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蘿被梁斯珩帶著往外走,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吱。
梁斯珩全程坦然自若,一只手拿著餐盤,臂彎里還搭著外套,另一只手拉著她避過擁擠的人群,往回收處走。
溫蘿卻沒有他那樣好的心理素質,明明大家都步履匆匆,沒人有時間關注他們,她卻總有一種被萬人注視著的錯覺。
男人寬大溫暖的掌心和她的手腕貼合的位置,酥酥麻麻,輕微的摩擦挪蹭掀起一陣陣電流。
離開人群走進樓梯間,溫蘿有些承受不住,試探著抽了抽手。
竟是意外的順利,幾乎沒用她使什么力氣,梁斯珩很自然地松開手,收了回去,似乎單純只是為了避免兩人被人群撞到沖散。
溫蘿緊跟在梁斯珩的身側,偷偷瞄了他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說什么就說。”又一次偷看被正主抓了個正著,梁斯珩似有些無奈地出聲道。
溫蘿輕咳了一聲,支支吾吾道:“嗯,就是,你的衣服......要不我幫你洗一下?”
說起來他的衣服也算因為她受了罪,如果不是他擋的那一下,那碗滾燙的熱湯就直接潑到她身上來了。
梁斯珩沒想到溫蘿糾結半天就是想說這個,失笑:“不用,我送去干洗店洗就行,只是下午的補課......”
“你沒事的話我可以去你家補的,”溫蘿嘴動的比腦子還快,嘴皮一碰就把自己暗藏的小心思吐個干凈,懊惱地捂住嘴,試圖亡羊補牢,“那個,我沒別的意思......”
梁斯珩當然知道她沒別的意思,只是還是有些哭笑不得,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感情我昨天晚上說了那么多都是白費口舌了?”
“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嘛,換做是別人才不會這樣。”
有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溫蘿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心思敏感纖細的那一類型。
她現在雖然在梁斯珩面前頗有些沒大沒小,但一直都把握著相處的尺度分寸,能感覺到他對自己帶著一絲微妙的縱容,知道他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沒什么別的齷齪心思,應該就是把自己當作胡鬧的晚輩、妹妹之類的定位,所以才敢這般放肆。
如果他真的對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或者讓自己感覺到不適了,她肯定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哪還會繼續再像如今這樣厚著臉賣嬌耍賴。
梁斯珩確實也如溫蘿所想,明知她是完整獨立的人,但有時總控制不住地覺得她很像自己家里的藍藍,主人給點好臉色就想蹬鼻子上臉,卻偏偏把自己看做最信賴的人,袒露肚皮討要憐愛,讓人不禁心軟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想要對她好。
“既然想就來吧,我下午沒什么事。”
最后還是梁斯珩選擇了妥協。
溫蘿圖謀不軌,面對梁斯珩這般的坦蕩自然,一時間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拼命在心里給自己找借口。
她做的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欺騙人家的感情,只是把他當成自己的靈感繆斯罷了,這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
梁斯珩開車載著溫蘿一起回去,將衣服放在小區附近的洗衣店,又在門口處停下,讓溫蘿在車上等著,自己下車進門說了些什么。
耽擱了一會兒,身邊的車門被打開又關上,溫蘿關掉手機抬起頭,梁斯珩也沒系安全帶,往小區內駛去,輕描淡寫地跟溫蘿說道:
“我跟門衛說過了,以后他們不會再單獨放鄭謙城進來了。”
溫蘿動作微滯,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垂眸輕聲應了一句:
“好。”
時隔不到二十四小時,溫蘿又一次站在了梁斯珩家的門前。
可能就是所謂的一回生二回熟,除了還顧及著正常的做客禮儀,溫蘿比起昨天簡直輕松自在了幾倍不止,剛一進門目光就忍不住左右逡巡,看到從屋子里鉆出來的藍藍,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蹲下身緊緊抱住。
梁斯珩搖了搖頭,換好鞋子,居高臨下地提住她背后的書包。
溫蘿戀戀不舍地松開手,順著那股力道站起身,取下背包,低頭要拉拉鏈,被梁斯珩抬手攔住。
“熱愛學習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先去睡一覺,客房在右手邊那間,里面枕頭被褥都是新的。”
見溫蘿還在發愣,梁斯珩從她手中拿過包放到沙發上,說道:“你不是昨晚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先去睡一會兒,下午也好有精力學習,到時間我叫你。”
溫蘿懵懵地被梁斯珩送進房間,坐到床上,看著他替自己關好房門。
客房可能沒被用過幾次,也可能經常被清掃保持干凈,整個房間空蕩又不失整潔利落。
老實說能硬著頭皮撐一上午,還全靠溫蘿那點提心吊膽和對梁斯珩的“敬畏之心”,才能堅持到至今。
她也確實有些困了,便沒有拒絕梁斯珩的好意,脫掉脫鞋爬到床上躺下。
床頭柜燃了檀香,淡淡的香氣盤旋著逸散到空氣中,枕頭上是清爽又不刺鼻的薄荷清香。
溫蘿有點兒認床的毛病,如今雖然處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她卻意外地沒有被影響到,困意很快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惜這難得的平靜并沒有持續多久,溫蘿只覺得自己連周公的臉都沒看清,就被一通電話給吵醒。
帶著殘余的起床氣,又看清來電人的信息,那一瞬間心里隱隱的煩躁讓溫蘿只想把手機扔出去。
拇指指腹狠狠壓上太陽穴,揉了揉酸脹疼痛的額頭,溫蘿長出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爸。”
溫浩孺笑呵呵地應了一聲:“蘿蘿啊,你是不是快下班回來了?我現在在你家門口呢。”
話一出口,溫蘿忍不住一怔,脫口而出:“您來燕京了?”
那端的人并沒有察覺她情緒上微妙的變化,回答道:“是啊,我敲門看你沒開門,才想起來你現在在工作了。這個點應該下班了吧?”
“啊,對,”溫蘿頓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前段時間糊弄溫浩孺時找過的借口,挪到床邊,伸腳去夠脫鞋,嘴里應著,“我現在在路上,馬上到家了。”
“好好好,那爸爸在外面等你一會兒。”
溫蘿沉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低聲應了一聲“好”。
覺睡了一半被打斷,又要被迫面對暫時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的人,溫蘿現在只覺得滿身疲憊,某一瞬間,真想就躲在梁斯珩這里當一個縮頭烏龜,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情緒都沒有。
但最終,溫蘿還是從床上下來,回身彎腰把自己睡出的褶皺拉平,整理好床鋪,打開門出去。
客廳里靜悄悄的,梁斯珩并不在外面,溫蘿左右轉了轉,連開了兩個房間都是空的,撓了撓臉頰,往樓上走去。
最后在書房找到了人。
他還像她當初在辦公室里見到的那副模樣,坐在辦公桌前,正面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秋日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灑落進來,柔軟地、清冷地披在那道挺直的身影上,手旁的桌子上,一只雪白的布偶懶洋洋地趴著,在陽光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毛絨蓬松的尾巴。
聽到門口的動靜,梁斯珩抬頭望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睡醒了?怎么就睡這么一會兒,不困?”
溫蘿搖了搖頭,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小聲說道:“下午的課我可能補不了了......我爸來燕京了,現在就在我家呢,我得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