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br> 話音落下,場面靜了一瞬。</br> 三人齊齊望向易淮川,沈之翰震驚,梁心恬呆滯了一瞬,梁思思眼里閃過疑惑。</br> 而易淮川則始終凝視著梁思思,好似連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都不愿錯過一般。</br> 片刻,梁思思斂了斂情緒,找回自己的節奏。</br> “哦,順不順路,都與我無關。”她口吻淡淡的,輕而易舉便揭過了易淮川剛才的話,“我是想說,還請易總跟我保持距離,否則被狗仔發到網上,可就說不清了。”</br> 語畢,梁思思便朝已經等在別墅門口的車走去,絲毫未管她的話會讓剩下三人如何作想。</br> “怎么跟他們在一起,沒欺負你吧?”</br> 梁思思剛上車,駕駛座的蘇曼曼便一臉警醒地問,犀利的目光在她臉上掃射。</br> “我哪里那么脆弱。”梁思思扣好安全帶,語氣隨意平和,確實不像被欺負過后的樣子。</br> 蘇曼曼悻悻地收回目光,啟動車子:“諒那對狗男女也不敢。”</br> 車子一路向前,梁思思拿出手機,打開某寶,找到自己常買水果糖的店鋪,往她剛剛離開的別墅下了一單。</br> “對了。”蘇曼曼打轉向燈,進入大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易淮川今晚為什么反常嗎?”</br> 梁思思正在填地址,聞言頭也沒抬,回得敷衍,“為什么?”</br> “我剛拿車的時候接到企宣部負責人的電話,他說易淮川那邊也查了緋聞來源。我猜那狗男人應該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了。”蘇曼曼掃向梁思思,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變化。</br> 梁思思輸入地址的手微微一頓,隨后繼續操作,語氣隨意又淡漠:“隨便吧。”</br> 反正他知不知道,會怎么想,都跟她無關。</br> “梁思思。”見她表情無波無瀾,蘇曼曼連名帶姓叫她,語氣感慨且夸張,“我發現你真的變了哎。”</br> 梁思思輕笑了下,付完款后又將店鋪地址發給了秦夫人,才收起手機。</br> 她抬眸,還未回應,蘇曼曼已經變了語氣,嚴肅凌冽:“既然這樣的話,你老實交代替身是怎么回事。”</br> 梁思思微微一愣。</br> 在王至新戲中飾演替身的場景出現在腦海里,易淮川、梁心恬、王至新挨個閃過。</br> 這件事她想起過好些次,每次憶起都會鉆心的痛,但很奇怪,這一次她平靜許多,對當時的感觸和細節都記不清了。</br> 就好似,那件事只是她聽過或者看過的一個故事,無關與她,自然對她也沒了影響。</br> 以至于她連提都不想提了。</br>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幫梁心恬替了一段戲,王導因此發現了我。”她避重就輕地闡述,順帶強調了因禍得福的結果。</br> 怕蘇曼曼緊追不放,她干脆換了個話題:“曼曼,你有時間能不能幫我租個房子?”</br> 現在的她,徹底離開了易淮川,工作也進入正規,該為以后打算了。</br> “怎么,嫌我那不好啊?”紅綠燈檔口,蘇曼曼剎車,偏頭揶揄。</br> 梁思思一噎,白了蘇曼曼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蘇曼曼撥了撥頭發,豪氣萬丈地道:“租房有啥意思,咱要力爭買房。”</br> 梁思思何嘗不想有個自己的家,但這些年她半工半讀,后面簽在百鳴演話劇的錢,不久前也一次性給了梁家,暫時她是買不起房了。</br> 所以先租一個比較符合她的現狀。</br> 梁思思沉默間隙,蘇曼曼挑眉:“錢不夠?那不是事啊,只要你在最佳演員活到大結局,房子不就來了么,所以暫時別考慮這些。”</br> 紅燈跳轉綠燈,蘇曼曼一腳油門下去,性能良好的跑車發出轟鳴聲。</br> 梁思思偏頭看她,心中微動。</br> 這場景似曾相識,那日她從半山墅搬出來,蘇曼曼接她的是這輛紅色跑車,也一樣丟下了擲地有聲的話。</br> 那時,蘇曼曼讓她忘掉易淮川重頭開始,她以為自己做不到,但時間給了她答案。</br> 她可以。</br> 現在,蘇曼曼讓她活到大結局。</br> 相比感情,在事業上她底氣足了許多,于是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點頭:“好,我活到大結局!”</br> 時間倒回到十分鐘之前,秦夫人生日宴會的郊區別墅門口。</br> 梁思思丟下無情又暗諷的話便離開,一襲淺紫色長裙的她一步一步走遠,長裙擺動,在她的腳下生出漂亮的花。</br> 背脊挺直,步伐堅定,漂亮的背影透出堅韌優雅的風骨,如歷經寒冬綻放的細葉鳶尾。</br> 易淮川的視線一直聚焦在那抹纖細的背影上,直至消失不見。</br> 他立在別墅走廊,目光沉沉如海,叫人讀不懂里面的情緒。</br> 半晌,他垂眸,連晦澀未明的情緒都掩藏起來后,仿若無事發生一般,邁步離開。</br> 見他要走,沈之翰才從梁思思留下的錯愕中回神,急忙喊了聲:“淮川。”</br> 易淮川徑直往外走,沒理會。</br> “反正梁思思不需要你送,你送下恬恬吧。”</br> 如若不是見身側的梁心恬狀態實在不對,沈之翰也不會上趕著請求易淮川。</br> 別人不知道,他作為哥哥,是知道梁心恬小時候吃了太多苦心理脆弱,很擔心她承受不了今晚接二連三的打擊。</br> 聞言,易淮川駐足。</br> 他回頭,往沈之翰這邊淡淡瞥了一眼,隨后輕輕揮動了下手臂,什么東西在夜空中沿著拋物線飛了過來。</br> 沈之翰下意識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車鑰匙。</br> 他匪夷所思地望向易淮川。</br> “車送你,人,你自己送。”易淮川的語氣淡漠涼薄,像十二月的冬雨,淋在了人心上。</br> 他連梁心恬的名字都未提,好似他根本不認識她。</br> 沈之翰心頭一緊,連漸漸遠離的易淮川都顧及不上,下意識看向梁心恬。</br> 果然如他所料,梁心恬眼眶泛紅,死死咬著嘴唇,瘦弱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栽倒在地。</br> “恬恬,哥送你。”沈之翰箍上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安慰,“明天還有工作,不要影響情緒。”</br> 梁心恬一言未發,被動地跟上沈之翰,目光投注在梁思思離開的位置,漆黑的夜掩蓋了她眼里的憤恨光芒。</br> 翌日下午,南城最佳演員的分組討論室里。</br> 梁思思正坐在單人沙發上,翻著工作人員剛發的年少時光的劇本片段,一身淑女裝的梁心恬走了進來。</br> “早上好,給大家買了點早餐,來晚了。”她接過助理手上的兩個高檔包裝袋,放在討論桌上,略帶歉意地道。</br> 從事演藝行業的,基本上都是夜貓子,討論室的工作人員確實沒幾個吃了早飯。</br> 聞言,大家都對梁心恬投去感激的目光:“梁老師真貼心。”</br> 在瞥見包裝袋上的logo時,眾人更是驚嘆不已。</br> “梁老師的早餐居然桃源齋的,太大方了吧。”</br> “難道不是心意嗎?桃源齋可是會員制,排隊要很久的。”</br> 對此,梁心恬只是清淺一笑,在梁思思身邊優雅坐下,口吻隨意:“大家喜歡就好。”</br> 語畢,她側頭看向梁思思,“對了,思思姐吃了沒?”</br> 梁思思翻動劇本的手一頓。</br> 她其實挺無語的,從小到大,梁心恬喜歡演她自然懂,也從不干預。只是不理解的是,她為何有事沒事都把她拉入其中。</br> 好似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戳她一戳,非得找她不痛快。</br> 以前,她都是忍讓逃避,但梁心恬卻越演越烈。</br> 思及此,梁思思回視她,淡淡回應:“昨晚睡得挺好的,早上起得早,吃過了。”</br> 她說完也不管梁心恬,繼續看劇本了,自然也沒看到瞬間僵了笑容的梁心恬。</br> 梁心恬昨晚幾乎一夜沒睡。</br> 昨天的生日宴會,易淮川對她警告與視而不見,讓她又氣又恨。</br> 那種明明很在意,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整夜都處于崩潰邊緣。</br> 直到凌晨,她才勉強合眼,于是睡過了些。</br> 起來以后,她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重燃斗志,梁思思居然又舊事重提。</br> 昨晚那口本就沒怎么順下去的氣,頓時又上來梗在心間,梁心恬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拽著裙擺,才沒有崩狀態。</br> 內心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梁思思面前失態。</br> 最后她也拿過劇本假裝看,才能勉強不讓人發現異樣。</br> 但是,心中對梁思思的憎恨翻了倍。</br> 早飯結束,負責這組的編導介紹情況:“我們年少時光這組要演的,是前女友找到男主大學那場,因為是pk,劇情稍微改動,讓兩個女性角色的戲份平衡了下。</br> 一個是男主的前女友周小錦,另一個是現女友夏青青。</br> 基本人設不變,周小錦與男主是高中同學,內向成熟;夏青青是男主的大學同學,熱情活潑。</br> 秦導來之前,你們可以先商量下角色分配。”</br> 這本子,梁思思幾年前詳讀過,知道這兩個角色側重點在那里</br> 周小錦偏向內心戲,沒多少臺詞,甚至連肢體動作都少,更多的是眼神表達,難度大不說,演不好還容易敗觀眾緣。</br> 相反,夏青青就討喜多了,只要不是太夸張,注意把握住心理變化,就能演好。</br> 當初她一開始去面試的是周小錦,秦導夸贊她有靈性的也是這一角色。</br> 但也不知秦導如何考慮的,在她演完試鏡片段后,忽然又讓她臨時加了一場夏青青的戲。</br> 那時她被梁家壓榨,急需經濟來源,為了能進組掙錢,連原因都沒問就答應了安排。</br> 演完后,秦導當即拍板將女主角夏青青的角色給她。</br> 這也就有了梁心恬在年少時光出演夏青青的后話。</br> 兩個角色,完全是不同的演繹方向,一個是向內收,一個是朝外放,自然是第一個更考驗功力,但如果演好了,收效也是遠遠大于后者的。</br> 比如當年飾演夏青青的梁心恬,如今成了頂流。但飾演周小錦的女演員齊夏,當年就拿下最佳女演員獎,如今早就成了年輕實力派演員的代表。</br> 更何況在現在節目里,周小錦的戲份從女配調整至雙女主的分量。</br> 梁思思還沉浸在思緒中,已經調整好狀態的梁心恬先一步開口。</br> “我想挑戰一下自己,飾演周小錦試試,思思姐不會介意吧?”她面露微笑,態度很好,柔柔地望著她,有商有量的樣子。</br> 自編導開始介紹劇情開始,前方一排攝像頭就工作了,梁心恬這時候問她,她能說什么?</br> 說不行,她想挑戰周小錦?</br> 不用想,也知道節目播出后,彈幕上會發多少她臉大的字詞。</br> 看樣子,剛剛她的回擊讓梁心恬越挫越勇了。</br> 其實演什么角色,梁思思真的不太在意。</br> 與她來說,每個人物都是一段短暫而珍貴的人生體驗,能否將一個角色塑造好,才是她在意的點。</br> 而一部戲或者說一段戲是否好看,對手的配合同樣重要。</br> 如果每個演員只想著自己出彩,那最終呈現效果不會多好看。</br> 在專業問題上,梁思思并不想計較太多,點頭答應:“可以。”</br> “既然兩位都同意的話,我們來走一遍戲。”編導起身,帶兩人到外面的彩排現場。</br> 這場戲的地點是在大學宿舍外面,前女友周小錦在男主白子非生日當天來找他,想要解釋清楚當年分手的隱情并重修于好,而此時白子非剛剛與夏青青確認戀愛關系。</br> 三人在校園相遇,展開了一場對手戲。</br> 配合她們的男演員就位,第一遍戲走了起來。</br> “子非。”梁心恬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望著不遠處牽著梁思思手的男演員,喊了一聲。</br> 男演員與梁思思同時抬眸看過去。</br> 不得不說,梁心恬這幾年確實有好好修煉演技,至少她現在比幾年前好了不少,但還是太放了,沒能將周小錦的隱忍用眼神表達到位。</br> 人在戲中,梁思思也顧忌不到許多,她側眸看向剛剛確定關系的男友,睫毛顫了顫,眼底的疑惑流露出來:“子非,你朋友?”</br> “周小錦。”</br> 男演員望著她的眼睛,回得淺淡,但眼里的情緒卻復雜。</br> 在劇中,梁思思是知道男演員有個傷害過他的前女友周小錦的,他們誰也沒想到過周小錦會主動找過來。</br> 梁思思沖他笑了笑,語氣開朗:“那你們聊聊,我先回宿舍。”</br> 說話的同時,她試圖從男演員手中抽回手,但男演員沒松,眼神堅定:“一起。”</br> 梁心恬的目光落在兩人十指緊扣的手上,眼神暗了暗。</br> “卡!”</br> 三人正演著,秦導忽然出現,看了看梁心恬,又點點梁思思,“你們倆換個角色,再來一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