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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兩小無猜時 一

    風音已記不得在這陌生之地飄蕩了多少歲月了。
    她記不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最后的記憶停留在冒著風雨趕回公司拿文件的路上。她感到自己死得很莫名其妙,既沒摔跤又沒被雷劈到,無緣無故就成了這副模樣。
    遙遠的聲音一直繚繞耳邊:風音……風音……風音……
    那如泉水一般清澈的聲音蘊含著復雜的情感,似是思念,似是悲慟,似是期待,還隱含著淡淡的絕望。
    這聲音讓風音的心,仿佛被車輾過一般,撕裂地疼痛著……
    風音無比恐慌,靈魂徘徊在同一個地方,不敢遠走,過了很久很久,一陣莫名的狂風刮過后,風音已經身處這個莫名而又陌生的朝代了。
    她剛到此地時心中興奮不已,暗道:如今自己乃靈魂體一具,來去自由行動方便,去見證一下歷史也是件美事。
    不出三日風音徹底抑郁了:此朝代被架空。
    風音懊喪地想著:人家穿越不是王子就是公主,最不濟也要是個大家的小姐,再不然是個有人疼愛的丫鬟。沒人像她這樣,連個寄宿的身體都沒有。
    她本著靠天不如靠己的想法--借尸還魂。于是乎費盡心力地找到了一個年齡樣貌身家都符合自己心意的新死女尸,直直地飄進了她的身體,卻怎么也融不進去。
    她躺在尸體上面,抑郁暗道:做個魂穿者不容易啊!
    再后來,風音也無心講究了,只若看見新死的尸體便迅速地飄上去躺下,從一歲的嬰孩到八十歲的老叟無論男女無一放過也無一成功,如此這般不知多了多久。
    最終,風音絕望了,不再想借尸還魂,開始了魂飄生涯,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那日,風音飄進了一個很大府邸,從一個小女孩身邊路過,突然一股暖流流進她的心里。這樣的一股暖流,讓她飄渺許久的身體有了活著的感覺。
    于是風音決定留下,留在這個女孩的身邊。
    女孩很普通,干瘦的身軀,眼睛大而空洞,一張小臉明是五官和諧卻讓人感覺平凡無比。
    女孩不吃飯的時候就會蜷縮在某個角落一整天,除非必要極少出這個房門,也從未見有人來陪伴過她。
    風音為此過了把柯南癮,努力地調查著女孩的往事,可惜得到的情報是少之又少。
    只是從一直給這個女孩送吃喝的丫鬟和老婦的話間得知,女孩叫訾槿乃月國上將軍訾吟風最小的女兒。
    訾吟風手握月國三分之一的兵權,可謂受盡榮寵,為何對自己的小女兒如此冷淡?雖然鬼魂絕對適合做偵探和間諜,但在將軍府訾槿似是絕對的禁忌,居然沒有人提起過她的身世和狀況。
    訾吟風的壽宴上風音終是有所發現。
    訾吟風三十左右的樣子,英挺中帶有儒雅,五官猶如刀刻般,雙眼炯炯有神,眼底卻透著對人群的疏離。
    將軍夫人國色天香溫嫻賢良。
    倆人一看就是絕配。
    訾槿的一對雙胞胎姐姐,十四歲已然秉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若是再大些定有那禍國殃民的資本。
    四人站在一起成了一幅美侖美奐的天倫享樂圖。
    訾槿黑瘦的身軀端正的五官無一處和將軍與夫人相似,莫不是哪位不受寵的小妾所生?
    風音想著若是自己有那么漂亮的夫人,定不會找如此無貌的小妾,從訾槿的長相就知道那小妾定是無鹽女之流。將軍如此出色的外貌也能把訾槿生成得如此平凡,不是無鹽女是什么?
    雙胞胎訾鳳訾風在宴會為將軍獻壽,一人持簫一人撫箏合奏一曲。風音聽不出是何曲目但聽著的時候也忍不住陶醉了一把,想到她們才十四歲就如此多才藝相貌又生得如此出色,不招人疼才怪。
    風音打算回去看看訾槿之時,卻發現訾槿一直都在墻外一棵不算高的樹上偷看。
    風音看著這個孤獨的身影隱藏在樹枝之間,空洞的雙眼無聲流著淚水呆呆地看著壽宴的方向,一坐一宿。
    最讓人惱恨的是這一宿將軍府內無人發現訾槿的消失。
    天快亮的時候訾槿瘦弱的身子從樹上爬了下來,許是一直坐著的原因她身子有點僵硬,下到一半的時候就那么硬生生地摔了下來。她無聲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默默的回房了。
    風音追著小小的身影回到屋內,暗嘆著老天的不公。
    訾槿回來后一直躺在床上乖順地閉上眼睛。
    風音躺在她身邊想安慰她,卻無奈于自己是個靈魂體,說什么訾槿都聽不見,惟有默默地陪她躺著。
    正午時分,丫鬟來送飯,看到桌子上的早飯未曾動過卻未問一句,換上午飯直接走了。
    傍晚時分風音發現小訾槿有點不對勁了。
    小臉黑中透著紅,呼吸急促,是發燒了。
    風音著急地在房子里飄來蕩去,良久也未想出辦法來。
    到了晚上,送飯的丫鬟發現午飯也不曾有人動過就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此時才發現床內的人有了異常,急急地跑了出去。
    風音暗道:這下有救了。
    去了良久丫鬟拉了那個一同侍候訾槿的老婦。
    “真的生病了?”老婦瞟了一眼床上的訾槿,卻無半點緊張之色。
    丫鬟著急地說道:“容嬸我們是不是稟報一下將軍請下大夫?”
    “將軍和夫人同去赴皇宴,如何通知?”
    “我們快請大夫吧!”
    “天色已晚,去哪找大夫?將軍、夫人、小姐們若是生病了都直接傳御醫。”
    “那怎么辦?”
    “等將軍回來再稟報吧。”
    “若萬一……”
    “走吧!你別多管了!就算有個什么我想將軍也不會追究的。”話畢后,老婦拉著那丫鬟看也未多看一眼,走了出去。
    風音氣得干瞪眼:都什么人呢!?
    她們剛剛出去,訾槿突然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盯著床帳上方,無任何表情的小臉上空洞得讓人害怕。
    風音坐在訾槿邊上說道:“你別想不開啊。”
    風音本想安慰訾槿但想了半天也未想出讓人信服的話,又想想自己說什么她也聽不見,只好干坐在訾槿邊上盼著將軍和夫人赴宴早點回來。那時便可找個大夫啊。
    整一夜過去也未見一人再來。
    訾槿卻是越來越嚴重,緊閉雙眼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更甚。
    風音著急地在訾槿床邊飄來蕩去,邊飄邊罵,罵天罵地罵丫鬟罵老婦罵將軍罵夫人,后來連雙胞胎也沒放過。
    第二日早晨,那丫鬟再來送飯之時走到床邊,一看床上的人嚇得立即跑了出去。
    風音此次長了心眼跟了上去。
    “容嬸你看小主子越來越嚴重了,昨天將軍怎么說?”
    “昨日將軍與夫人回來已經晚了,直接歇了我也未敢前去驚擾。”
    “那可如何是好?若將軍問起來……”
    “怕什么?將軍多少年沒來過西隱閣了。”
    丫鬟心有余悸:“那就好,那就好。”
    “我去通知將軍,到時將軍若問起你就說今晨才發現小主子得了風寒,昨日還好好的。”
    “但將軍若問小主子自己呢?”
    “小主子倒是想說來著,你來這三年見過小主子說過話嗎?從她五歲我來此處服侍,就未曾見過她開口說過話。”
    “嗯,知道了。”丫鬟點頭如搗蒜。
    風音若有實體的話,不知把這對仆人掐死多少次。
    風音緊跟著容嬸,想看看那將軍與夫人的反應。
    未進前庭,便可看見訾吟風四口在一起用飯,其樂融融妻賢子孝。
    風音大聲咒罵,只是可惜所有的人都聽不見罷了。
    “大清晨有何急事?未見將軍與夫人正在用膳嗎?”容嬸沒進前庭就被總管給攔了下來。
    “西隱閣的主子病了,小的特地來稟告將軍。”
    “等將軍用完膳再說吧。”
    風音著急地在前庭與西隱閣兩處飄蕩著,眼見訾吟風慢條斯理的吃相,心中暗道:怎不噎死你。
    約莫半個時辰,訾吟風終是用完早膳。
    管家斂下眼眸走了進來:“稟將軍,西隱閣那邊來人說他們的主子病了。”
    “進來回話吧。”訾吟風抬頭似是無意地看了將軍夫人一眼,閉目良久答道。
    “何時生病的?”訾吟風面無表情地問道,仿若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回將軍,今晨送飯時發現主子有點燒就立即來報了。”
    “請個大夫來看看吧。”訾吟風不急不噪地吩咐了一句便起了身。
    話剛落音,風音便迅速地飄回了訾槿的床邊等待著大夫的到來。
    訾槿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面色也已成了不正常的黑紫色。
    風音徹底急了,如今這個陪伴自己半年的人受著病痛的折磨,也許……真的會有什么不測,這叫風音怎么能接受?
    風音作為鬼魂的第一縷溫暖和感覺都是這樣一個瘦弱的人給的,自己卻只能看著她在自己身邊病倒,只能看著別人對她不聞不問,風音暗恨著做鬼魂的無可奈何。
    “你別著急,一會就會來人給你治病了,你一定會好一定會好。你要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能活著……怎么請個大夫要那么長時間,將軍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我若是將軍就全把他們都拖出去砍了。你別害怕一定別害怕!你身邊還有我,只可惜你看不見也聽到……”
    “能。”
    小小的身體上面站起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靈魂狀體。
    訾槿本體仍然呼吸急促,沒有停止呼吸。
    “你你……你還沒死,怎么……靈魂脫殼了?”風音看著這詭異的畫面怎么也接受不了。
    “我身佩有聚魂玉,從你出現的那日我便知道了。”
    “那那那……那你不害怕啊?”風音心想如若自己天天看一鬼魂跟著自己,早就嚇死了,豈能當沒看見一樣生活。
    “有什么害怕的?一個鬼魂比任何人對我都好,我為何還要怕你?”
    “那你現在怎么靈魂脫殼了?你快回去啊!要不一會你的身體就會掛的。”
    “不回去了,回去以后還要出來,多麻煩。”
    “啊?!那就是你會死?”
    “嗯。”
    “小孩子家瞎說什么?快回去,一會大夫就來了。”風音板著臉嚇唬道。
    訾槿委屈地瞪大眼睛看著風音說道:“你陪我出去玩可好?”
    “那怎么行?”風音看著無辜委屈的訾槿的表情聲音放軟了很多,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小訾槿露出屬于人類的表情。
    “我出去只要不超過三個時辰就不會有問題的。我身上有聚魂玉和剛木簪,這點小病小災奈何不了我。”
    “可是……”
    “姐姐,你看我現在靈魂出殼我的身體不照樣沒事嗎?”
    “也是……”
    “那就快走吧。”訾槿拉著風音頭也不回地飄了出去。
    風音帶著訾槿出了將軍府,在鬧市上飄來蕩去,看著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對普通的小泥人、紙鳶、冰糖葫蘆驚訝地大喊大叫。她眼中的神采,欣喜的表情是風音從未看見過的,身上的死氣沉沉早已不見。
    風音暗道:其實訾槿也沒那么難看,那雙如琉璃般流光異彩的眼眸還是與訾吟風有幾分相像。
    出了鬧市,風音又帶訾槿去無意中發現的瀑布,看著青山流水風音一陣心曠神怡。
    她們同坐于水面之上看著水底下的魚和蝦。
    “姐姐,真好。”訾槿眼睛笑成彎月狀歪著腦袋看著風音。
    風音現在眼中的訾槿是可愛和漂亮,早先對其長相的不滿早已忘記:“你能看見姐姐,以后姐姐天天陪著你。”
    “姐姐,槿兒已經等你很久了你可知道?”小訾槿吶吶低語。
    風音聽不清楚訾槿在說些什么,只是好奇地問了句:“聚魂玉是做什么的?”
    “聚魂玉能讓人看見隱魂。”
    “那你早就看見我,卻為何從不與我說話?還是你的身體真是啞巴?”
    “不是……我只是沒有特別想說的話而已。”
    “呃!?”一個小小的孩子有怎樣的經歷才會常年不開口說一句話呢?
    訾槿站起來轉身看看四處的風景,說道:“夠了,我們回去吧。”說完便伸出半透明的小手牽著風音。
    她們飄過河面朝上將軍府飄去。
    進將軍府之前,訾槿轉過身去看著繁華的大街和身邊的風音,而后低下頭如赴義般義無返顧地進去了。
    風音與訾槿未飄進屋子就聽到一直只有淡淡表情的訾吟風狠厲的聲音:“快進宮傳御醫!但凡她有個什么,你們全部都要陪葬!”
    風音聽見這句話下巴差點掉了,而后欣喜若狂:“槿兒你爹爹還是喜歡你的不是嗎?”
    訾槿冷冷地看著這一幕,情緒并無多大的起伏。
    “將軍!三小姐真的是從早上才開始起燒的。你要相信老奴啊!”
    “將軍府那來什么三小姐!將這對連小姐和公子都分不清楚的狗奴才拖出去亂棍打死!”訾吟風厲聲喝道。
    風音看看訾吟風又看看小訾槿,遲鈍地發現小訾槿平時都是著男裝的,只是她一鬼魂本就能看出人的本質。訾槿明是個女孩,為何要說成公子?還要將這對長年照顧訾槿的仆人滅口呢?
    訾槿此時抬起頭來,深黑的雙眸發出奪人的亮光,她與風音對視了半晌。
    風音被這樣一對仿如深夜里發光的黑耀石般的雙眸,照得眩暈。
    訾槿將風音拉到床邊看著自己的軀體說道:“姐姐,以后照顧訾槿可好?”
    “好。”
    “姐姐,以后幫訾槿照顧爹爹可好?”
    “好”
    “就有勞姐姐了。”
    “呃?!好……”
    “謝謝……”訾槿突然對風音甜甜一笑,這樣的笑在瘦弱微黑的小訾槿的臉上是那樣的光彩奪目,雙眸仿若巨大的旋渦將人的靈魂吸入其中。
    風音沉醉在這個微笑之中,孰不知卻在此時被訾槿猛然地推了一把。風音跌倒在小訾槿的身體上,就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拉住,她想掙脫但那金色的線越收越緊。
    “槿兒!”風音掙扎著朝訾槿伸出求救的手,訾槿冷冷地看著那雙無助的手,無動于衷。
    “這本就不屬于我,我的使命就是等待隱魂來到這個世上。如今姐姐來了,訾槿自是該去了。”
    “槿兒,快放開我,我能進來你就能進來!”
    “回不去了……爹爹……要的不是槿兒,爹爹不要槿兒了……他們要的也不是槿兒……姐姐一定要幫槿兒照顧爹……爹……姐姐……槿兒恨……槿兒好恨……好恨……”
    風音此時眼睛已是一片模糊,訾槿那瘦弱的身體一點點透明,至到淡薄得再看不見。風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當風音再次睜開眼睛時腦中混沌一片,發現自己仍然躺在訾槿的床上。訾槿推自己的那一幕再次重現在眼前,她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跳躍的動作還沒做完,風音便知道自己有了實體。
    她呆坐在床邊,無法接受自己還魂于訾槿身上的事實。
    良久后,風音也未見到一個丫鬟婆子前來侍候,心中暗暗奇怪。看訾槿病重之時,訾吟風的怒氣不像作假,莫不是那將軍府出事了?
    風音未理衣衫,急急地朝自己的記憶中的前庭跑去,未到前庭就聽見一個尖銳刺耳不男不女的聲音。
    “……朕聞將軍愛子三日前生命垂危,特準小公子與其姐一同進宮養病,欽此。”
    “臣……接旨。”
    風音進門之時正看見訾吟風一家接旨起身。她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怯怯地站到了將軍身邊,仰頭看著訾吟風。
    將軍夫人——訾阮氏眼眶微紅地整理著雙胞胎的衣襟,嘴里小聲地說著貼己話。
    訾吟風低眸看到頭發凌亂衣衫不整赤著腳的訾槿,怒喝道:“前庭豈是你能隨便出現之地!還不把公子拖下去!”
    風音預想的灑狗血的親情戲碼一個也未出現,面對訾吟風的怒氣,一陣傻眼。
    難不是訾槿生病那日自己眼花了不成?不對,自己都成了訾槿,那日之事依然歷歷在目怎會有假呢?
    丫鬟忙拉起訾槿朝內屋里走去,手法利落地替訾槿洗漱束發,整理衣物。
    風音看著鏡中的訾槿現在的自己,這小丫頭若長得如雙胞胎般美貌,也許不至于被其父冷落至此。不知訾槿的靈魂去了何處?也就怪了,風音看見過那么多死人,為何從未見過一個活著的靈魂呢?訾槿是如何活著靈魂出竅的呢?她身上透著很多怪異。
    訾吟風走到訾槿的身邊,這些年想瞞住訾槿的存在可到了最后還是沒有瞞住。如果訾槿沒有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他定不會驚動御醫,若沒驚動御醫,他也不會知道槿兒的存在。也怪自己在槿兒生病之時太沖動,發了那雷霆之怒,皇宮里的眼線定會如實稟告。
    一場病讓自己這些年來做的所有都徒勞了。
    “槿兒,來這邊。”訾吟風雙臂張開走到訾槿身邊蹲下。
    風音剛領教了訾吟風陰晴不定的脾氣,她抬眸不安地看了看訾吟風,良久也未敢走向前去。
    訾吟風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到懷中:“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的不對。進宮以后你切要緊記,訾家沒有三小姐,有的只是小公子,知道嗎?”
    風音徹底呆住了,心里一陣顫抖:將軍大哥啊,這可是那欺君之罪啊!要滅九族的!你不怕死嗎?你要是真不怕死也別帶著一家老小一起去死啊。
    訾吟風將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簪子固定在風音男式的發髻上,而后拍了拍她衣錦里掛在胸前的玉佩,說道:“槿兒,剛木簪和聚魂玉無論走到何處一定要佩帶于身。知道嗎?”
    風音仍然處于發呆中。
    訾吟風站了起來又低下頭看了一眼,轉身朝外間走去。
    風音呆呆的抬眸看著這樣孤單絕望的背影,心……突然很痛很痛。她不知不覺地追了上去,抓住了訾吟風的衣襟。
    訾吟風眼眶微紅,猛地蹲了下來將她擁入懷里,緊緊地抱著,那模樣脆弱而又絕望。
    風音趴在訾吟風的肩頭用手圈住了上將軍的脖子,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臉頰。
    剛毅的臉上滿滿的訣別,孤注一擲的絕望。
    訾吟風突然怔怔地看著風音,神情激動,手都在顫抖:“槿兒?是槿兒回來了嗎?……”
    風音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這表現是不是有點過了?
    訾吟風細細的觀察著風音表情,眸中閃過狂喜,他緊緊的緊緊的抱住風音,深深地嵌入懷中,恨不得揉進骨血:“槿兒你終是回來了。真的是槿兒回來了!……槿兒你……信我,我定會帶你離開,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
    良久后,松手凝視,轉身離開,那轉身仿佛決絕,仿佛堅定信念。
    風音愣愣的看著訾吟風逐漸遠去的背影,這……是不是太過了?這老爹也太怪異了,不對!簡直是太詭異了!
    仆人已將訾槿的衣物整理好,總共也只有一個包袱。
    雙胞胎行李裝了整整四大箱子,一輛馬車才能裝下。
    風音暗嘆:這個世界真的不公平。
    風音與雙胞胎一起上了車,雙胞胎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對方。
    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們何時有個如此大的弟弟?
    另一個眼神回道:不知道。
    風音此時才明白,以前調查訾槿的時候,不是仆人對訾槿所遭遇的不平守口如瓶,而是偌大的將軍府只有照顧訾槿的兩個仆人和管家才知道訾槿的存在而已。
    如果訾槿不生病的話,這次也不用跟著進宮了吧?怪不得從未見別的仆人進出過西隱閣,終是知道那地方為何要叫隱閣了。
    風音轉念一想:訾槿從小未和任何人接觸,如何得知“隱魂”,如何得知聚魂玉與剛木簪的用處?訾槿身上透著多少個秘密?
    風音初見皇城大門之時便在心里使勁對自己催眠:我是訾槿,我是訾槿,我是訾槿,我是訾槿……
    風音其實不知,當她占用訾槿之時,這世界上便再也沒了風音,只余訾槿。
    進了內宮,雙胞胎便被訾阮氏的親妹妹什么什么皇貴妃接了去,將訾槿一人獨自留給了領路的太監。
    訾槿暗道:自己果然非將軍夫人親生。
    宣隆帝本只打算將雙胞胎接入宮內,日前才知上將軍又多出一個兒子。訾槿本屬意料之外又是男兒身,住在后宮之中于情于理都不符規矩,宣隆帝只有將內宮之外偏殿的院落——太平軒撥給了訾槿。
    剛看到這院落的名字,訾槿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可是剛出了那太平間,這如今人又沒死卻又要進這個什么太平軒。
    訾槿抬眸觀察著四周,發現院落外圍有很多樹干表皮光滑呈灰綠色,枝葉茂盛,羽狀復葉奇怪的樹種。訾槿雖然好奇但并未多留意。
    進了正堂,最搶眼的便是那一墻壁的書籍。房間內被一張紅木精雕床與書墻占去了一半,門右邊有一張青石書桌與石椅,書桌三步之外如周歲嬰孩高的銅制高腳香爐里還冒著青色的煙霧。香爐外圍約三米內鋪墊著純白色的動物皮毛,整張地板皆是上好實木鋪墊。
    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眉清目秀長相頗為精致的小太監,正努力地擦著地板,看到訾槿進門,機靈地施了個宮禮問安,低眉順眼偷偷地將訾槿來來回回地打量。
    訾槿打量了一會身旁的小太監,小太監長得白皙斯文,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尤其惹人喜愛,怎么看也不像窮人出的宦官。訾槿隨意擺了擺手,小太監又獨自忙活去了。
    訾槿打心底對此屋滿意萬分,一間小屋既是臥室又是書房,裝點得如此精細可見當初住于此地之人不是品位不凡定是地位不凡,可以肯定的就是此人得寵萬分。只是此地卻是偏僻得緊,若真的得寵怎會住得離皇帝如此地遠呢?
    訾槿搖了下頭,暗惱自己的胡思亂想。將來一定會離開這大牢籠的,住得偏僻沒人注意豈不更好,等自己住個一年半栽還愁想不到辦法逃跑嗎。
    那時定是天高任我飛,等有了自由便可游歷江湖,看遍江湖上的俊男美女,運氣好點,還能來個曠古絕戀,看這古代的男子是否真如書上寫的那般癡情不悔。
    訾槿狼吞虎咽地吃著小太監送來的飯菜,訾槿昏迷三日醒來便被送入宮中,早已餓得饑腸轆轆此時哪還有時間顧及形象。
    小太監看著訾槿的吃相,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的亂轉,掩嘴偷笑。
    飯畢,訾槿打了個飽嗝便開始瀏覽墻上的書。看這藏書從詩經到野史從醫書到秘籍從游歷到神話無不涉及。訾槿此時更肯定以前住在此地之人一定才華橫溢飽讀群書。只是奇怪從此地到皇帝住的地方光走少說也要半個多時辰(一個多小時),如若真的受寵,皇帝怎會將她放在這外宮之中?
    可能是看出訾槿的疑問,一直立于一旁的小太監說道:“此地從修建以來未曾有人住過,此處擺設是當今皇上親自張羅的,名字也是皇上親手題的。當時眾人均揣測皇上會將此處賜予哪個皇子或娘娘,誰知卻讓它一直空著。這些年來一直在傳此處鬧鬼,固而此處也越發地冷了。”
    訾槿心理暗笑:鬼有什么好怕的?三日前我還是個鬼呢。
    看訾槿無動于衷,小太監安靜地立于訾槿身后。
    訾槿自己心里還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自己明就不認識這的字,但剛剛翻看書的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這字怎么就全都識得了呢?以前將軍府外的牌匾上斗大的“將軍府”仨字,還是聽人說的才知那是將軍府。為何自己占了這身體之后便能看明白了呢?
    沒容訾槿細想,便有太監傳旨意而來。皇帝為了給上將軍餞行和給三位小姐公子接風,特地舉行家宴,讓訾槿快些準備。
    訾槿看著自己滿身的塵土,散亂的頭發,心里越發地無奈:就不能讓人歇會嗎?怎么說自己也是昏迷了三日,才剛清醒。
    一直立于訾槿身后的小太監麻利地燒好水,讓訾槿沐浴面圣。
    訾槿看到有熱水澡洗,恨不得一下撲進木桶里。
    小太監卻拿著綢錦沒有走的意思。
    訾槿等了又等,才明了小太監要侍候她洗澡。
    訾槿搶過綢錦粗魯地將小太監推了出去,把門牢牢地栓上。笑話若是要讓他看見自個是女的,這欺騙君之罪還不是擔定了?
    小太監呆愣在屋外,怎就遇見了一個如此古怪的主子?
    洗完后,訾槿在隨身的包袱里找出一件還算比較新的淡青色長衫穿在身上,開始發愁了。
    發髻她不會梳啊,惟有開門喚來那小太監。
    小太監見到訾槿一頭散發,手里拿著一個棕色的木頭簪子才知主子不會梳頭,喜滋滋地上前幫主子打理。
    訾槿對著銅鏡苦惱萬分,看這長相,真就如此不像女孩嗎?散著頭發太監都不懷疑自己的性別。她對著模糊的銅鏡照了又照,心里更是埋怨著訾吟風納妾的眼光實在不咋地。
    小太監著急地催了又催,訾槿才不情愿地丟了銅鏡從屋內走了出來。
    小太監在訾槿前面引著路,心里暗暗明了這個主子許是不會說話,善解人意地說著:“主子,小的叫喜寶,以后專門侍候您。”
    訾槿暗道:算你小子機靈一次,終是知道我不愛說話了。
    半個時辰后也沒走到宴會地點。天早就黑透了,訾槿真想坐在路邊不走。
    喜寶看出了訾槿的意圖,機靈地說道:“主子,過了前面的拱門就到了。”
    訾槿方才跟了上去。
    轉到門里,訾槿才知皇帝原是開露天宴會。這就是傳說中的御花園吧?周圍各色的花朵齊開著,擺宴之地琉璃宮燈高高懸起,太監宮女有秩序地忙著。四周圍并無一著華服之人,訾槿是最早到達此地的參宴之人。
    喜寶將訾槿引到最靠后的位子就退下了。看著還未有人到,訾槿索性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中訾槿聽見擾人清夢的聲音,訾槿不耐地換了方向接著睡,結果那人不識相地推了推訾槿。
    訾槿“噌!”地就立了起來。經過一下午的折騰,如今早已饑困交迫還未從睡夢中清醒的訾槿反手給了推她的那只罪魁禍手一個響亮的巴掌。“啪”的一聲后,整個世界安靜了。
    正欲重睡的訾槿感覺到氣氛中的詭異,方才意識到此時自己可是在御花園等著皇帝。
    那剛剛打的是誰?訾槿立即睜大雙眼看著面前的人。
    少年,鳳眼狹長,眉如劍鋒,唇紅齒白,結論是——不大的太監,頂多十四五歲,后面還跟著兩個更小的太監。
    訾槿緊張地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主座,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再不看自己打的那人,接著養神去了。
    那十四五歲的太監,看到訾槿的反應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怒喝道:“大膽!看見本太子還不下跪?”
    訾槿腦袋轟一聲炸開了:為何就如此倒霉?碰見一個皇帝老大他老二的主兒?
    她立即起身,瞅著太子那只被自己打腫了的手和那張憤怒的臉。
    問道自己:咋辦?心中茫然一片。
    她又看向雙胞胎的方向,此時才發現一院子的人,除了對面的那三個小太監,不對,是太子和兩個太監,其他都是跪下的,連頭都沒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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