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br> 易淮川進了客廳就看到這樣一幕</br> 梁思思坐在沙發上,陸謙行蹲在他面前,幫她往手指上涂抹燙傷膏,細致溫柔、專注認真。</br> “別再去廚房了。”他警告道。</br> 說是警告,語氣中分明擔心更多。</br> 梁思思乖巧地任由陸謙行幫她處理燙傷,聞言沖他笑笑,帶著討好意味,卻又真誠:“哥,這是意外。”</br> 陸謙行并不買賬,抬眸橫了她一眼,卻目光溫和。</br> 但梁思思卻立馬安靜下來,沒再辯駁,撇撇嘴,慫慫地點了點頭。</br> 兩人只是眼神一來一回,卻讀懂了彼此。</br> 梁思思跟他在一起的四年,始終都是溫順乖巧、聽話懂事的,他從未見過眼前這樣的她</br> 小動作不斷,會撒嬌,會賣萌,會認慫,會打趣。</br> 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展現的都是真性情,鮮活可愛。</br> 不似與他在一起時,她仿佛收了身上所有的棱角,將最溫順的一面展示給他,卻失了真。</br> 以往,他以為她本性如此,原來,她只是未給他看。</br> 易淮川別開目光,不只是怕還是堵,轉身又進了廚房。</br> 無需梁思思指導,他找到隔熱手套,正預備將梁思思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剁椒魚頭端上桌,又瞥見旁邊另一個等待上桌的菜。</br> 麻婆豆腐。</br> 她做了兩個菜,全是辣的。</br> 他最不能吃辣,秦傳明就更不用說了,養生系,所以這兩盤菜做給誰,不言而喻。</br> 易淮川站在料理臺旁邊冷靜了一下,才伸手去端那盤魚,還未碰到,手機忽然響起。</br> 是沈昊軍。</br> “易總,您讓安排個團隊盯著網上思思小姐的新聞,有動靜了。”他語氣謹慎。</br> 易淮川脫掉手套,冷冷發聲:“說。”</br> “今天有人去蹲梁心恬父母的采訪,梁夫人說了些話,視頻被我們暫時扣下了,郵箱發您一份了,您看怎么處理?”沈昊軍請示。</br> 易淮川掛掉電話,直接站在料理臺旁點開了郵箱里那份視頻</br> 應該就是在瀾泊灣的小區里,梁家父母開車出去,被一群扛著長木倉短炮的記者圍堵著追問。</br> “梁總,針對天志娛樂永久性開除梁心恬小姐的事,您怎么看?”</br> “梁夫人,上次拍賣會您說易總很關照梁心恬,請問現在還是一樣的看法嗎?”</br> “梁總,請問梁心恬小姐目前狀況如何,會退圈嗎?”</br> “梁夫人,有人說梁思思跟梁心恬不僅長得像,連姓氏都一樣,搞不好是親戚,請問傳聞是真的嗎?”</br> ……</br> 一開始,無論記者怎么圍追堵截,梁家父母都穩坐車中沒有下車,也沒有絲毫回應的意思。</br> 直至這一句出現,梁夫人夏敏再也忍不住,她直接開了窗,精準捕捉問話的記者,迎視他,冷哼一聲:“親戚?你應該去問問梁思思為什么恩將仇報。”</br> 一石激起千層浪。</br> 隨著梁夫人的發話,還是如此具有內涵的言論,記者們一擁而上,很快將各種問題拋給她。</br> “梁夫人,能否請您詳細說說梁思思如何恩將仇報?”</br> “梁夫人,恩將仇報跟本次梁心恬小姐針對她有關嗎?”</br> “梁夫人,那梁思思跟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br> 視頻里,記者們的問題層出不窮,而見易淮川半晌沒出去的秦傳明此時剛好進來。</br> 乍一聽到問話,他急匆匆上前一步,湊到易淮川身側,語氣嚴肅:“易總,這視頻能否讓我看一下。”</br> 易淮川的注意力都在視頻上,對他的問話不置可否。</br> 秦傳明也沒在意那么多,直接一起觀看。</br> “什么關系?”視頻里,梁夫人拿掉墨鏡,閉了閉眼,露出一副悲涼又氣憤的表情,像是忍無可忍才說這些話,“你去問問梁思思,梁家養她這么多年,她不報恩就算了,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br> 你們都說心恬陷害她,但你們知不知道她又是怎么對我們的?如果不是梁家,她能有今天嗎?”</br> 她的話說得不清不楚,但指向性又很強,搞得記者們群情激奮,想要挖出更多料,但梁夫人卻見好就收,重新升起了車窗,再不回應一句。</br> 留白留得恰到好處。</br> 剛好,這時候梁建國打電話喊的保安也到了,在現場秩序的維持下,他們駕車離開,而視頻也到此終止了。</br> “思思是梁家的養女?”看完視頻的秦傳明驚呼出聲。</br> 發覺聲音挺高的,他還回頭朝客廳看了一眼,見陸謙行跟梁思思沒有注意到這邊,才頓了頓,神情嚴肅地發問:“易總,恕我冒昧,既然梁思思曾經是你未婚妻,那她的身世你一定了解吧?</br> 我沒有其它意思,主要是這一點對我很重要,關系到幾年前在晏城一中救我夫人的人到底是誰。”</br> 他今晚來找梁思思的目的就是這,原本他打算對梁思思旁敲側擊一番,卻意外看到這個視頻。</br> 視頻里梁夫人欲言又止的話讓人遐想連篇,搞不好有很深的內情。</br> 即便他相信梁思思的人品,也終究是個外人,不好過多去打探她跟梁家的事。</br> 如果能從易淮川這得到有用的信息,那會方便很多。</br> 易淮川的視線停留在已經黑下去的手機屏幕上,目光靜靜的,卻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壓力與氣勢,他沒回話,兀自沉思著</br> 梁思思是梁家養女的事,他自然之道。</br> 能跟他聯姻的人,爺爺不可能不查,更何況當年他還以為她坑過他。</br> 她是梁建國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因為他們的親生女兒梁心恬丟了好些年一直找不到,夏敏思女心重得了重度抑郁癥,一度發展到自殘、自殺的地步。</br> 梁建國愛妻心切,全國各地找跟梁心恬長得像的女孩,最終將梁思思領回家,騙夏敏說是女兒找到了。</br> 兩人確實長得像,加上那會夏敏有些神志不清,根本沒懷疑。</br> 兩年后,梁心恬回來,一切的謊言不攻而破,但梁思思還是以養女的身份待在了梁家。</br> 至于他們關系如何,他查到的信息是梁心恬跟梁思思的關系并不好。</br> 這也是當初為何梁思思跟她發生關系后,他咬定她是繼母用來陷害他的棋子的原因之一。</br> 繼母是主要原因,梁思思跟梁心恬的微妙關系,又給他原本就厚重的籌碼加了一層。</br> 是他們有了婚姻關系后,他才對梁思思有改觀的。</br> 不知為何,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一方面他堅信自己不會錯,梁思思就是繼母的棋子;另一方面又覺得她跟梁心恬比,一定是弱勢一方。</br> 他恨她,卻又不自控地想要維護她。</br> 以至于在沈之翰讓他照顧梁心恬時,他答應簽梁心恬在天志娛樂,卻在合約里加了一條不要碰梁思思。</br> 這些年,他一直在等梁思思露出馬腳,跟國外的繼母聯系。</br> 但他心里又無比害怕,她真的露出馬腳。</br> 那種糾結忐忑的心理無人能體會,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因為一個女人變得猶豫不定、陰晴反復。</br> 不想讓自己在意她,恨不得傷害她,心里卻又始終記掛。</br> 有段時間,他一度覺得這種復雜的情愫,是因為梁思思跟母親的遭遇太像的緣故,所以他不讓她進娛樂圈。</br> 他想,哪怕他曾算計過他,看在未婚妻的份上,他也不希望她在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隕落。</br> ……</br> “易總,你手機在響。”秦傳明出聲提醒好似陷在回憶里的易淮川。</br> 易淮川回神,來電還是沈昊軍,應該是催要處置結果。</br> 電話接通,易淮川眉頭籠罩,眼里都是郁氣,他剛張口,還未吐字,旁邊一道清澈堅定的聲音傳來:“讓他們發!”</br> 易淮川回頭</br> 不知何時過來的梁思思,正筆直地立在廚房門邊,她還系著剛才做飯的圍裙,頭發隨意揪了個丸子,溫婉閑適,一幅居家打扮。</br> 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卻盛滿了靜幽幽的光,明明看不出攻擊性,卻無端讓人覺得鋒利堅韌。</br> “思思。”秦傳明慢半拍反應過來。</br> “思思!”</br> 易淮川滿眼不贊同,也喊出了她的名字。</br> 他的處置方案已經考慮成熟,只要一聲令下,別說網上根本看不到丁點對她傷害的負面新聞,他還有辦法讓梁家父母反噬。</br> “讓他們發。”梁思思還是這句話,語氣更堅定,“既然梁家想讓人知道真相,我為什么要幫他們隱瞞?”</br> 易淮川的視線移至梁思思垂在身側的緊握的手上。</br> 他目光沉了沉,沒人知道他在掙扎。</br> 按照他的行事作風,他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做法,會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實施,哪怕對方是梁思思。</br> 過去四年,他也一直是如此做的。</br> 比如,不讓梁思思進娛樂圈。再比如,一勞永逸地刪掉她的一切緋聞。</br> 從小到大的成功經驗,讓他有這份自信與底氣。</br> 事實上,此時此刻,他依然覺得自己的方案是最完美的。</br> 但看著眼前的女孩,第一次他動搖了。</br> 他不想在她眼里看到失望。</br> 梁思思抬眸望向他,眼底靜幽幽的光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br> 她輕輕咬了下唇,垂在身側的手握得更緊,動作幅度很小,卻還是被易淮川納入眼底。</br> 他看得出,她此時很氣憤,但還有忐忑與擔憂。</br> 氣憤是對梁家。那份忐忑與擔憂,是怕他再一次一意孤行吧?!</br> 這一認知剛出現,易淮川的心便猛然一沉。</br> 沒什么理智可言,單純是情感所致。</br> 他沒再問梁思思后續打算怎么辦,直接按照她的決定下達了命令。</br> “發!”</br> 而隨著這一命令發布,一場血雨腥風正滾滾而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