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br> 時間從不偏袒任何一個人,無論你是快樂,或是苦悶,它都一天一天劃過。</br> 氣溫逐漸回升時,最佳演員第三期錄制結束,再次勝出的梁思思一鼓作氣,與陸謙行將在石楊縣的戲份拍攝結束。</br> 隨著節目的播出,梁思思一次比一次驚艷的表現,讓她贏得了越來越多的粉絲。</br> 一開始,網上還有她是“小梁心恬”的聲音出現。后來,她如娛樂圈橫空出世的黑馬,以絕佳的演技征服了觀眾。</br> 以至于她在月明山莊拍戲時,時不時有粉絲過來探班。</br> “我再核一遍有沒有需要補拍的鏡頭,你倆稍微等一下。”這個片場的最后一個鏡頭,秦傳明沒馬虎,查了一遍后準備再核一遍。</br> 梁思思趁機給探班的粉絲簽了兩個名,告知她們以后別來了,他們要轉場了。</br> 結束后,她回到片場休息的地方。</br> 陸謙行見她過來,示意自己身邊的椅子,順手將保溫杯遞給她。</br> 梁思思接過喝了一口,望著遠處的青山,又掃了眼月明山莊內里。</br> 他們在這拍戲快一個月了,但除了最初陸謙行帶她去后山祠堂看了次父母,還真沒進去仔細看過。</br> “這里就是我們村后山那片。”陸謙行像是讀懂了她的心思,幫她介紹。</br> 這塊變化挺大的,經過改造后叫人不太能認得出,但那座……山,她跟易淮川曾經爬過的那座山還是老樣子,沒變,所以她認得出。</br> “嗯,那座山,我小時候爬過。”念及往事,梁思思也沒瞞著哥哥,如實道。</br> 陸謙行看向她,忍了下,才問:“跟他一起?”</br> 他沒提名字,但兩人都知道指的誰。</br> 梁思思小時候身體不好,雖然身在農村,但媽媽和哥哥都不讓她上山,怕出事。陸謙行沒跟她一起爬過那座山,想來陪她的人,一定是易淮川了。</br> 聞言,梁思思望著遠處的山,點了點頭:“嗯。”</br> 片場挺嘈雜的,工作人員都在各自忙碌著,部分探班的粉絲也沒走,留在片場外等待。</br> 他們兩人坐在一邊閑聊,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有輕悠悠的風能聽見。</br> “思思,我有時候會想,當年我去參加交換人生,到底是對是錯。”陸謙行望著他,輕緩開口。</br> 梁思思回視,眼底有一絲疑惑。</br> 陸謙行笑了笑,很溫柔,但帶了些苦澀,他看向她的目光溫潤卻隱晦:“如果我沒參加,他就沒機會走進你的人生,也不至于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br> 梁思思垂眸,盯著片場花壇里那片小雛菊,輕輕道:“哥,沒有如果。”</br> 人生早就是定好的,發生過的也不可能改變,沒有如果。</br> 無論是她與易淮川之間,還是她與哥哥之間,都只能朝前看。</br> 陸謙行沉默了下,語氣很低很輕,像是怕打擾誰,問:“你是那時候對他動了心嗎?”</br> 山風吹來,梁思思緊了緊外套,笑了笑,坦誠回答:“那時候多小啊,哪懂那些。就是因為感激他,一直記得很多年,也跟在他身后追逐了很多年。”</br> 易淮川救過她,也救過哥哥。</br> 臨走時,他不止偷偷給她留了一筆錢,還給她留了他在晏城的學校地址。</br> 到晏城后,她去找過他,才發現他換了學校,再后來不久,他就出國留學了,自此兩人再沒見過。</br> 有時候她在想,她對他的愛,可能是在日復一日的思念中長成的。</br> 少女的心思都是詩,來得輕易,卻足夠刻骨銘心。</br> “思思。”陸謙行喚她,將她拉回現實,“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改變很大,也懂得怎么去愛一個人了,你會重新接受他嗎?”</br> 梁思思一怔。</br> 陸謙行回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兩人從未談過關于易淮川的話題。</br> 她轉頭,看陸謙行,陸謙行這會卻偏頭看著遠處。</br>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溫潤如哥哥,這一刻,她卻看到他身上罩著一層憂傷。</br> “哥,你為什么問這個?”她注視著陸謙行,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反問他。</br> “思思,因為我……”</br> 他轉頭,終于愿意回視她,只平日里溫潤柔和的目光,此時承載了極為復雜的情緒。</br> 他望著她,明明眼里有炙熱,卻像是理智作用又讓他猶豫,以至于掙扎與糾結明顯,隱晦與克制分明。</br> 這個眼神梁思思很熟悉。</br> 是她剛剛拍完那場戲里,她的眼神</br> 因為愛上了哥哥,但礙于兩人“家人”關系,她藏起了那份隱秘的感情,看哥哥時,就是與陸謙行現在看她是一模一樣的眼神。</br> 戲里的哥哥是個科研人員,所以不懂她復雜的內心。</br> 但戲外的她是個演員,所以能懂哥哥此時的感情。</br> 恍惚間,梁思思憶起第一次他跟哥哥從月明山莊回去的場景。</br> 在車里,她問哥哥愿不愿意拍攝兄妹。那時哥哥本子沒看過,對手演員也不知道是誰,就直接應下了。</br> 她覺得他對自己太無腦寵了,問:“你都不問問女演員是誰?”</br> 那時,哥哥定定地望著她,眼神溫柔語氣堅定:“因為只能是你。”</br> 當時的她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覺得哥哥好似在表白,還暗暗唾棄自己多想。</br> 現在,如果她還讀不懂哥哥眼里的情意,她也不用再做演員了。</br> 梁思思心中是有震驚的,她根本不知道哥哥什么時候對自己產生了兄妹以外的感情,但是她對哥哥,從始至終都沒有那份心思。</br> 無論小時候,還是哥哥生死不明時,哪怕是現在他天天陪在她身邊。</br> 她對他只有親情,沒有愛情。</br> “哥。”一時間,她膽怯了,怕哥哥將深埋的心思宣之于口,先他發言,“無論今后我跟誰在一起,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br> 陸謙行的后半句話被她堵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br> 很顯然的,他眸子里的光暗了一瞬,隱晦復雜的情緒最終也變暗了,包裹在溫潤里的,只剩下哀傷。</br> 梁思思太聰明了,也太敏感了。</br> 他只是開了個頭,她就猜到了一切。</br> 她善于觀察,也善于分析,經歷完易淮川的事,她還善于處理情感關系。</br> 她懂他,陸謙行又怎么不懂她呢</br> 她對他沒有多余的感情,所以也不想打破現有的關系,她怕他開了口,兩個人連現在的平和都做不到了。</br> 她在拒絕他,以她目前能做到的,最不傷害彼此的方式。</br> 心中滿脹的情緒如手中的沙子,無論他如何用力,最終還是一點一點漏光了,空落落的,好似一下子將他拉入到十幾年前的歲月里。</br> 一無所有,迷茫孤獨。</br> 陸謙行望著眼前的女孩,山風吹動了她的發,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星光,還有對他的心疼。</br> “嗯。”</br> 他輕輕應了聲,給過去漫長的時光蓋了章,也將心底深藏的情感打包裝好,關上了門。</br> 盡管這舉動非他意愿,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強迫她,一點一滴都不愿意。</br> 梁思思有點難受。</br> 當初,易淮川不愛她,她難受。現在,陸謙行愛她,她也難受。</br> 錯位的愛總是讓人唏噓、惋惜、難過。</br> 為什么愛情不是簡單的“你”“我”“我們”呢?</br> 它的不對等,有時是時間的錯位,有時候是方向的錯位,無論哪一種,只能以悲劇結尾,最終兩敗俱傷。</br> 她不想說:“哥,你以后會幸福的。”</br> 因為體會過愛不愛自己的人那種痛苦,所以她不想做徒勞的安慰,哪怕是她最在意的哥哥,她也不想在感情上敷衍應對。</br> 不愛就是不愛,她不想給他任何希望,最終傷他更深。</br> 恰好,蘇曼曼給她來了個電話,她起身去接,將足夠的療傷空間留給哥哥。</br> “看信息了沒?”蘇曼曼無論何時,都如打了雞血一般中氣十足。</br> 梁思思還沒從陸謙行的事中緩過神:“沒。”</br> “最佳演員的通告費打過來了,我哥說為了慶祝你順利進軍娛樂圈,公司不扣任何分成,全額給你。”</br> 梁思思沒留意聽后半句,只在意了前半句,心念一動,道:“曼曼,我上次讓你幫我看看房子的事,怎么樣了?”</br> 蘇曼曼輕笑一聲,聲音揶揄:“怎么,你哥養不起你啊,那不然讓我哥……”</br> 她后面的話還沒完,梁思思便打斷了她:“哥哥永遠是哥哥,我總不能跟他在一起一輩子,以后他要戀愛結婚,我也要戀愛結婚的。”</br> 蘇曼曼一想,確實是這樣,反正她跟蘇程是不可能住在一起的,畢竟不自由,更何況梁思思跟他哥哥還沒血緣關系。</br> 再加上她最近越來越紅,避避嫌更好。</br> 蘇曼曼簡單直接,根本想不到里面有更深層次的緣由,點頭應了:“這事交給我,你想在哪里買?晏城、南城?”</br> 梁思思沉默了下,手指緊了緊,回復:“晏城吧。”</br>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感情,哪怕沒開口,因為眼神的出賣,最終兩人的距離還是會變的。</br> 有的人變得更近,而有的人,變得更遠。</br> 買房這事交由蘇曼曼去操作后,梁思思也沒在管,直至幾天后,蘇曼曼給她發來了個四套房子的圖片。</br> 她沒讓蘇曼曼幫她看新房,她想要適合自己的,辦完手續就能入住的房子。</br> 而蘇曼曼也沒讓她失望,備選的四套,全是她喜歡的風格。</br> 她看中了最后一套,讓蘇曼曼跟對方定下來后,需要她親自回晏城辦個手續。</br> 恰好她要去晏城參加一個活動,就跟對方約在活動酒店。</br>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在那里見到了夏敏,而正是這一次見面,差點讓她丟了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