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可以說大膽又唐突。
衛昀常常調侃梁斯珩魅力十足、斬女殺手,話雖然不著調,但有句話卻是真的。
從小到大,梁斯珩的追求者的確不知凡幾。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溫蘿這樣,桃花眼誘惑動人,眼神卻澄澈見底,眼巴巴地望著他,也不知她想聽到什么樣的答案,張揚笨拙,率真又熱烈。
饒是梁斯珩活了將近三十歲的年紀,一時也有些摸不清這小姑娘在想什么,怔了一瞬,斟酌著回答道:“確實沒有,我并沒有談戀愛的想法?!?br />
溫蘿聽聞眼睛一亮,姜歲攛掇她的那些話此刻像是惡魔低語在腦海中蕩漾,一些念頭蠢蠢欲動著想要冒頭。
他無意與人談情說愛,那不就意味著,即使自己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用擔心會傷害無辜人的感情?
順便,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借他擋一擋家人那邊的嘮叨......
她本來只是被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堆在一起一時沖動脫口而出,但得到梁斯珩肯定的答案后,仔細想來卻是愈發覺得劃算。
況且歲歲說的沒錯,她現在到了瓶頸期,總要想辦法去突破自己的。
梁斯珩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紀大了,已經跟不上現在小孩的腦回路了。
似乎在自己委婉的暗示后,身邊的人變得更興奮了?
哦,好像也不算是小孩了。
在無意中聽到溫蘿和她父親的對話后,梁斯珩也不好再把她當成跟自己差了近十歲的小朋友對待。
“那個,梁老師,要不要上樓喝杯茶?多謝你送我回來?!?br />
......
嗯,生理年紀上可能不是小孩了,但這搭訕的方式卻笨拙的讓人忍不住失笑。
梁斯珩情緒難得有稍許外泄,抬起手遮掩住唇角的弧度,順勢輕咳了一聲。
話剛一說出口,溫蘿后悔地差點兒把舌頭咬掉。
她到底在說什么啊!
就算實踐經驗為零,好歹她的理論知識也是實打實的豐富扎實啊,怎么書到用時,這么古早老掉牙的套路也能說得出口!
溫蘿瓷白的小臉一片潮紅,膽大的決定剛下沒多久,又生出了退縮之意。
她真的,不適合主動做這種事。
“那個,抱歉......”
撫平的衣擺又被緊張地扯皺,溫蘿絞盡腦汁,囁嚅著從齒關擠出四個字。
“沒關系,”梁斯珩微微一笑,接住溫蘿的話頭,“我家就在后面,舉手之勞。”
類似的話又說了一遍,之前是為了安撫女孩子拘謹的情緒,如今則是婉拒。
溫蘿心跳落地,又有些喪氣地往車門邊縮了縮。
她不擅長社交,也沒那么能言善辯,在聽到男人的拒絕后第一時間是松了一口氣。
但她難得主動一次,就收到了這樣的反饋,短暫的放松后,又被一陣強烈的沮喪感淹沒。
她知道這事不怪任何人,都是她自己給自己難堪,任性完了又沒有直面結果的勇氣,落得如今在這里自怨自艾的下場。
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可真是糟糕透了,也難怪......
女孩的情緒肉眼可見得低落下去,卻還強撐著笑臉,手指不自覺地摳著身前禁錮著的安全帶,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么。
天色逐漸暗淡,嬌小的身影整個縮在車體投下的陰影中,像是被雨水打濕毛發的名貴小貓,看上去無助又可憐。
梁斯珩嘆氣,探手按下按鈕,車子隨著啟動狀態重新發出微弱的聲響,淺淡的暖意也氳散開來。
溫蘿微怔,他這是在無聲地催她下車,還是什么?
想不通男人的意思,但溫蘿還是連忙低頭摸索著去解安全帶,卻在腦袋垂下一半時頓住,不敢動彈。
整個空間安靜的嚇人,女孩僵直著身子,手指還停在安全帶的邊沿,瞳孔微微放大,目光所及之處是男人潔白嚴整到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越過肩臂還能看到不遠處的前方暖風鍵若有似無的亮光。
兩人的距離不算近,但溫蘿卻偏偏能清晰地感知到男人襯衫下隱隱約約的緊實胸肌,能嗅到他身上體溫烘烤后悠長的木質沉香。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從外面看進來,或許兩人如今的姿勢就像是在擁抱一般,親密、曖昧。
他跟她以往認識的男性真的很不一樣,不像那些年輕旺盛的男同學,身上總有著難以揮散的汗味,也不像她父親那代的長輩,被燃燒殆盡的煙草沉疴浸透。
那是一種,很干凈,又很深沉,似乎能帶給人無盡安全感的感覺。
不期然的,溫蘿又一次走了神,一瞬間甚至忘了自己還處在一個奇怪曖昧的環境中。
梁斯珩垂眸看了明顯有點游神的女孩一眼,微不可查地帶出了抹笑痕。
女孩子帶了些明顯跟她年紀不符的單純淺顯,短短幾次接觸,便讓他摸出了幾分她的性子。
細心敏感,但有時又有點兒莽撞咋呼,一縷頭發纏到了安全帶的卡扣上也沒意識到,這么冒冒失失地低頭怕是要被扯到掉眼淚,若是他直接開口提醒,她如果本能地往自己這邊轉頭,恐怕能被扯掉好幾根頭發。
“別動,”梁斯珩輕握了一下那縷發絲,見溫蘿依舊有些怔愣,乖乖地聽話沒動,這才松開手,“頭發纏在上面了?!?br />
“啊?”溫蘿懵懂地瞪大了眼睛,就像......用海藍色的眼睛望著主人的布偶一樣。
梁斯珩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視線。
“哦哦,謝、謝謝?!睖靥}窘迫的不行,摸上自己被糾纏住的發絲。
梁斯珩順勢收手,脊背重新靠回駕駛座,拉過安全帶扣好,打著方向盤駛離住宅樓下。
溫蘿感受到車輛軋過路面輕微的震感,折騰頭發的手頓住,不解地偏了偏頭:“梁老師?”
“能住一個小區也是緣分,一起吃個飯吧,”梁斯珩瞥去一眼,補充道,“正好我也沒吃?!?br />
溫蘿本能地想要推拒,結果順著男人刻意的視線落到自己肚子上,臉頰燒的滾燙,已經吃過飯的借口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好像......回來的路上確實肚子響了好幾聲來著......
溫蘿有些羞窘地扯了扯袖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和梁斯珩氣場不合,她今天都不知道在他面前丟過多少次人了。
車子駛到附近的景和廣場停車場停下,梁斯珩偏過頭:“有沒有想吃的?”
溫蘿乖乖搖頭:“我都可以的?!?br />
男人有些無奈地低頭翻了翻手機,須臾問道:“吃日料嗎?這邊新開了一家店,看評價還不錯?!?br /> “嗯嗯,可以的?!?br />
許是今天沒腦子的事做的太多,溫蘿之后的一整晚都異常的安靜,偶爾跟男人交流兩句也溫順乖巧,全然不見白日的輕靈。
梁斯珩平日并不很能習慣吃料理,只是記得他的學生都是喜歡吃這些小東西,自己吃的不多,見溫蘿也沒吃多少,倒是沒再多說,耐心地等著她喝完最后一口濃湯,才示意服務生結賬。
溫蘿雖是應下了梁斯珩的邀請,但兩人畢竟不算是熟人,堅持要AA制。
梁斯珩也不勉強,加了溫蘿的微信,方便她轉錢給自己,拿起外套向外走。
溫蘿沒怎么吃飽,跟在梁斯珩身后按了按肚子,小心捂住嘴巴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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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天上意外飄起了小雨。
溫蘿打開車門,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和車內濕冷的環境,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回去的路上,雨勢愈發的大了。
溫蘿盯著車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滴發呆。
哪怕是相對干燥的北方,下雨時的空氣也是潮濕的,不過終究沒有南方粘稠,她也很適應這種天氣。
只是適應,但談不上喜歡。
或者說有點厭惡。
溫蘿默默收回目光,轉投向自己的膝頭,看著自己的大腿在過路燈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
很快又重新回到了溫蘿家樓下。
車輛停穩,溫蘿回過神來,掛上笑臉跟梁斯珩道別。
梁斯珩說道:“拿把傘吧,外面雨大了?!?br />
“不用不用,就兩步路就進樓了。”溫蘿慌忙搖手謝絕,低頭解安全帶。
男人似是認同地輕“嗯”一聲,動作卻是截然相反,隨手松了安全帶開門下車,絲毫不在乎雨水打濕發絲肩頭,轉去后備箱拿了把傘撐開,走到副駕駛處打開門。
純黑色的傘蓋大且穩,指骨分明的手握著傘柄,稍稍向門處傾斜,確保里面的人下車時不會被雨水弄濕分毫。
溫蘿的心驟得跳空一拍,猶豫片刻,緩緩拉緊風衣裹緊清瘦的身軀,彎腰下車走進男人的傘底,目光不自覺地移向濡濕的發梢,欲言又止。
梁斯珩帶著人往門口走,聲音平靜溫和:“天冷,女孩子淋雨著涼對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