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珺璇順著花香鳥語走到校園深處,倏然間“叮叮叮”的鈴音響起。
看到手機上許岑打來的電話,她心中壞笑:
“偶爾讓小許哥擔心一下也好。天天把我當小孩子,在學校里我還能走丟不成嘛?”
她任由手機響著,隨意閑逛,想著等會逛的差不多了,再問問路上的行人,自己找到藝術學院去。
中星大學的西門靠近海市的東天湖風景區(qū)大道,臨近三環(huán)外圍,平時校內學生出行,不走這條路,荊珺璇越往里走,越看不見人影。
她起先還不在意,想著一直順路走下去就行。沒想到彎彎繞繞,迷迷糊糊間等她再次路過一座似曾相識的土山時,她才意識到,她迷路了。
禍不單行,她眼皮驀地發(fā)沉,“腦袋怎么突然暈暈的,肚子也不太舒服,是中暑了嗎?”
荊珺璇靠在路邊的欄桿上,胃里一陣反復,想要嘔吐卻又吐不出來。
“沒辦法,只能給小許哥打電話了,又要被他教訓啦。”
她掏出手機,正要給許岑打電話,結果剛打開通訊錄,手機屏幕先是一閃,接著一黑。
“額……”
手機沒電了。
看來只能自己咬牙往前走了,結果剛邁出一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前一黑,她一個支撐不住,坐倒在地上。
意識逐漸模糊,身子又是虛弱又是難受。漸漸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腦袋里像是有一顆大錘重重地在敲打。
“可兒,可兒,你沒事吧?”耳邊傳來一聲輕呼。聲音沉穩(wěn)有力,磁性十足,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可兒”算是荊珺璇的藝名,只不過這個藝名不是公司取的,而是粉絲們根據(jù)她的官方名字“Keri”衍生而成。
她不喜歡粉絲叫她“可兒”。“Keri”她也不喜歡。
除了建團的初期,進入新周期后,她一直以本名“荊珺璇”進行活動。
“可兒”這個稱呼,她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過了,一般只有老粉絲才會這么稱呼她。
這個人會是誰呢?
是有粉絲認出了自己嗎?明明自己偽裝的那么好。
荊珺璇勉強睜開了眼,略帶好奇地瞧過去——
“唔嗯?”
只是那輕飄飄的一眼,一切都變了。
天旋地轉,現(xiàn)存的世界像是要毀滅;目眩神迷,仿佛萬億世的記憶重疊在了一起。
是身體里最原始的基因在顫動,刺激她追憶起最遠古的知、味、觸、視、嗅、聽這六覺——
既視感如此之強,無數(shù)畫面走馬燈般在她眼前一瞬而過——
他們和恐龍賽過跑,給猛犸撓過癢。
大禹治水,他搬磚石,她織沙袋;武侯北伐,他駐街亭,她待閨中。
百億年前,他們是有機分子,她是甲烷,他是磷酸;
后來,它們(這個時間段,他們還只能稱為“它們”)進一步合成為生物單體,她是氨基酸,他是核甙酸。
直到三十六億年前,這個星球上誕生了最初的生命,他成了氨基酸,她則是蛋白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半刻不得分離。
他們一體同“心”,在原始海洋的最深處遨游。
那時,他們在兩塊海底細砂石之間穿梭摩挲,好癢呵,荊珺璇連那時的觸覺都回憶起來了。
她終于明白,原來自己是戀愛了。
感覺不會騙人,她癡迷在這“DNA觸電”的快感之中,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她——
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要知道,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類,都有著自己的祖先,祖又有祖,父又有父,父父祖祖無窮盡也。
一個人的生命雖然短暫,但追根溯源起來,這不竭的生命鏈條可回溯至宇宙誕生之初,一百三十七億年前。
一個人只要還活著,還存在于世間,就證明這個人的基因已經(jīng)不間斷的傳承了億萬年,這是無可質疑的。
每個人都是天選之子,是宇宙的奇跡。
而基因之間的互相吸引,是客觀的存在,是歷史上無數(shù)先輩所給出的“善意提醒”,是生命衍化的自然選擇結果。
這種吸引,不以任何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
荊珺璇現(xiàn)在就遇到了這種狀況。
人們稱呼這種狀況叫“一見鐘情”,也有人稱其為“孽緣”。
冷汗沁上雪白的肌膚,她覺得肚子疼得更厲害了。
視線內是一個學生衣著的大男生,只見他露出焦急的神色看著荊珺璇。
他很帥,帥到?jīng)]有特點的那種。
他完美無缺,正應了那句老話,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丑的人卻各有各有的特點。
如果非要形容眼前這個男人的美貌,唔,荊珺璇想,只能是用神鬼莫測的手法把他攝進畫布里了吧?
她想她會這樣畫出他——
天穹漸暗,寒星在迎風搖曳的云杉葉后忽隱忽現(xiàn),使暗沉的夜幕看起來像是一片飄滿螢火蟲的田野。蟋蟀對著長空放鳴,牛蛙與飛鳥在一旁協(xié)奏。在這無聲的帷幕下,蟬鳴蛙叫更顯得刺耳。
卻見星野之間,長空深處,有一男子,他劍眉入鬢,眼角之間隱隱帶著一層勾人心魄的清癯不羈。
初眼見他,只覺他和旁人無異,略一思量,才發(fā)現(xiàn)竟無人能和他相比。
他在畫里身著胭脂色的華麗外套,端著白蘭地酒杯的手腕上系著一塊命牌,命牌上小篆筆體寫滿了字,無一字不是在說:“荊珺璇,快到我的碗里兒來。”
荊珺璇勉強振作了精神:
“我、我有點不太舒服,能把我送去醫(yī)務室嗎?謝謝你了同學、哥……。”
“好不好嘛,哥哥?”
她不自禁地對一個陌生人喊出了“哥哥”二字。
你怎么了,荊珺璇!你怎么能和尋常的花癡笨蛋妹一樣。她在心中暗罵自己。
眼前的男生倒沒察覺出什么異樣之處,他露出爽朗微笑,聲音卻稍顯冷峭:
“醫(yī)務室離這里不遠,我?guī)氵^去。”
看見男生向自己伸出修長整潔的大手,荊珺璇稍微猶豫了片刻,將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要矜持一點,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