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們也都愣住了,他們交換眼神之后,有人暗中推了推伊莎貝爾。伊莎貝爾關切地湊上來摸摸路明非的額頭:“主席,您應該立刻去做體檢的,看起來腦震蕩有點后遺癥。”
“你們什么意思?”路明非急眼了,“又不是愚人節,大家合起來玩什么把戲?”
伊莎貝爾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主席,腦震蕩是可能導致記憶混亂的,但這不是什么大問題,您現在只是需要體檢,需要心理醫生的輔導。這間學院里確實沒有過名叫楚子航的學生,更別提他是獅心會會長。”
“太……太荒唐了!你們別搞笑了!”路明非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在諾大的餐廳里回蕩,“你們不知道楚子航?‘永燃的瞳術師’楚子航啊!你們不看守夜人討論區里那個很火的小說么?”
急切間他找不到證據,就摸出手機來翻守夜人討論區。《東瀛斬龍傳》里到處都是楚子航的名字,那雖然是芬格爾自我吹噓的小說,可畢竟是有真實依據的。
精華帖高高地置了頂,路明非的手指快速地滑動著,可怎么都找不到楚子航的名字。他干脆輸入關鍵詞搜索……“在文中搜索‘楚子航’完畢,用時0.0003秒,找到符合項0個。”
路明非不信了,直接去文中找跟楚子航有關的橋段……片刻之后他臉色蒼白,渾身冷汗濕透了襯衣。
他分明記得芬格爾寫了楚子航和愷撒開著輛租來的破豐田追蹤自己和繪梨衣來著,他們在路上起了爭執,誰都不說話,收音機里放著玉置浩二的歌。可現在的版本,追蹤的人只剩下愷撒,他行駛在風雨中,身邊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芬格爾還寫過楚子航跟愷撒在源氏重工的大樓里并肩對抗死侍群,可現在的版本里,變成了“炎之龍斬者”芬格爾和愷撒背靠背,豪笑著掃射。
再想到剛才看到的最新章節,路明非覺得渾身的血都冷了……難怪芬格爾的刀上會騰起黑色的火焰,在《東瀛斬龍傳》的故事里,芬格爾和楚子航合二為一了,楚子航就此消失……或者說,根本不曾存在過!
路明非猛咬舌尖,真痛,他媽的不是做夢,可不是做夢怎么會把師兄給搞丟了?他再去翻手機郵箱,難不成楚子航發來的那些郵件也會消失?
真的消失了,他的聯系人列表中根本就沒有一個叫“楚子航”的人。
路明非呆呆地站在那里,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是被肥男砸出問題來了,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楚子航,楚子航是他臆想出來的,這樣邏輯就通了。
“主席,您真的需要醫生的幫助!”巴布魯也意識到路主席剛才并非故意挑釁,而是神志出現了一點問題,上來關切地勸說。
“你……你……你……”路明非一步步后退,在他眼里這幫人忽然都變得那么陌生,面目那么可憎,即使是伊莎貝爾那張明媚的臉蛋都不例外,“你他媽的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什么巴布魯!我們沒見過!在我這里只有他媽的楚子航是獅心會會長!你他媽的不配!”
恐懼和憤怒把他的腦海燒得一片通明,他面目猙獰,兇猛得像頭獅子。
他不承認!他當然不能承認!我跟那個男人出生入死啊!師兄給我講的七八九十條人生道理我可以背給你們聽啊!將來我要去搶親師兄還是我的同案犯啊!他是我的……朋友啊!
他頭也不回地逃離諾頓館,伊莎貝爾、各部部長和巴布魯都驚恐地看著他的背影,卻不敢追趕……他們從未見過路明非的這一面,倉皇的背影像條喪家之犬。
三個小時之后,圖書館的電腦終端前,路明非疲憊至極地靠在椅背上,雙眼空洞。
幾分鐘前他搜完了學籍檔案,以他s級的權限,學籍檔案可以隨便瀏覽,但他沒找到“楚子航”這個名字。他冥思苦想,連楚子航的學號都回憶起來了,那個學號確實是存在的,但學號的擁有者是阿卜杜拉·阿巴斯。
看來巴布魯真的沒有騙他,再怎么開玩笑,搞到要修改學籍檔案的地步都太荒誕了。
他還去過楚子航的宿舍,兩個三年級生正在宿舍里玩牌,看見路明非非常欣喜,不知主席先生為何大駕光臨。
路明非大吼著問:“你們什么時候搬進這間宿舍的?這間宿舍里原來住的是誰?”
兩個學生茫然地說:“我們在這里住了半年了,之前這間宿舍是空著的啊。”
守夜人討論區里不存在“村雨”這個id,執行部的任務記錄里也沒有,楚子航是個習慣于遠離人群的人,很少照相,所以照片也沒找到。
最后連施耐德教授都被驚動了,路明非沖到中央控制室里去問他,施耐德教授沉思良久,搖頭說:“我對你所說的這一切完全沒有印象,我已經多年沒有親自輔導任何學生了,腦海里也就沒有叫楚子航的學生。我和你之間,必然有一個人記憶出了問題。如果其他人都和我的記憶一致,只有你的記憶不一樣,那你最好去找富山雅史教員咨詢一下。”
路明非沒去找富山雅史,因為他很清楚富山教員的專長是洗腦,很多情況下這項技術都很有用,比如無意中見到龍類的家庭主婦,洗腦之后就絕對不會泄密,依舊活得快樂茁壯。如果富山教員也覺得路明非的記憶出了問題,一定會對他進行輕度的洗腦,幫助他忘記那個臆想出來的“楚子航”。可路明非不愿意,如果說人的大腦都是硬盤的話,如今這個名叫“楚子航”的存檔只剩下一份拷貝了,就存在他自己的腦袋里,這個時候他怎么能格式化自己?
這個道理還是楚子航給他講的,楚子航說其實人腦是一塊靠不住的硬盤,總會慢慢地消磁。
楚子航又說容易忘記的人其實更幸福,忘記是人類的自保機制。可他自己偏又逆反著這個規則,每晚都得背完那些他害怕忘記的事,才能安然睡去。
如今是他自己被大家忘記了,原來沒有楚子航的世界一樣可以運行得很好,大家一樣可以歡聲笑語……只有路明非覺得很不好,這世界絕對是出問題了,出大問題了!
“路主席您親自來圖書館……上網啊?”某位新生發現了委頓在電腦前的人是學生會主席,驚喜地湊上來搭話。
路明非心說我還親自上廁所呢,親自上網很不尋常么?
他揮揮手;“抱歉,讓我自己呆會兒好么?我想靜靜……別問我誰是靜靜,梗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