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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眾里尋他千百渡 七

    日至午后,連日的陰雨后,天色湛藍,一陣風帶來遠處淡淡的荷香。極好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讓人有種倦怠的舒適。
    訾槿一動不動地盯著書桌上的宣紙,靜靜地磨著硯,緩緩地執起筆來,一筆一畫用心地寫著,寫來寫去似是都不滿意,下筆越來越急促,一張張的墨跡從桌上拋下。
    良久后,訾槿甩手扔了手中的筆,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她呆滯的望著桌上的唯一留下的一張宣紙。
    小白不愿再來了,夜夜的癡等已成了一場場怪異的夢。心底濃重的失落和惶恐將人焚燒得快要瘋狂,連最美好的陪伴也已被人扼殺在夢中。
    訾槿默默地盯著窗外那些忙忙碌碌出出進進的宮人,未央宮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沖天。每個過路的宮人都帶著興奮快樂的笑臉。
    “曉雙,外面出了什么事?”訾槿眼睛不轉地望著外面。
    曉雙看著窗外忙碌的眾人,眼中也閃耀出喜悅的光芒:“前日耀國的君上與未來的君后都已到了天都,這幾日皇宮各處幾乎早已逛遍了。耀國的君后生性喜荷,恰恰咱們未央宮的荷花,在前朝早已盛名天下。耀國的君上對君后疼愛備至,自是不舍得掃了君后的雅興,特請咱們皇上,今晚在未央宮水榭旁設宴。”
    “耀國……君上?……今日晚宴,王爺會來嗎?”訾槿垂下眼眸,不經意地問道。
    曉雙嘴角勾起迷離的笑容:“那是自然,王爺與耀國君上自小一同長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自小一起長大?耀國君上?”訾槿疑惑地轉過頭來看向曉雙。
    “公子是月國人,自是不知道。耀國君上獨孤郗徽當年與咱家王爺年齡相當,當年二人在咱們宮中一起長大的。”曉雙嘴角露出自得笑容。
    訾槿微微側目:“獨孤郗徽?一同長大?”
    “是啊。耀國君上獨孤郗徽的生母,是咱家王爺的親姑姑。”
    訾槿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她的手指細細磨擦著那塊自掛上后,再未離身的寒玉:世界原來如此的小,也怪不得當初……
    “燼陽公子?那日你沒聽到我叫他獨孤郗徽嗎?燼陽公子是和我沒有恩仇,但獨孤郗徽和我仇早已解不開了,也不差你這一件。”
    獨孤郗徽俯視著倒地不起的西樂,絕美的眸中露出淡淡的輕蔑:“自兒時起,你從不曾斗贏過我,如今依然敗在我手。”
    “獨孤郗徽你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自小我便看出了你的卑鄙,只可憐那人被你的柔弱的外表蒙騙一生!”
    “你對我倒還如兒時那般的不留情,但我今日不但不會與你計較,還要告訴你個秘密……我雖已將那人給了你,但是那人已并非你等的人了……”
    “公子!公子!”曉仆輕輕地搖晃著神情恍惚的訾槿,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訾槿木木地轉頭,蹙眉看向曉雙:“嗯……曉雙我想睡會。”
    “公子,一會方老先生就要過來了……”曉雙見臉色灰白的訾槿緩緩閉目地靠在躺椅子上,不忍再說。
    “讓老先生晚上再來吧,我乏了,想睡會。”訾槿閉目靠躺椅,無力地說道。
    “嗯,那曉仆……一會讓人告訴先生,公子睡吧。”曉雙將薄薄的錦被,輕搭在訾槿的身上,輕聲說道。
    訾槿瞇著眼,看著曉雙關門離去后,再次睜開眼,眸底已沒有了方才的疲乏,多了一絲不明的光芒。她怔怔地盯著窗外忙碌的人群,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神色。她盯著手中的玉佩細細地磨擦,那手指一次次的刮著玉佩上的花紋。
    此生本只是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按照心意,自己迫不及待地來這辰國。按照心意,自己相信獨孤郗徽,憐惜獨孤郗徽。按照心意,自己雖對西樂有所防備,但卻篤定他不會害自己。
    自四年前來此后,自己真正擁有過和真實擁有的便是這一條命。自己雖天性薄涼,但心底不惡。自己本不愿露其鋒芒,只想安活于世,但他們為何要如此地咄咄相逼。
    他們不該……他們不該想要害自己的性命。他們費盡心機爭來奪去,真以為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嗎?可就算自己心里不愿知道,不愿明白,夜夜那清晰怪異的夢境都會隱約地告訴自己,那些不愿讓人看到的前塵舊事。
    本不愿與他們多作糾葛,針鋒相對,可為什么……他們卻不愿意放一條生路給這樣一個卑微懦弱的人?這是報應嗎?這是占據她人肉體的報應嗎?這是報應嗎?這是負了君凜的報應嗎?這……是報應嗎?……可!就算是報應也不該如此!自己生性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只想自保罷了。若這世上真有報應,為何要報應在如此無辜的人的身上?!
    不公!不公!蒼天不公!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遠處紅燈高照,未央湖邊亮如白晝,宮人來來往往的要比午后還要多。沿岸的柳樹干上都包裹著耀眼的紅綢,似是還有琴音飄過。
    “公子醒來了嗎?”曉雙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點上了宮燈。
    “曉雙……外面好熱鬧……”訾槿微微側頭,小聲說道。
    “公子,王爺吩咐……今晚不許公子出宮門半步。”曉雙面有難色地說道。
    “嗯……”
    “公子,方老先生已在門外候著了,是否請他進來?一會皇上就要用完晚膳了,老先生怕皇上誤了今日的藥……”
    “進來吧。”訾槿緩緩地起身,一陣陣的眩暈迎面襲來,她退了兩步扶住書桌方才站穩。
    曉雙連忙上前,扶住訾槿朝外間走去。到了外間,訾槿安逸地坐到椅子上,拉起衣袖,看了一眼滿是針孔的胳膊,嘴角露出一絲恍惚的笑容。
    很快,方老先生背著往日的醫箱,走了進來。他看著訾槿灰白的臉色,終是忍住了為其把脈的沖動,生怕自己就此不忍心再下針。他利落地打開醫箱取出必備的三樣東西,對訾槿點頭一笑。
    訾槿回了一恍惚的笑容,方老先生再不敢抬頭看向訾槿。
    進針的時候,訾槿還是疼得一哆嗦。那刺眼奪目的鮮血,順著針管一點點地流出來。訾槿渾身上下冰冷一片,微微哆嗦著。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而后突然笑出聲音。她的臉蒼白而麻木,仿佛已死去的人。
    曉雙與方老先生都不忍心再看,默默地轉過身去,誰也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訾槿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打翻了那青玉碗,瘋一般地朝宮門跑去。
    “公子!”方老先生與曉雙大驚失色,同時追了出去。
    訾槿瘋一般地朝未央湖跑去,她手上的銀針還未拔去,那血順著來路流了一地。她毫無知覺一般奔跑著,想靠近遠處簇擁的人群。
    “有刺客!有刺客!”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訾槿被那些拿刀的人,擋住了去路。
    訾槿猛地回頭,朝湖心的流然亭跑去,那交縱的走廊擋住一部分人的追趕。流然亭上燃起四盞琉璃宮燈,只有幾個女子在亭中撫琴。滿身是血的訾槿剛跑了進去,便將那些琴女嚇得四處散去。
    流然亭內,已無退路,訾槿已被御林軍團團地包圍。她一步步地,退到連接到水的石梯上,冰涼的湖水已經將打濕了她的長靴。
    “不要過來!”御林軍一步步地逼近著,訾槿一步步地退后著。當湖水漫到小腿時,訾槿突然聲嘶力竭地叫喊道。
    “不要傷了她!”曉雙、方老先生慢慢地接近那石梯。
    “不要過來!不許過來!”訾槿的眼眸沒有任何焦距,歇斯底里地對著人群吶喊道。
    曉雙與方老先生立即站在原處。
    “公子,你別怕。我是曉雙,來,你伸出手來,曉雙拉你上來。”曉雙說完就想靠前。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跳下去!”
    “曉雙姑娘不要急躁……公子體質已到極限,想辦法先讓小老兒給你拔去銀針。”方老先生壓低聲音,焦急地說道。
    “不許過來!誰也不許過來!”訾槿抬起滿是鮮血的手,指著眾人。
    御林軍內其中有一人,走了出來:“曉雙姑姑快想想辦法,皇上和王爺已問起了,我們不好交待。”
    曉雙想了一下,隨即小聲說道:“你快去,將此事如實地稟告錦大人,就說被圍在流然亭內的是突然躁狂的月國公子。”
    訾槿搖搖欲墜地站在水中,毫無焦距的雙眸似是在人群中尋找著什么。
    “公子。”曉雙小聲的叫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魚落……將軍怎么還不回來?他不要我了嗎?”訾槿望著人群,喃喃地說道。
    “公子,你在說什……”
    “順著她的話說,她不能再度狂躁。”曉雙話未說完,被方老先生的耳語打斷。
    “將軍就快回來了。”曉雙聲音溫和地回道。
    “我醒來時……他告訴我,他是我的爹爹……他說讓我等他回來,帶我離開……我是真心對君赤好的,也是真心等著他的……我只是自由地生活。喝藥……我不怕,君凜欺負我……我也不怕,有爹爹我便還有希望,等著爹爹,便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希望。他們說西樂長公主喜怒無常,我卻執意西樂是好人。她雖常戲弄我……可是我知道……她更不愿別人傷我害我……如今我已不怪君赤……一點也不怪他,他也和我一樣……只想活著……好好地活著……所以才會在如此小的年紀去費盡心機接近我……他對我并沒有惡意……在那里……沒有寵,沒有愛,沒有地位的人……是沒有資格活著的……我對他也只有憐惜……”
    未央湖水榭,華燈甫上,華服云鬢、姹紫嫣紅,那描花檀木桌上,放著各種精致的菜肴。司寇郇翔與魚落二人首席而坐,左手處是獨孤郗徽與一個臉帶面紗的女子,右手處是安樂王一人。眾人臉上都掛著和諧而恰到好處的笑容。
    不遠處的,飄逸的琴音嘎然而止,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與雜亂的叫喊聲。
    御林軍侍衛遠遠地跑來,走到安樂王身后的錦御身邊,附耳回話,卻被首座的司寇郇翔打斷了。
    “那邊如此噪亂,出了何事?”司寇郇翔瞟了侍衛一眼,隨意地問道。
    那侍衛連忙上前一步,跪在首座前:“啟稟皇上,是居住在未央宮的月國公子,被我等圍在了流然亭。”
    “如此小事也須回報嗎?既然已經圍住,還不快帶回未央宮。”安樂王玩著手中的杯盞,頭也不抬地說道。
    “是是,圍……圍是圍住了,可那公子狂躁無比,如今站在流然亭的臨水的石梯上與眾人對峙著。曉雙姑姑與方神醫都不敢動他,生怕再驚了他。”那侍衛面有難色地說道。
    安樂王猛地站起身來,一臉狂怒:“豈有此理!”話畢后,轉身朝流然亭走去。
    獨孤郗徽嘴角露出一個謙和的微笑,對著首座的司寇郇翔說道:“未曾想這空了十多年的未央宮,如今也已住上了人,不知住的是什么人,可否同去看看?”
    司寇郇翔斟酌了一下,笑道:“朕還未曾見過樂兒從月國帶回的客人,一同去吧。”話畢后司寇郇翔抬手撫了撫身旁魚落的被湖風吹亂的發髻,“南兒累了嗎?若累了……朕先讓他們送你回去。”
    魚落垂下眼眸:“南兒想隨皇上一起去看看。”
    司寇郇翔寵溺地笑笑,站起身來,拿過宮人手中的披風,仔細地披在魚落的身上后,旁若無人地拉住魚落的手,朝流然亭走去。獨孤郗徽與那臉帶面紗的女子緊跟其后。
    一陣風吹過,訾槿似是有點冷。她撫了撫胳膊,血染濕了她的衣袖:“魚落……要下雪了嗎?……怎么那么冷?”
    “不是,是刮風了。”曉雙眼眶微紅,壓低聲音哄道。
    訾槿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魚落知道韻染嗎?……我認識她,她是君凜的側妃……她率直、天真、甜美……她說活著真累……她說那里很冷很冷……她說我們不醉不歸。那樣美好的女子怎會成了那般模樣?怎會成了那般模樣?魚落……我好怕……我好怕終有一日我也會成了她,我也會和她一般瘋癲至狂……所以我想走,所以我要逃,我等著爹爹來接我……我期盼著爹爹全勝回來接我……可為什么……可為什么……”
    “將她給本王拉上來!”安樂王滿面鐵青地怒視著訾槿。
    訾槿微微側臉,那雙毫無焦距的眸子,借著燈光掃了安樂王一眼,而后面無表情地在人群中尋找想要的身影。
    安樂王滿臉的陰霾,迅速朝前逼近兩步。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訾槿大驚猛地退后兩步。
    待安樂王看清訾槿后,瞳孔微微一縮。月光下訾槿的臉灰白一片,毫無生氣。那雙本該炯炯有神的眸子,黯淡無光,毫無焦距。她比來時還要瘦弱得多,仿佛一陣風便可以將她刮走。那本該紅潤的嘴唇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那臉上再無往日的笑顏與靈動,青色衣衫上血跡斑斑,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的死人。
    安樂王心中波濤洶涌,只才幾日……只才幾日,她怎會成了這般模樣,她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小啞巴!本王命令你……趕快上來!”安樂王怒喝一聲,尾音輕輕顫抖著。
    訾槿看也未看他一眼,繼續在人群力尋找熟悉的身影。
    “你!……”
    “王爺莫要再驚了她,她手臂上的銀針未拔,連日的取血,身體早已到了極限,如今只是一口氣在吊著……初夏露重,水中冰涼,她……已受不住任何的病痛。”方老先生打斷了安樂王的怒喝,附在他耳邊說道。
    安樂王站在原處,瞳孔一陣陣地收縮著,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小啞巴……來,乖……到我這里來。”輕柔的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輕顫。
    訾槿木然地轉過臉去:“你是……誰?我是不是見過你?”
    安樂王嘴角露出一絲安撫的笑容:“我是西樂,來,到我的身邊來,我帶你出宮去……去最好的酒樓,吃最好的菜肴……”
    “西樂……西樂……”訾槿眼中一片迷茫,她怔怔地看著安樂王,似是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外圍的御林軍讓開了一條道路,司寇郇翔魚落與獨孤郗徽還有那個帶面紗的女子,一同走了進來。
    訾槿的瞳孔一陣的緊縮,她震驚地盯著安樂王的身后:“魚……落……魚落……”
    魚落怔怔地看著水中的訾槿,嘴唇蠕動,但感受到身旁的目光時,連忙挪開了視線。
    待看到湖中的人,獨孤郗徽如玉的笑臉,瞬時沉了下去。他微微地瞇著雙眼,琥珀色的瞳仁中迸出一絲光芒,雙眸緊緊的盯著訾槿的一舉一動。
    司寇郇翔微微蹙眉,看著站在水中滿身血跡的人,心中泛起一絲異樣,他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小啞巴……來……到我身邊來……”此時,安樂王早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魚落你……也不要我了嗎?”訾槿微微紅了眼眶,一眼不眨地看著安樂王身后的人。
    魚落微微地垂下頭去,不敢看向訾槿。
    “呵……不要我也是應當的……不是你的錯。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肯信你,自私地將你丟下。……如今看到你安好……我也不用日日內疚……”訾槿一點點地轉過臉去,看著湖中的自己的倒影。
    “小啞巴……你過來,我便帶你出宮去……帶你游覽四處,就如當初咱們從月國回來一般,走走停停……可好?”安樂王狹長的眼中大片大片的恐懼,聲音小心無比。
    “我的魚落……沒了,西樂也沒了……沒了,沒有人了,什么也沒有了……”訾槿微微地垂下頭去,臉上露出了一絲恍惚的笑容。
    “我是西樂……我在這,你過來……你過來,便能看清我,你只要走過來,就能看清楚我……”
    訾槿歪著頭,細細地打量五步之外的人,她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我知道,你想騙我……你還想騙我!……我的西樂沒了!沒了!西樂不會如此待我!西樂不會動手打我!更不會羞辱我!她會殺了欺負我的人!她不會日日抽我的鮮血!她不會讓我如此地孤苦無依!她不會將我獨自人扔在這里!她知道……我膽小,我懦弱……她知道……我怕黑、我怕冷、我怕疼、我怕孤單、我怕一個人。……我的西樂呢?我的西樂……去哪了?她說她會對我好,她說她要對我好,她說……這世上也只有她是真的對我好……我信她了……信她了……可是……我的西樂呢?我的西樂呢?……我再也不嫌你的喜怒無常了,我再也不會暗自說你是自戀狂了,我再也不會背地給你做鬼臉了……西樂……你去哪了?我好冷好疼好害怕……你不是說要對我好嗎?你不是說要對我好嗎?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西樂……你去哪了……我信你啊……一直都信……”
    “小啞巴,你上來,只要你上來……只要你上來,我把西樂還給你。”安樂王眼眶微泛紅,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我不信你!……我再不信你!……別過來!別過來!”訾槿猛地拔掉手中的銀針,指著自己的脖子,看著正欲走近的安樂王,“你再走一步,我讓你再也沒有血可以抽。”
    安樂王定在原處,他怔怔地看著訾槿,心中涌起無邊的恐懼,從未曾有的恐懼。
    獨孤郗徽猛地上前一步,咬牙說道:“你當初從我手中奪了她,如今卻這般對她。她是那么怯懦的一個人,你居然把她逼到如此的地步!”
    安樂王并未回頭,并未反駁。他一瞬不動地盯著訾槿,生怕她有何閃失。
    訾槿緩緩地蹲下身去,半個身子淹在了水中。
    “王爺,若你還想讓她活命,斷斷不能讓她蹲著,否則……”方老先生垂下眼去,不敢再說下面的話。
    “那你告訴本王……該如何?!該如何?!她已經不信我了……她都不信我了!”安樂王雙眸猩紅似裂。
    “她叫什么名字?我來試試……”獨孤郗徽上前一步,冷笑一聲說道。
    安樂王看了一眼獨孤郗徽,轉眼看向魚落,卻看到魚落的手被司寇郇翔緊緊攥著。他閉上眼眸轉開臉去,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訾槿……”
    司寇郇翔瞬間臉色異樣的蒼白,他墨玉般溫潤的眸子,一瞬不轉地盯著抱住雙膝蹲在水中的人。
    獨孤郗徽瞳孔猛地一縮,上前一步,與安樂王并排站著。
    “訾槿……還記得我嗎?”波光粼粼的湖泊,一攏銀袍的男子,突然對訾槿莞爾一笑,那瞬間瀲滟動人的眼睛,仿佛流動著勾魂奪魄的媚光;那紅潤至極的唇畔,悄然上仰成誘惑的弧度,若飽滿的果實那樣誘人啃噬竊香;眼波動蕩里,眼角微挑處,皆是蠱惑蕓蕓眾生的嫵媚姿容。
    訾槿愣愣地看著獨孤郗徽。
    獨孤郗徽趁著這一瞬間的機會,飛身而起,一把抓起手中的訾槿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他將訾槿裹在衣袍中,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怎還如當初那般好色……”
    已撐到極限的訾槿,努力地睜開雙眼,對著獨孤郗徽朦朧地一笑:“徽兒……我的徽兒。”
    獨孤郗徽驚在原處,他如小狐貍般琥珀色的瞳仁死死地盯著昏在自己懷中的人。
    月光下,司寇郇翔臉色慘白一片。他溫潤的眸中滿是水霧,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他扶著疼得快要裂開的頭,猛地退后兩步,軟軟地倒在旁邊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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