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案子還未結案,案發現場依舊有警員守著,以防有人破壞現場。
公安人員在進入現場取證時,需要有兩人及以上同行,確保現場采集到的證物能夠作為證據使用。
重案二組的人不多,除了技術人員坐鎮辦公室,于景幾乎把所有人都安排了出去,所以在抵達案發現場前,他提前知會了守在現場的警員。
他的車沒有業主碼,只能停在小區外,帶上鑒定報告徒步進小區。
經過大門時,于景頓住腳步,看著小區門口的監控似乎在考慮著什么。
雖然時間很晚了,但看守現場的警員沒有任何懈怠,防止任何不相干的人進入案發現場。
“隊長。”見隊長過來,警員側身為隊長打開門。
尸體已經被送去郊區的司法鑒定中心,為了保護現場,地上的血跡還未被清理。
于景穿著鞋套,小心地在房間里走動,避免破壞證據。
根據鑒定中心提供的報告,死者譚靜身上并沒有沾染他人的血跡,她手邊的血跡全是出自她自己。
房間里到處都是血跡,所以兇手一定是先殺害了譚靜后,才對其他人下手,否則譚靜的身上不可能這么干凈。
“在兇手意圖抱走孩子的時候,作為母親的譚靜突然驚醒。”于景站在床前,眼前似乎浮現了案發當晚的場景。
譚靜被驚醒,起身想要制止兇手,兇手并不想鬧太大動靜,所以將譚靜的口鼻捂住。但兇手沒想到尹定在這個時候也醒了過來,看到已經沒有呼吸的妻子,尹定和兇手纏斗了起來。
門邊的墻上有一灘血跡很是惹眼,位置大概在腰部,看來是有人在這里腹部中了一刀。
于景不解地搖頭,按照他之前的推斷,這個時候的尹定和兇手兩人應該都是徒手,但鑒定科卻在臥室內發現了尹定的血跡,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在他們兩人中,已經有一人手里有兇器了。
廚房的水果刀為什么會出現在臥室?是誰拿進來的?
于景沒再看鑒定報告,而是走向了廚房。兇手將刀帶進臥室的可能性較小,兇手一開始只打算抱走孩子,后來的犯罪動機升級為不想讓譚靜出聲,破壞自己的計劃,所以兇手從一開始就沒有殺人的打算。
也就是說,這把刀是尹定自己拿來的可能性更大。
可新的問題接踵而至,尹定是什么時候離開了兇手的視線,去廚房拿刀的?
于景蹙著眉,站在主臥和廚房之間思考。真兇的線索或許就隱藏在這些看似無用且繁復的線索中,他們要做的就是捋清楚這些雜亂的線,以此找到牽引著這些線的源頭。
忽而聽到案發現場外,警員突然大呼:“你是誰?站住!”
于景立即走到門口,詢問道:“怎么回事?”
一名警員已經追出去了,剩下的一名警員對于景解釋道,“剛才有個人拿著手機在樓梯上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偷拍。”
于景順著樓梯上下扶手的間距向下看,果然看見了另一個人的手,隨即對身邊的警員說道:“你去幫忙,我在這里看著。”
樓梯間腳步聲雜亂,正在逃跑的男子卻異常地興奮,對這手機屏幕說道:“家人們,看在我沖在第一線帶你們探索真相的份上,點亮屏幕的那顆小紅心,點波關注看后續啊,家人們!”
男子的囂張氣焰使得警員追趕得更快,追上來的警員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拿走男子的手機。
“你們干什么?你們這是阻礙民眾知道真相!”男子不肯交出手機,更是繼續叫囂,“家人們你們看看,這就是人民警察!剛才那一家人已經被變態殺人魔滅門了,警察還是不肯公開細節,萬一變態殺人魔找上我們其他人了,那家人就是我們的下場!”
“哦,我知道了!”男子的手指指著警方,大罵道,“我看你們就是想用我們其他人的命釣魚執法!家人們,這群昏官真的是無法無天了!”
看著男子自說自話,警員無奈解釋道:“不讓你們知道,我們是有道理的,請你配合警方辦案,關掉拍攝,否則我們將以妨礙公務為由逮捕拘留你。”
男子見自己的直播間從來沒有現在這么多觀眾,興奮得頭皮發麻,拿著手機的手隱隱顫抖,理智在榜單排名的不斷刷新下被擊垮。
他瞪著警察,絲毫不在乎自己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他很清楚這些觀眾愛看什么,故意挑釁道:“你們這些警察,拿著納稅人的錢卻不干正事,只知道守在門口,自己不查,還不讓別人去查。我告訴你們,群眾的力量是很強大的,我們要是知道案件的細節,我們也能找到兇手!不需要你們這些昏官!”
男子說話毫不遮掩,聲音在小區樓底下不斷回蕩,附近已經熄燈休息的住戶都開燈出來查看。
尹家的樓層不算很高,樓下的聲音于景多少聽得見。
他輕呵一聲,并不認同男子的話,群眾的力量是很強大,在很多時候發揮巨大的作用,但眾志成城并不適用于所有方面。
在茫茫人海中,總要有個一群人肩負沖鋒、引導的責任,這是公安機關存在的意義。
警方需要保證絕對的理性和客觀去看待每一件案子,這就是為什么查案需要交給專門處理案子的機關,而不是人人都能參與。
你在別人口中了解到的“證據”,何嘗不是經過了口口相傳,它的真實性應當如何考量?它是理性且不摻雜人性的主觀情感嗎?
人心隔肚皮,隔著屏幕,誰知道和自己聊天的是人是狗。
警方暫時封鎖消息,也是為了避免群眾恐慌,而不是這些為了流量的網紅口中,消極怠工,釣魚執法。
但于景相信,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還是有絕大部分的人能夠理性看待問題,只是警方需要打壓那些反社會人格,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外面的叫喊聲在警員的訓斥中終于減弱,于景隱約聽見樓道有腳步聲傳來,往窗外看了一眼,樓下的警員正在警告男子,接下來就應該強制執行。
那么現在靠近案發現場的人又是誰?
陸硯看著手機,他路上給于隊長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發了短信也沒有回復,從郊區過來都快一個小時了,還是沒有聯系上重案組的于隊長。
“怎么回事?”陸硯再一次撥打電話,還是無人應答,“現場會安排警員值,到時候現場和他們報備一聲。”
陸硯走上樓梯,照著地址來到案發現場,只見門外并沒有警員看守,而地上的影子出賣了門后正站著一個人。
“誰在門后?”陸硯伸手就要推門,但立即有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陸硯后退一步,反應快速地反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將人從門后拽了出來。
于景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被反制的手,順勢抓住對方的大拇指,另一只手企圖掌控對方的肩膀,將人控制住。
陸硯立即看出對手的目的,向右一滑步,躲過掣肘后,墊步向前,右擺出拳。
于景側身躲過,左突一腳,緊接著右腿向上。
陸硯順勢向左擺一步,閃身躲過對方右腿攻擊,右臂抬手格擋,推開對方右腿,迅速踩準對方的左后腳跟,以掣肘對方的行動,隨后他的右拳緊握,圈臂猛鉤擊對方門面。
對方的動作很快,是于景沒有料到的。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拿住對方手腕,腿部反扣住對方的右腿,抓著對方的手向回收,另一只手鎖住對方下頜,將人扣住。
陸硯不甘示弱,他的一條腿被鎖住,另一條腿猛地踩中對方的腳面,得以掙脫的機會。
“看來是個練家子。”于景往后看了一眼,帶上尹家的房門,以防可疑人員闖入。
陸硯注意到他的動作,詢問道:“你是誰?”
雖然這個人沒有穿警服,但他看起來像是在保護現場。
于景打量著眼前的人,正色回應,“警察。”
眼前這個人頭發濕漉漉的,穿著一身的黑色,身上隱隱約約透著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經人。
“是警察就好,我這里的資料有問題,過來核對……”陸硯收起敵意,打開背包,準備拿出鑒定報告核對。
于景一眼就看到對方包里的相機,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來一個還不夠,又來一個。你們煩不煩?”
陸硯停下拿報告的動作,不悅地皺眉,抬頭看向對方,“我大晚上加班還不是為了配合你們工作?”
他都還沒正式入職重案組,今天工作了一天,飯沒顧上吃,大晚上還要熬夜過來填補線索,現在警方還不耐煩了?
“你們不給警方添亂就不錯了。”于景說著,下驅逐令,“警察辦案,無關人士請離開,再擾亂秩序,我有權拘留你。”
他說完,拿起對講機,想要叫樓下的警員上來,把人帶走。
“你說清楚,誰是無關人士?”陸硯拉上背包拉鏈,已然也是沒了耐心的模樣。
于景低眉看著比自己矮了半頭的陸硯,神色冷淡,答案非常明顯。
陸硯黑著臉,頷首道:“行,我是無關人員,到時候你們重案組別求我回來!”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要不是為了找人,這樣毫無紀律的隊伍,他也不愿加入。
看著“記者”離開的背影,于景總覺得有種熟悉感,他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