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br> 搞定投資,秦傳明側身退到一邊，將電梯讓給易淮川，低頭繼續看剛才未讀完的微信。</br> 對了,老秦,你說當初你導年少時光時,梁心恬試鏡時明明表現很好，但在正片卻演得不盡如人意，有沒有一種可能,試鏡和出演的人根本不是一個人？</br> 看清內容，秦傳明的眸子猛然一沉。</br> 夏芷的話雖只道了一半,卻像一道驚雷，劈在了他的頭頂,讓他多年來的困惑如迷霧遇光，豁然開朗。</br> 第一次在網上看到梁思思跟蘇程的緋聞時，他就盯著她的照片多看了兩眼。但那畢竟是娛樂八卦,她以為八卦號為了博眼球，p了梁思思的照片，才導致兩人像。</br> 在他夫人生日宴會上，以及在最佳演員劇組導年少時光片段時，他特意對比了下梁心恬與梁思思。</br> 這才發現梁思思的照片沒p，兩人確實長得像。</br> 演藝圈,女明星整容的并非個例,他最初也以為后出道的梁思思可能眼紅梁心恬的流量,有意模仿。</br> 這種事很私人，他身為導師和導演，主要是將戲拍好，不會對這種私事過多評判。</br> 但真的相處后,他才發現梁思思跟梁心恬是不同的。</br> 梁思思很真實，為人低調不邀功，只扎扎實實做好自己的事，而演技也是實打實磨煉出來的，當得起話劇界最佳新人獎的頭銜。</br> 而梁心恬……</br> 如果不是他跟梁心恬合作過，又有夏芷那層關系在，他可能也會覺得她是個謙虛上進的女演員。</br> 很可惜，他還是比沈之翰多吃了幾十年飯，鑒別能力稍微強了一點。</br> 知道什么是偽裝，什么是真實。</br> 如果說當年試鏡的是有表演天賦的梁思思，而非一直被指演技尬的梁心恬，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只是梁思思為何心甘情愿把機會讓給梁心恬？</br> 這里面肯定有原因。</br> 只是這原因與他來說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事還涉及到當年誰救了夏芷。</br> 這可就太關他的事了。</br> 也正是如此，他才諸多關照梁心恬，更別提沈之翰對梁心恬幾乎百依百順了。</br> 畢竟夏芷與他和沈之翰來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br> 如果救命恩人這事弄錯了……</br> 活了五六十年，秦傳明已經甚少有情緒激動的時刻，但此時卻如有一團小小的火在體內燃燒，讓他熱血沸騰。</br> 他再沒心思回消息，直接給夏芷撥了個電話過去。</br> “你別急，我這就去找梁思思確認一下?！?lt;/br> 電話一接通，他便開口承諾，只一抬眼，卻發現易淮川不知為何根本沒走，還站在原來的位置。</br> 聽到他提梁思思，易淮川微微抬眸掃了他一眼，幽幽的、淡漠的，讓人猜不透情緒。</br> “你貿然去找思思不太好吧？”電話里，夏芷擔心。</br> 秦傳明知道夏芷有多在意這事，否則她不可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向他提出疑問，這可不是她的風格。</br> 想必一定是在家琢磨好幾天了。</br> “不貿然，易總剛答應給我的新戲投資了，一會我們會開個碰頭會，我探探口風?！鼻貍髅骰匾曇谆创?，說得義正言辭，絲毫沒有負擔。</br> 掛掉電話，與在夫人面前信誓旦旦的堅定不同，秦傳明立馬笑著道歉：“抱歉，易總，借用了下您的名號?！?lt;/br> 恰好電梯門打開，易淮川站了進去。</br> 就在秦傳明以為他終于要走了時，卻見易淮川瞥了他一眼，淡漠地回：“不是要開碰頭會？”</br> 秦傳明怔了下，隨后輕笑一聲，老老實實跟著進了電梯。</br> 得，這名號可不好借，用完就得還。</br> 梁思思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br> 她驀然醒來才發現車子早停了，陸謙行坐在駕駛室看了一本書，也不知看了多久。</br> “哥，你怎么不喊我？”剛醒，她還有點懵，坐起身，摸了摸車子旁邊的儲物格，找到手機。</br> 陸謙行見她醒了，才把書合上：“見你睡得挺好，就沒吵你?！?lt;/br> “這不耽誤時間么，你下次直接把我喊醒就行?！绷核妓颊f得隨意，隨后接通正在響鈴的電話。</br> 陸謙行目光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未說。</br> 他要怎么說？跟她在一起都是最珍惜的時光，怎么談得上耽誤？</br> “秦導？”</br> 梁思思接電話，陸謙行將合上的書又打開，翻了一頁。</br> “思思，是這樣啊，我這戲不是定了你跟陸影帝么，剛連投資商也確定了，你看看方不方便晚上大家碰個頭，把事情敲定一下？”秦傳明在電話那頭問。</br> 梁思思下意識看了陸謙行一眼，問：“這么急？”</br> 察覺到她的目光，陸謙行的視線從書本移動至她臉上，用口型問：怎么了？</br> 梁思思指指手機，也學他用口型回：秦導。</br> “是啊，你也知道甲方爸爸時間緊張?！鼻貍髅餍趴诖泣S，將讓他還“名號”的易淮川賣了，“不會占用多少時間，要不就今晚一起吃個飯，我們可以邊吃邊聊。”</br> 梁思思自己倒是沒什么，主要她今天剛跟哥哥相認，突然來了公事，也不知道哥哥會不會介意。</br> 于是她回：“我問問我哥。”</br> 自梁思思跟他口型對話開始，陸謙行的目光就一直放在她身上，這會聽她這樣說，更是認真專注地凝視著她。</br> “哥，秦導說投資方也確定下來了，想晚上見個面敲定一下?！绷核妓既鐚嵽D告。</br> 陸謙行不用問，也知道梁思思在顧忌什么。</br> 他沒給明確指示，回她：“你怎么想，就怎么回，不用考慮我?！?lt;/br> 聞言，梁思思沖他笑了笑，立刻對著電話回秦傳明：“好呀?！?lt;/br> 她用了語氣詞，可見心情多愉悅。</br> 陸謙行覺得好笑，這傻丫頭應該很喜歡秦導的那部戲，只一直顧忌他，才沒放開。</br> 她同意了。</br> 電話那頭，秦傳明蓋住聽筒，也用氣聲跟甲方爸爸匯報。</br> 易淮川的目光落在秦傳明的手機上，全身的氣壓都很低，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br> 秦傳明見他沒異議，又跟梁思思確定了下時間地點。</br> 全程，易淮川都未動過唇，只在他說“甲方爸爸時間緊張”那句時蹙了蹙眉，似乎不滿他的表述。</br> 秦傳明自然不知道易淮川在想什么，因為他在嫉妒秦傳明。</br> 嫉妒他可以想跟梁思思打電話就打電話，而他卻只能借由公事的原因，搭乘別人的目的，找尋一個與她見面的機會。</br> 可這事怪得了誰，都是他前四年作的，現在就該他受著。</br> “搞定了，搞定了！”秦傳明掛斷電話，跟易淮川匯報，“直接去陸影帝家里?！?lt;/br> 聞言，易淮川眉頭隆起，取下眼鏡看向秦傳明，像是不信自己剛才聽到的地點，語氣低沉危險：“哪里？”</br> 秦傳明被他問得一愣。</br> 他剛才一心急著見梁思思，對地點不甚在意，卻沒想到旁邊的“合作伙伴”其實是很在意的，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br> 但“合作伙伴”跟夫人相比，他肯定毫無猶豫選擇后者，頓了頓，秦傳明緊了緊聲音道：“易總，我上次跟你說追人要用真心，我覺得你可以看看陸影帝?！?lt;/br> 別的不說，但就真心相待這點，他覺得易淮川跟陸謙行比，中間還差了一百個蘇程。</br> 他知道他這話不好聽，但卻也是實話，心一橫，加了一句：“追人就要有個追人的樣子，哪能分場合跟時間?！?lt;/br> 易淮川聽完前半句，臉黑了一層，再聽后半句，又默默別開了目光，看向窗外，默認了他的說法。</br> 相比梁思思全心待他的時光，他確實沒資格挑。</br> “哥，你怎么讓秦導到家里來？”梁思思站在車邊，看著陸謙行熟練地從后備箱提出她的行李，拉桿，拖行到她身邊，示意她跟他一起進電梯。</br> 全程都沒讓她插手。</br> 陸謙行溫聲回：“嗯，見你挺累了，就不出去了。”</br> 梁思思沒想到哥哥在為她考慮，心里暖暖的，挽住哥哥的胳膊，沖他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跟小時候一樣龜毛，不讓別人進家門呢?！?lt;/br> 她還記得小時候那會，班上有兩個男同學想到他們家玩，哥哥堅決不讓。</br> 那時候她小，在哥哥面前也任性，還跟他大吵一架，說他龜毛。</br> 她能憶起往事，陸謙行又怎會想不起，他掃了眼旁邊又親昵挽著他的小丫頭，笑了笑，解釋：“你喜歡熱鬧?！?lt;/br> 喜歡熱鬧，喜歡人多的地方，害怕孤單。</br> “哎，說到熱鬧，哥你家這邊真的蠻熱鬧。”梁思思跟著陸謙行進電梯。</br> 電梯一路上行，全玻璃的觀光型，越高越能看到周邊面貌。</br> 剛剛睡著了，梁思思沒注意這是哪，這會一看，好似是市中心。</br> “嗯?！标懼t行應了聲，語氣淡淡的，像是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給你買的?！?lt;/br> “我？”梁思思愣了下。</br> 兩人已經到門口了，陸謙行停步，輸入密碼，語氣還是輕輕的，簡短溫柔：“嗯?！?lt;/br> 梁思思盯著他輸密碼，而陸謙行自然是不避不讓。</br> 001112</br> 后四位，她的生日，不是真的出生的日子，是陸媽媽將她帶回家的時間。</br> 哥哥不是隨口說說，這房子應該真的是他給她買的。</br> 其實易淮川也給她買過房子，半山墅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似乎太不了解她，以為她喜靜，又或者是他自己喜靜，就總買在風景很好卻連鄰居都沒有的地方。</br> 確實很有檔次，格調也高，卻也真的孤單。</br> 她決定離開易淮川那會，從未想過拿他一分一毫，自然提都沒提房子的事，甚至連這幾年易淮川送她的珠寶首飾都沒要。</br> 包括去年生日，他送她的那條小雛菊項鏈。</br> 她形單影只去，又孓然一身走，干干凈凈。</br> “哥。”她看向陸謙行，猜測哥哥應該知道了她跟易淮川之間的所有，包括她現在的經濟狀況。</br> 大門打開，陸謙行似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像有意轉移了話題，他道：“進去吧，晚上想吃什么？”</br> 見哥哥無意提這話題，梁思思知道哥哥在心疼她，或許還在內疚這些年不夠關注她，才讓她受了諸多委屈。</br> 她不想徒添哥哥的煩惱，順著他的話題接：“你想吃什么，我來做吧，不是我吹，我現在的廚藝可好了！”</br> 她進門，轉過身來笑盈盈地望著他，語氣輕揚，看得出她有意想表現。</br> 自然也有等他品嘗后，夸獎她的期待。</br> 陸謙行看破不說破，順了她的意：“那你隨便給我做一個？秦導他們的我讓人安排?！?lt;/br> 梁思思笑了笑，在鞋柜里找了雙女士拖鞋換上，十分愉快地打趣：“哥，你怎么這么壞呀，他們可是你下部戲的甲方和導演，你就讓他們吃外賣啊?！?lt;/br> “難不成還要我做給他們吃？”陸謙行反問得很自然。</br> 語氣里有他的驕傲，是梁思思不曾見過的底氣。</br> 微微一愣，梁思思穿好鞋起身，揚了一點笑容，點頭附和：“說得對！誰叫他們突然來，有得吃就不錯了。”</br> 語畢，她掃了眼房子，找廚房在哪。</br> 這套房子是挑高的，上下兩層，裝修得不算豪華，卻是梁思思喜歡的簡約清新風格，白色為主，輔助米黃點綴，一些女式用品都是淡粉色，隨處可見綠植盆栽。</br> 見梁思思環視屋子，陸謙行眼里閃過一絲愧疚：“對不起，思思。我回來的太匆忙了，沒辦法完全按照你的喜好定制所有物品?！?lt;/br> 梁思思自然是一點都不介意的，她看向陸謙行，語氣認真：“哥，我們是兄妹，是一家人。我以后不會再跟你道謝，你也不要再跟我道歉了?！?lt;/br> “好?！标懼t行回視她，點點頭應了。</br> 梁思思見哥哥沒勉強，總算放下心里，指了指廚房：“那我去做飯了?！?lt;/br> 她轉身離開，陸謙行的目光卻追隨者她的背影，未動。</br> 有些話，他暫時還無法宣之于口</br> 比如，他想要的并非只有兄妹關系；再比如，他回來的匆忙，是因為在網上看到了她跟蘇程的緋聞……</br> 他將沉沉的心思壓下，打電話吩咐人按照四人份送菜品。</br> 口味自然是按照梁思思的喜好來的。</br> 梁思思在廚房忙著，似乎真的廚藝可以，洗菜、切菜、下鍋炒菜，一樣一樣，有條不紊。</br> 待陸謙行將手頭的事忙完，正準備去廚房幫她時，門鈴突然響了。</br> 陸謙行以為是晚飯到了，走過去開門。</br> 似曾相識的一幕出現</br> 門口站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下屬，而是秦傳明以及上午他們剛見過面的易淮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