的面具涂成個京劇臉譜，把那個黑影的面具涂成個日本大名，“哥哥你要研究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你的第一步是殺出這些黑影的包圍，那你就該記住每個黑影的位置，再篩選出它們中最危險的那幾個，嚴防死守。這些黑影的戰(zhàn)斗力也是有差別的，你已經(jīng)感覺到了對不對？就好比游戲里的小boss，經(jīng)常都是能打贏大boss但陰溝翻船死在小boss手里了。”
    “你畫的這幾個是？”路明非有點明白了。
    “小boss們啊，我在幫你把小boss們標出來！”路鳴澤嘆口氣，“看我對你多好，你還推我下樓，心都碎了！”
    “你當年也推過我下樓好么？”路明非嘴里硬，可心里蠻佩服小魔鬼的。
    他也是關(guān)心則亂，居然忘記了游戲的真諦，技術(shù)再怎么過硬也比不上情報準確，這就好比星際爭霸開局的時候大家都會派農(nóng)民或者小狗出去探路，誰先探到對方的基地誰的勝算就高出至少兩成。
    這個游戲很難，如今想來當時他們能夠沖出重圍算是很走運的，這些黑影并不好對付，稍不注意就會游戲結(jié)束。他必須掌握完整的情報，優(yōu)化每個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